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宗主将一切收入眼里，心中百味陈杂，再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病急乱投医向泗水宗求助，更不该抱着万一的可能默许管方圆、柯湛二人加入讨伐轮回城的七大势力联盟队伍，最最不该的是在慕烟华回归天魔宗之时，不仅没有释放出应有的善意，还头脑发热地向她试探性地出了手。
明知她是向南田那一脉的人，只因恼她坏了七大势力联盟的事，坏了他为大太上寻找炼制七转金丹药材的机会，便想着借故惩戒她一番，好叫她知道些天高地厚，压一压她的势头威风，为过后开口问她轮回城库藏之物做准备。
如今却是悔不当初！
似慕烟华这般的人，根本不能硬着来，否则必会引起她的反弹。
天魔宗主这会儿正是吃到了这般苦头，有心向慕烟华示好修复关系，竟发现她大势渐成，已是一飞冲天、势不可挡的模样。
莫非真要他拉下脸面，向她一个小辈赔礼道歉？
天魔宗主面色难看，心底挣扎不休，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第405章 故知
天魔宗主的心思转变，慕烟华是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这会儿她正忙着在吴书衡、沈扶柳二人的帮助下认人，跟着那些向她、向轮回城释放出善意的宗门势力寒暄套交情。对孤立了多年的轮回城而言，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慕烟华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这二十多年来，据说那血剑尊者屡次三番前来丹宗，请求青鼎尊者出手帮忙炼制一枚紫香转魂丹，每一次都被青鼎尊者以没有把握拒绝，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倘若他待会儿出现在大典上，当着上界众多道友的面，青鼎尊者怕是不好再推脱拒绝。”
千羽宗陈炳笑眯眯的，说起了一件跟着丹宗有关的八卦。
慕烟华不知血剑尊者是何人，却因着青鼎尊者的出现而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血剑尊者是成名多年的老牌半步神通境尊者，不同于其他大罗金仙境大能者或多或少有宗门势力背景，血剑尊者是一名纯粹的散修，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门剑道传承，靠着自己努力修炼至如今的境界。”
慕烟华身侧靠后的位子，吴书衡尽责地向她传音解释：“血剑尊者只修剑道，一身剑罡通天彻地，攻击力堪比一般的神通境尊者，早早便有了血剑尊者的封号。他一向独来独往，因着身无牵挂又战力强劲，很少有宗门势力敢得罪他。前前后后不知多少宗门势力邀请他，希望他做个护法客卿什么的，都被他拒绝了。”
“青鼎尊者倒是想答应，哪知那血剑尊者开口就是九成以上的成色，紫香转魂丹属于中级仙丹，虽然历来以成丹容易著称，但谁都知道提高成色艰难。”
天煞宗主南宫刹接上了陈炳的话头，笑呵呵地道，“要是血剑尊者愿意降低一个品级，只求紫香转魂丹的八成丹，想来青鼎尊者应当不会介意结下血剑尊者这一份善缘。九成以上的紫香转魂丹，除了有数的那寥寥几人，怕也再没有人敢轻易接下，而偏偏这几个人都不是血剑尊者能够请动的。青鼎尊者素来宽厚心慈，这才不想婉言谢绝了血剑尊者，要换了其他丹师，哪里管你能不能够成功，多半先开炉炼制了再说。”
“血剑尊者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合心意的弟子，这神魂之伤容不得半点马虎，血剑尊者紧张也是正常的。”天煞宗主左近一名二流宗门势力的领头人紧接着道，“说起血剑尊者这一名弟子可不得了，居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之身，却不知怎么不曾拜师那些以剑道闻名的一流宗门，反而被血剑尊者得了便宜。”
这名领头人的话马上得到了旁人的支持：“谁说不是？血剑尊者确实强大，却是独身一人，没有宗门势力可以依靠。对了，他那名弟子叫什么来着？我听着依稀是姓凌？”
“凌凌绝尘！应该是叫这么名儿！”
