《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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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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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菁瞟他一眼; 站起身道:“我去叫钱宁来。”
  “罢了,我说说而已。”朱台涟不无沮丧。只要何菁敢放开他; 他就敢冲出门去; 管它这里是什么村子呢,这种黑灯瞎火的时候随便往哪里一藏都可以,等钱宁听见声音追出来; 早已见不着他的影了。
  可惜; 他这妹子没那么好哄骗。
  “想喝水么?”何菁问。
  “嗯。”
  屋子一角点着一个泥制的小炉,上面煨着一壶热水; 何菁拿了桌上一个瓷碗过去倒了一碗清水送来他跟前。
  朱台涟垂着眼帘; 看着她裙摆摇曳地一步步走近,暗暗算计着,等她靠近,自己即使戴着手铐,若想制住她; 还是会像抓住一只小鸡般容易。反正这是他妹妹,还是个不听话的小丫头片子,对她没什么可客气的; 到时只需从她身上搜出钥匙,便可……
  “钥匙不在我身上。”何菁坦然说着,将水碗递到他面前。
  朱台涟无声叹了口气,接过碗来喝了两口,又递回给她。他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就是老天爷派下来专门整治他的。
  何菁转回去桌边坐下,接着打自己的络子。
  朱台涟望了她一阵,道:“这么黑的灯,你也不怕伤眼睛。”
  何菁头也不抬:“我从前做工时,常要在灯下绣花,比这伤眼睛多了。偶尔这么一回没事,不然能做什么?你又不会情愿陪我谈天。”
  朱台涟顿了片刻,道:“我猜得到你们做何打算,你们想去将杨英的阴谋告诉周昂他们,让他们明白所谓反上龙庭只是黄粱一梦,根本无望成功,倘能说服他们放弃谋反,就是卸了我的臂膀,到时纵使我一人再坚持也是无用了,对不对?”
  何菁淡淡“嗯”了一声。
  朱台涟轻哂:“我来告诉你,这计策行不通!那些武将做着随我加官进爵的美梦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凭你们,根本不可能说得动他们真心放弃。”
  何菁无所谓地挑着眉:“现在已过了亥时,良宸肯定已然见到了那些人,说了想说的话,不管行不行得通,反正也不可能再收手了。”
  “看来你很相信他的本事,这么说吧,即使他真能说服那些人相信谋反无望成功,但只需让我与那些人见了面,你们也不要指望我看见他们军心动摇便会放弃,只需我再稍加鼓动,叫他们重拾信心,也是易如反掌。”
  朱台涟面露讽笑,“叫他们知道了杨英的阴谋又如何?我只需告诉他们,可以先下手为强拿下杨英仇钺等人,祛除这边的敌人,再去直指京师,不就成了?他们那些武将都是些心思简单的粗人,这种人最认死理,认定了一件事便不易动摇。再加上他们个个利欲熏心,必会更为信我。”
  照他看来,邵良宸这番谋划简直笨透了,周昂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人家是想拥戴王长子做皇上呢,是听王长子的还是听二仪宾的,还用想么?虽说被邵良宸忽悠了这一通可能导致军心动摇,可他又没指望造反成功,管它动摇不动摇呢,横竖到时有人陪着他摇旗呐喊凑热闹就够了。
  明日邵良宸要真带了那些被“说服”的武将过来就好玩了,届时他就当场把那些人再忽悠回自己麾下,命令他们将妹妹妹夫外加钱宁三人擒拿,要么先行羁押,要么差人将他们硬扔出陕西去,看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也是朱台涟现在并不十分急着逃走的根本原因,他觉得自己仍然稳操胜券。
  何菁看了看他,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你知道良宸是怎么想到这次的主意么?根由便在于那天听我说的那句话。你也听见了吧?我说:‘将你打晕了或是打残了,是不是就能救下这一家人了’现在他打晕你一回了,倘若还阻止不了你,大不了回头就真把你打残了,看你断上三根肋骨,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还怎么带人去造反!”
  她说得横眉立目,语气阴狠,朱台涟一直相信她非要阻止他造反主要是为救他,昨天听钱宁说的意思也是为了帮他们“救哥哥”,听了何菁这话,朱台涟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我猜测有误,自作多情了?
  他提高声调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做这事冒了多大的风险?周昂、何锦、丁广那些武将个个都不是善类,比起杨英他们,这些人更加凶悍蛮横,一旦被他们察觉是你们在密谋坏他们的事,可不要指望他们看在你们是我妹妹妹夫,就一定会手下留情!”
