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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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冠天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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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已守寡近二十载——换做谁怕是也难以和蔼亲切得起来。
    当然,太皇太后是个例外。
    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与太皇太后比肩呢。
    太。祖皇帝宾天时,太皇太后只是妃位,却能联合朝臣压制成年的皇子,把自己六岁的儿子推上皇位。不想先皇亲政不到一年便驾鹤西归,仅留下一个三岁稚儿,太皇太后转身出了佛堂,再次垂帘问政,亲自抚育孙儿。
    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明明杀伐果断、手腕凌厉,面上却分毫不见戾气,反倒慈祥得像观音大士一般。
    巧茗还曾坐在太皇太后腿上吃糕点,对着太后,她可是万万不敢的。
    就如此刻,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走到罗汉床前三尺远的位置,盈盈跪拜道:“奴婢林巧茗,问太后安好。太后开恩,命商御医为奴婢诊症,奴婢如今已大好,特地来谢太后大恩。”
    “嗯,难得你有这份心,起来吧。”太后左手托着青花瓷杯盏,右手拿住杯盖拨着浮沫,“既然你来了,应当也让伽罗给你见个礼。”
    巧茗忙道:“奴婢不敢当。”
    太后将茶杯放在矮桌上,蹙眉道:“有什么使不得,虽则她是帝姬,身份尊贵,但也当从小慎行知礼。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她必须心存感激,厚礼回报,若是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也就不用做天家的女儿了。”
    巧茗当即噤声。
    乳母崔氏牵着伽罗进殿来,三岁大的娃娃,穿着海棠红的比甲与同色袄裙,看上去就是红彤彤圆嘟嘟的一团。
    小家伙不认生,站在巧茗跟前,费力地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崔氏弯腰附在帝姬耳边小声地提醒了几句,伽罗眨眨眼,蠕着小短手作了个揖,奶声奶气道:“嘟嘟(姑姑)救命大恩,伽罗胆(感)激不尽。”
    明明小得话还说不清楚,偏生做出一副大人模样。
    巧茗看了想笑,强自忍住。又想抱一抱这嫡嫡亲的外甥女,但身份不对,还是得忍。一时间竟不知道应当怎样应对,支吾了一下,才道:“帝姬言重了,那是奴婢的本分。”
    该谢的都互相谢过,太后便命各人退下。
    巧茗走得时候颇有些依依不舍,半是因为伽罗,半是因为没见到母亲。
    她记得清楚,每逢进宫探视伽罗的时候,母亲都是晌午前到,在慈宁宫里逗留至傍晚才走,这个时间雷打不动,不知今日发生何事,竟然不在。
    阿茸还站在雪地里等她。
    “你怎么还在?”
    “你没出什么纰漏吧?”
    两人异口同声问对方,问完相视而笑。
    雪已经停了,阳光清透,碧空如洗,屋顶、树梢、地面皆铺着厚厚一层寒霜,白得纤尘不染,看得人心情也舒畅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积雪往回走。
    “你再不出来,我就冻成冰块了。”阿茸抱怨道。
    话音才落,远远看到皇帝的仪仗往这边来,连忙拉着巧茗跪下去,嘴里小声念叨:“不是说病着么……”说到一半急急住口——仪仗已到近前了。
    巧茗头垂得极低,只见到步辇上的天启帝穿着白色麂皮靴的双脚以及玄青织金的龙袍下摆从眼前一晃而过。
    *
    初四那日,初四傍晚,第二天考核的题目已出来,因为其中一道是烤鸭,需得提前一晚酿制风干,巧茗等人便在膳房里忙到熄火前才准备离开。
    正要出门,就见郑尚食陪着三个内侍走进来,打头的那个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林氏接旨。”
    戌时是交接班的时刻,也是膳房里人最多的时候,一听这话全安静下来。
    尚食局连巧茗在内,一共有四个林氏,这会儿除了她全都往前踏了一步,又你看我我看你停了下来。
    “巧茗,是你。”郑尚食提醒道,“这是御前的陈公公。”
    巧茗心里打着鼓,上前几步跪下,膳房里其余人等也跟着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巧茗,温正恭良,慈心向善,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端妃,钦此。”
    巧茗接旨谢恩的时候整个人云里雾里,不单因为事情来得毫无预兆,还有,就她所知,天启帝的后宫不应该有一位端妃,也没有一个嫔妃是姓林的。
    前世里倒是听过伽罗落水的事情,也知道救伽罗的宫女得了厚赏,但没有封妃这一出。
    她自问这些天来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事情怎么会改变了呢?