“对对对！他这弟子也是个狠人，天仙境初期修为，就敢硬拼人家玄仙境初期的修士，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还赢了，将那玄仙境修士一剑灭杀。虽然他自个儿也受了重伤，但赢了就是赢了，这可是跨越一个大境界的战斗，此子只要不中途陨落，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怕又是第二个血剑尊者啊。”
“这凌绝尘骨龄尚不足百岁，短短数十年便有如今境界，更何况还是以攻击力著称的剑修，纵然比不上超级势力那些妖孽天才，比许多一流宗门势力的天之骄子却是丝毫不差。当然，凌绝尘再是惊才绝艳，仍是无法跟着九华尊者相提并论，九华尊者之能，便是万年来也只独他一个。”
“百年大罗金仙境，如今不足一百五十岁便是神通境尊者，谁能跟着他相比？”
说起九华尊者萧焰，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少不得将他身份背景、此前那些成就拿出来，翻来覆去就是他如何打破常规，成了这么个根本不能以常理看待的妖孽变态。
慕烟华听着身周众人一致对萧焰溢美之词，心思却转到了方才他们谈到的一个名字上。凌绝尘，这个名字慕烟华很熟悉，却不知确实是她所想的那人，还是巧合的同名同姓，或许过后她可以向吴书衡、沈扶柳他们询问一二。
想到凌绝尘，慕烟华不由又想起从龚素丹口中听来的另一个名字。
裴疏月、百灵仙酿。
随着跟师尊楚君狂重逢，同萧焰再次相聚，如今又接二连三听到熟悉的名字，慕烟华觉得初初飞上上界产生的那种的陌生感与隔阂感正在慢慢消失，直至她完全融入进上界这个大环境里，再不将自个儿当成旁观的外人。
“咦？那道剑光是——”千羽宗陈炳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头望天，随即笑道，“这人啊，就是经不起念叨，才刚说起血剑尊者师徒，大伙儿瞧瞧，这不就师徒二人结伴来了么？”
慕烟华随着众人一道抬头，只见天边一道血色长虹由远及近，竟是半点停顿都没有，直直朝着丹宗主峰而来。慕烟华运足目力，仍是瞧不真切血色长虹笼罩下的身影，陈炳说是血剑尊者师徒，她也没有理由怀疑。
“原来是血剑尊者。这一回看来他是志在必得，连着弟子都直接带来了，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也不知青鼎尊者如何应对，丹宗开山收徒大典这般重大之事，可容不得出现一丝半点错漏，否则丢的就是整个丹宗的脸。”
“丹宗可是有不止一名神通境尊者坐镇的，血剑尊者万万不敢乱来，得罪了青鼎尊者就是得罪丹宗，日后谁还帮他炼制丹药？”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倘若单单就开山收徒大典，未免太过无趣了些，这样的意外来得越多越好，平日里可瞧不见。”
“慎言！丹宗的地盘上也敢随意编排，当心被人听了去！这周围可有不少丹宗弟子！”
低低的语声不断传入慕烟华耳内，大多是那些二流宗门势力此次跟来的弟子们议论，似陈炳、南宫刹这样的领头人却是早不出声了。
血色长虹所化的遁光愈发近了，速度也渐渐地降了下来，已是能够清晰看到遁光上的两人。
前头的一人一身青衫，看上去三十岁出头模样，肤色白皙身形消瘦，下巴留着短短的胡茬，及肩长发随意披散下来，狭长的双目极为深邃明亮，让人瞧着便觉不凡。
慕烟华默默打量，暗道此人必定就是那血剑尊者。
稍稍偏移视线，慕烟华立时看到了立于血剑尊者身侧之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乌发如墨，肤白胜雪，熟悉的冰雪冷颜，可不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人？
只一样不同。
当初的他一身剑气冲霄，仿佛一柄出窍的绝世宝剑，随时随地锋芒毕露，此时的他却是气息完全内敛，好似宝剑藏鞘锋芒俱敛，一旦出窍便是惊天动地。
比下界之时更加可怕，也更加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不止是她气运逆天，福缘际遇不错，旁人也都有他们自己的机缘好处，不见得就比她差了。
天生剑骨之身，半步神通境尊者剑修尊者，虽然不曾有强大的宗门势力庇护，但谁说散修就不是无牵无挂，能够一心修炼，不为外事所扰？也许对凌绝尘这般执于剑、忠于剑、诚于剑之人，一心修剑才是最合适他的。
只是不知他身为太元宗重点培养的精英弟子，怎么飞升上界了不曾回归宗门，反而转投血剑尊者这一位散修大能门下？