  何菁撇嘴哂笑:“好啊,那你就等着你那些忠心手下来杀了我们,继续行使你们的大计吧!反正我来安化的头一日遇见你,你便说过要将我们夫妻二人杀了抛尸荒野,你这会儿真来动手,也算得是‘莫谓言之不预’了呢。可见二哥当日对我说那话不是信口而言,而是早有先见之明!”
  这番话若是配上眼眶发红、泫然欲泣的神情来说,效果一定更好,可惜何菁一听他冥顽不灵就来气,根本没心情跟他装可怜,只能本色出演。
  可纵然如此,朱台涟听了这话一样有所触动,他生来心思重,遇事不在乎就罢了,若在乎的,就会常常放在心里反复琢磨。那时得知了她的身份,后来这些日子他就常会为那日对她说过的那些难听话自责内疚,听她提起,正是被戳中了心窝。
  那些武将都是粗人,做事没有文人那么多讲究和顾虑,他要是真在那帮人面前与妹妹妹夫翻了脸,那些人害怕大计被破坏,说不定真会背着他去将这两人杀了。为何这回听钱宁报讯他立刻就信以为真了呢?就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干得出这种事。
  真到了那时,他们夫妻两个不是他亲手所杀,也要因他的缘故被抛尸荒野了。一想到这,朱台涟的心口就是一阵绞痛。
  他紧皱双眉:“你到底为何拼了性命也要管这桩事?”
  何菁浅笑道:“你觉得,比起你为了什么天下大义去拼命,我为了救家人而拼命,还有什么可难以索解的?”
  难以索解?当然难以索解了!
  对朱台涟而言,“家人”二字非但引不起半点亲切之感,还是讨厌烦人的代名词。自小见到的家人,无一不是讨人厌憎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甚至还要加上那个封不成王长子就要抑郁而死的大哥,哪一个他都不喜欢,只不过有的厌憎多些,有的厌憎少些罢了。
  对于妻子儿女,他也没什么感情,成亲不是他想成的,女儿不是他想生的,他对她们仅有少许责任之心,感情实在很有限。
  对流落京师的那位妹妹倾力照顾,他也只是出于愧疚之心,并非出于亲情。
  活到这么大,他就从没体会出过什么叫“亲情”,就从没理解过为什么有着血缘相连的人,就该互相关爱。
  “还是因为我那天说了那事吧?”朱台涟道,“我说了是为了补偿过失,而且前后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事,大不了你们拿了银子来还我,偿了我的情就是,何必还要来搭上性命?”
  何菁荒诞地一笑:“我对你说句实话,听你说了那桩旧事,的确是让我们为留下阻止你下了最后的决心,但在那之前,我早在体察到是你有意谋反的时候,便有心阻止你,这会是还了银子就了结的事儿?我看你根本是不着重点!”
  是不着重点,不过不是朱台涟一人不着重点,是他俩互相都不着对方的重点。
  何菁觉得简直没有耐心再跟他谈下去,便开始就事论事:“良宸说了,有他去将这边的事报给皇上,无论是杨英他们,还是周昂他们,皇上都必会下手收拾,至于刘瑾,皇上已经开始不喜欢他了,要对付他的人有那么多,根本不需要你谋反,那三派人也都会很快倒台。你又何必做这无谓牺牲?趁着事态还没无可收拾,你收手不成么?”
  朱台涟就像听小孩子说了句天真笑话,哂笑揶揄道:“皇上不喜欢刘瑾了,有多不喜欢,你清楚?你男人清楚?刘瑾大权在握,朝中官员与之勾结者十之七八,但凡皇帝没有不喜欢他到了痛下杀手的地步,就不可能根除得了他。我与你说这些,你听得懂吧?”
  何菁无言以对,她还有印象,似乎正德皇帝的确与刘瑾感情很深,下旨对刘瑾治罪的时候也曾百般犹豫,最后还是有人拿弑君谋反栽赃,才激得皇帝下了杀刘瑾的决心。若没有安化王府谋反这件大事的冲击,皇帝到底何时才可能处置刘瑾,确实无可估量。
  见她答不上来,朱台涟就知道她还真听明白了,真难得一个小丫头还懂这些,他继续道:“再说了,你知道对付刘瑾延迟个一年半载,便要又有多少黎民百姓死于安惟学之流的手下?”