    巧茗握着卷轴兀自出神,陈公公已等得不耐烦,轻声提醒道:“娘娘,请移宫吧。”

  ☆、第4章

移宫前自然得先收拾细软。
    巧茗之前还不觉得,此时一开箱笼,才发现自己真是一穷二白。
    衣裳么,一共就三套。
    身上穿的冬装算一套,箱子里收着一套簇新的春装,都是宫里统一下发的。
    压箱底有套天青锦缎竹叶纹的夹棉袄裙,巧茗不想穿着宫人服饰移宫,取出来打算换上,没想到贴身一比划,袖口裙摆都短了一截,显然不能穿出去见人。
    她有点失望,随手丢在一旁。
    最令她惊奇的是摸遍了箱笼衣袋,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
    尚食局最低的月银是四两,原主入宫三年,竟然一文钱都没攒下来!
    巧茗彻底震惊了。
    这钱是怎么花的?
    吃喝穿戴都是宫里提供的,自己这几天根本就没想起来钱的事情。若不是刚才接了旨,应当给三位公公塞红封,她也记不起来翻查小金库。
    巧茗从小是仆婢簇拥长大的,那时近身的丫鬟们跟她十分亲密,所以多少也听说过下人们的月银都是如何花用。
    无非就是送回去给爹娘填补家用与自己花销。
    阿茸说过,林巧茗是个孤女,村子里面闹瘟疫一家大小死绝了,她走投无路,为谋生才进宫。
    没有家累,显然只能自己零花。
    可,箱子里不见钗环,也没有胭脂水粉,更没有自制的衣裳,总不能钱都花在零嘴儿上。街市上一文钱能买一个拳头大的肉包子,十两银够一个庄户人家整年温饱,一个小姑娘家得怎么吃,才能每个月都把四两月银吃个精光?
    再说了,尚食局明明有便利,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哪里还用的着花钱买吃食。
    想不通,索性不想。
    巧茗拿块印花蓝布裹了两套贴身衣物,这就是她全部的行囊。
    阿茸挽着她手臂依依不舍,“明天考核一完我就去看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
    月白坐在榻上“哧”了一声,“人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能斗你敢斗的欺负不着她,那些娘娘们若真想挤兑她,你掺和进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话不好听,但是正道理,阿茸惯常与她顶嘴,这会儿竟也反驳不来。
    流云则道:“哪有那样可怕。咱们自己本分些,规行矩步,不惹事端,人家总不能无端端来找你麻烦。再说了,你又不是旁人。陛下还没立后,妃位已是品阶最高的,连你在内就三人。德妃娘娘代掌凤印,打理宫务,谁也抢不去她的风头。淑妃娘娘身子不好,几乎不出门,见都见不着哪里还能生出摩擦。至于品阶不如你的,若是挑衅,就用品阶压人好了。”
    “你说的倒轻巧,”月白显然不赞同,“后宫里人虽不多,但哪一个不是王公大臣家里出来的,德妃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背靠伍国公府,淑妃娘娘是永昭候长女,至于那些个品阶不如她的,就我听来的,连新进宫,品阶最低的骆宝林,人家的爹还是从四品轻车都尉呢。偏就她猴子爬杆似的,从个不入流的宫人一下子跳到妃位上,换了你,你服气?不服气的后果是什么,不就是把她往下拽么?她没爹没娘没靠山,真要是自己犯了错,还能找到根由,要是被人嫁祸陷害,只怕脑袋搬家了都还不知道原因呢。”
    “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离别在即,巧茗不想看着大家起争执,活起稀泥来,“流云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自己惹事上身的。”又像月白嗔道,“看你说得那么可怕,还让不让我晚上睡觉了,要是真睡不着,我可派人来找你过去陪我聊天。”
    月白撇嘴道:“行了,端妃娘娘,知道你命好得让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反正你自己小心就对了,那些人可不像我,高兴不高兴都摆在明面上。”
    三人将巧茗送至尚食局院门口,已有步辇等在此处。
    巧茗抱着包袱坐上去,转头就见到阿茸伸手抹眼泪。
    月白推她一把,“哭什么,这是好事,多少人争一辈子都争不来。”又冲巧茗道,“唉,要是有机会,你可得告诉我,红罗炭是不是真的没烟不呛不咳嗽。”