上界太元宗的情况，慕烟华特意问过师尊楚君狂，虽说楚君狂飞升上界的时间比她晚，但对下界那些宗门在上界的情况却是刻意去打听了解过，比她知道得要清楚多了。相较于下界太元宗可与天魔宗抗衡，同时为东南域六大顶级宗派，上界太元宗混得却没那么好。
三百多年前，太元宗那名大罗金仙境的老祖宗不幸陨落，其他金仙境圆满的长老后继无力，渐渐地沦落为三流势力，到如今势力范围一缩再缩，勉强算是处于中游的三流势力，想要回归二流遥遥无期，比天魔宗差得太多。
要说凌绝尘是看不上现在的太元宗，这才转投他人门下，慕烟华是不信的。
因着多出来的那段前世记忆，慕烟华对太元宗观感极差，然凌绝尘在那段记忆中却跟她无甚交集，她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偏见。
那样一个剑骨铮铮，似宝剑宁折不弯之人，绝对不可能做出欺师灭祖、背叛宗门的事儿。
这其中定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大约是慕烟华的目光停留太过长久，凌绝尘微微垂首，准确地回望过来。
平淡的视线不敢任何情绪，看清了慕烟华的模样，似是侧头对着血剑尊者说了一句什么，那血色遁光竟是一分为二，其中略细的一道直直朝着慕烟华的方向落下。
“慕烟华？”冰冷的语声，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情绪。
慕烟华浅笑着点了点头：“是我。”
第406章 开山收徒
千羽宗陈炳，天煞宗南宫刹，以及周边跟着慕烟华搭过话的诸位二流势力的代表领头人，甚至包括坐于慕烟华身侧靠后的沈扶柳、吴书衡、余良、墨鳞在内，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凌绝尘遁光落在慕烟华面前，众人面上或惊诧、或疑惑、或沉思、或探究，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血剑尊者性子孤傲，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凌绝尘身为血剑尊者的唯一亲传弟子，行事作风可说跟血剑尊者如出一辙，甚至犹有过之。
此子的冰冷，渗透到了骨子里，似乎这世间除了手中长剑与心中剑道，再无其他可入他眼上他心。可如今他却主动靠近了慕烟华，并且主动向她打了招呼，这委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眼前这个新任的年纪轻轻的轮回城掌舵者，居然还跟着血剑尊者的唯一亲传弟子有交情，不就是跟着血剑尊者有交情？
那血剑尊者，可是战力能够比拟神通境尊者的半步神通境强者！
旁人想要跟着血剑尊者师徒搭上关系，想尽办法不得其门而入，慕烟华却轻轻松松等着他们亲自送上门来，一时众人瞧着慕烟华的眼神是又羡又妒。
凌绝尘像是根本不曾发觉投注在他身上各色各样的视线，默默打量了慕烟华片刻：“你终究是走在了我的前面。”
慕烟华微笑着回应：“你也不差。”
“比起你，差得远。”凌绝尘眸光微闪，“此事过后，再谈。”
“好。”慕烟华心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凌绝尘的提议。
“少主，你居然还认得血剑尊者的高徒？”
沈扶柳眼看着凌绝尘驾着遁光离开，面上带起显而易见的激动之色，向着慕烟华传音道，“血剑尊者是上界少数几个散修尊者之一，是唯一一个以攻击力著称的剑修，且身上没有半点宗门势力的痕迹，少主既然跟着他的弟子相熟，日后轮回城花费代价请他出手相助便简单多了。当然，如若可能的话，请他出任轮回城的客卿供奉最好。”
说到最后，沈扶柳自个儿都觉得是异想天开。血剑尊者一直独来独往，那么多一流势力向他抛出橄榄枝都无功而返，区区一个落败的二流势力如何能叫他动心？要是血剑尊者真有加入宗门势力这个意向，怎么也不可能轮到轮回城。
沈扶柳甚至怀疑，这血剑尊者本身就对宗门势力没兴趣，说不定还因着不为人知的缘由，对宗门势力持反感态度。
“邀请血剑尊者成为轮回城的客卿供奉？”慕烟华微眯起眼睛，却是将沈扶柳无意间的提议当了真，“不说凌绝尘会不会答应帮忙，即便有他出面相劝，那血剑尊者怕也不会那么容易答应，除非”
除非她有紫香转魂丹。
自古人情债最难还，要是她真能帮血剑尊者寻到九成以上的紫香转魂丹，血剑尊者师徒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