  “我不知道!”何菁愈发没心情讲道理了,只好跟他胡搅蛮缠,“我也不想知道。我没你那么大公无私,见到我家人要死了,我没心情去管别人家会死多少人,更不可能有心拿自己家人一条命去换别人的命!他们死不死我都不在乎,我就是不想要你死!”
  说到后来,她真有点鼻子发酸了,也提高了声调:“没错,我就是不想要你死!看你自己要去送死,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拦着!”
  朱台涟听呆了,她终于说出来了,原先都是他自己猜测,但总会稍待以为她想救的还有父亲,还有嫂子和侄女,甚至连她那些丫鬟都包含在内,如果是那样,她对他这个惹祸的哥哥除了相救之心之外,一定也会有着老大的怨气,就像原来曾表现出的那样,整件事里真心想要救他的心意,怕是连一半都占不到。
  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她“就是不想要你死”。
  “究竟为什么呢?”他顺着心意问出口来,他只是个哥哥而已,没这个哥哥,她也能过得很好,有什么必要宁可搭上性命也要拦着他?
  这人果然是无可救药,何菁真的没话可说了,有心甩下他躲出去,可站起身才想起,这里能住人的就两间屋,钱宁正在那边睡觉,她想躲只能躲到厨房去了。
  正这么想着,忽听房门被扣响了几声,钱宁推门而入:“我睡够了,距他们回来还得几个时辰,你再去歇歇吧。”
  他去到别屋睡了一觉,刚才醒了过来,已站在门外将兄妹俩的对话听了一阵,觉得是时候自己上阵,帮着添一把柴了。
  何菁与他对了一下眼神,看出他似乎另有什么主意,便点点头,起身出去。
  换了钱宁来守着,朱台涟就背靠着墙壁枯坐着,不再开言。
  钱宁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看他,微笑道:“王长子,您想不想知道,我又是为何要掺和这件事?”
  朱台涟眼皮都没抬,他为何要掺和?投机呗!一猜便知,而且也根本不值得关心。
  “您一定觉得,我也掺和进来,为的只是投机。我也不来分辩,我与您,与二小姐两口子,都是非亲非故,也没多深的交情,掺和进这事儿,自然是有着投机一把的心意。不过,您要说我仅仅为这一个目的,还是冤枉我了。”
  眼下这局势的好处,就是朱台涟走不了,说话也没分量,钱宁说什么,他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总不能学小孩子捂耳朵蒙脑袋吧?
  钱宁抱起右膝,在咯吱乱响的木椅上调了一下坐姿,“您还不知道吧,我自小无父无母,是个流落街头的小叫花,后来被我干爹收留,才算有了口饱饭吃。再后来,干爹没了,前些年我娶过媳妇,纳过妾,没过两年,她们也全都得病没了。有人说我命硬,我想大概真是,我就是活该一根光杆的命,要不怎么身边一个亲人都留不下来呢?
  因为自小就没亲人,我就特别羡慕人家有亲人的。人家那种一大家子人口的,吵架有人帮你吵,打架有人帮你打,那种甭管你有理没理,都情愿护着你的亲人,我做梦都盼着自己也能有那么一两个。”
  朱台涟“嗤”地一声冷笑:“你对我说这些没有用,我那些亲人既不会帮我吵架,也不会帮我打架,他们只关心自己如何过得舒坦。这样的亲人你也羡慕的话,就尽管羡慕你的,不必说给我听了。”
  “可是您那位二妹妹不是啊。”钱宁慢条斯理说出的一句话,立刻令朱台涟哑口无言。
  好像在此之前,他还从没将“二妹妹”跟“家人”、“亲人”这两个词合并到过一起,那后两个词,是专用来统称他所讨厌的那些人的,跟二妹妹没关系。
  朱台涟心头隐然震动。真去细想,这些日子自己对菁菁的着意关照,好像早已不再止于对旧日过失的弥补,对她的感情,也不再仅止于愧疚之心。
  什么弥补过失、愧疚之心,都只是个基础,是一扇门,让他把这个妹妹很自然地接纳了进来。等到见多了她的正直善良与娇俏可人,他早已不知不觉就把那扇门给忘了。
  为何见到她受了郑侧妃的欺负,自己下意识便想冲过去替她出气?为何一听见她在城下嘶声叫喊,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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