    巧茗“扑哧”笑出来,答应道:“嗯,记住了,一定找机会。”说话时眼睛鼻子都有些发酸,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内侍脚程快,步辇一忽儿就走出去老远。
    巧茗回头看,三人还站在门口灯笼下目送,她侧转身,遥遥冲她们挥手,因心心绪激动,身子探出去得有些多,险些跌下步辇,幸亏陈公公眼明手快扶住了。
    “娘娘,庄重啊。”他一壁提醒,一壁把那干瘪得可怜兮兮的小包袱递回给她。
    巧茗红着脸坐回去,为了化解尴尬,没话找话与陈公公聊家常。
    原来,陈公公大名陈福,是紫宸宫的总管太监。
    可,这不对啊。
    紫宸宫的总管太监明明是金万安,至少上一世在梁家出事之前一直都是,之后,巧茗跟宫里再没接触,是或不是,她便不知。
    不过,话说回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与她借尸还魂的状况相比,皇帝换个把太监使唤根本不算事儿。
    *
    巧茗在鹿鸣宫门前下了步辇,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引路。
    正殿里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宫人,见巧茗拾阶而上,便迎了出来,福身见礼,自我介绍乃是德妃派过来的。
    进到屋内,矮个子的凝霜奉上茶来,高个子的凝香则道:“我们娘娘原本打算亲自过来,但是天黑路滑,她又是双身子的人,便命我二人先来为娘娘安排些琐事。娘娘还说了,今日晚了,诸多不便,还请端妃娘娘见谅,将就使唤我与凝霜一晚,待明日一早给太后请安后,娘娘亲自陪您挑选近身伺候的宫人。”
    巧茗对此没什么意见,这些天没人伺候,凡事自己亲力亲为,她也过得很好。
    倒是德妃有孕在身的事情令她吃了一惊,仔细回想,前世里德妃是生过一个女儿,年纪比伽罗小,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实在记不清,毕竟不是什么亲近的人,而且她自己当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按理说,怀孕的人饮食上有诸多忌讳,因此尚食局不应当不知道,偏偏巧茗这些天并没听任何人提及过。
    凝香很有几分眼色,见巧茗蹙眉出神,将她心事猜到七成,主动提供信息道:“我们娘娘是正月里坐的胎,到现在还不满两个月,娘娘家乡有头三个月里不能将喜讯公诸于众的习俗,所以此事目前为止还未曾禀报给太后和陛下。不过,我们娘娘说了,她与娘娘您都是服侍陛下的人,是姐妹,是自己人,先让您知道了没关系。”
    巧茗心道,连面都没见过也能算自己人……
    但这话她可不会说出来。
    又是借宫女又是说秘密,明显是在跟自己套交情,心里接受与否是一回事,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于是笑应道:“能得德妃姐姐厚爱,可真是我的福分。”
    正说话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嬷嬷领着十几个抱了布匹、锦匣的宫人鱼贯而入。
    嬷嬷自称姓齐,自紫宸宫而来,“陛下命老奴往后留在娘娘身边。”
    她亲自奉上一个红木锦匣,“这里面是娘娘的月银,陛下吩咐过,如今是三月,但今年头两个月的也补发给娘娘,原应是九十两,陛下凑了个整,所以一共是一百两。”
    说着,掀起匣盖,露出里面上下两排,码放整齐的十个银锭。
    又指着身后,示意道:“陛下还赏了娘娘十二匹料子。因为了给娘娘应急,特命尚服局今晚至少给娘娘赶制出冬装春装各一套,料子从陛下赏的里面选,款式娘娘自己决定。还有三套宝石头面。至于按例每季三十二匹布料、十套新衣、两套头面,都不算在此内。”
    凝香面上有些不大好看,巧茗只当没见到,命凝霜寻戥子秤五两银子赏给陈公公,另各二两给陈公公随行的两个小太监,又让齐嬷嬷指挥着将料子搁在次间榻上,好做挑选。
    等尚服局的人过来时,巧茗看过布料,随手画了两幅衣裙样子出来。
    这是她从前做惯的。
    在家中时,穿着打扮都极讲究,自己画了衣裙式样请人做,才能别具心裁。及至后来去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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