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又跟着普莱斯去博物馆挂衣服。
回到裁缝室,贝塔老头还在低头忙碌。
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忍住了。太打击他了吧。我想。
如果明天国王满意青年的新衣,那老头很快就会知道他要走了。万一国王不满意呢?算了,还是等明天看看再说。我想。
第四天.管家没来叫我。
我跟着一个瘦高个侍从来到国王的寝殿。老头今天做的是一件红色的敞篷大衣。
一进门就看见管家捧着一个空托盘站在镜子旁边。
两个侍从正给国王穿衣服。他的身上,也是一件红色的大衣。只是,上面缀满了亮闪闪的珍珠玉石。让人移不开眼睛。
衣服穿好了。两个侍从安静的站到一旁。
哈哈哈哈。国王满意的大笑。不错!很好!他说着对着镜子不停的转着身体。
管家忽然看到了我。陛下,他叫道。
什么?国王问。
莱恩来了。管家说。
恩。国王轻轻看我一眼。不,应该是看了我手上的衣服一眼。
不必了。国王轻描淡写的说,今天就穿这件了。他盯着镜子。
可是,管家说。既然已经送来了。您看,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了。贝塔的风格我闭着眼睛都腻了。国王厌烦的说。普莱斯,直接挂到衣柜去吧。他对我挥挥手。
我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衣服。眼前浮现出老头忙碌的身影。老头,我帮不了你啊。我无奈的想。
哈哈哈。去把这个叫简斯的找来。我得见见他。国王高兴的看着镜子说。
是的,陛下。管家连忙施礼退了出去。
我不情愿的跟着普莱斯来到了博物馆。我看着他把这件国王连试都没试的衣服挂了上去。
普莱斯?普莱斯正要出去。我忽然叫道。
怎么了?他停下来看着我。
国王真的会把贝塔辞掉吗?我问。
是的。普莱斯点点头。陛下以前换过十个裁缝。每个都是说换就换的。虽然贝塔师傅用了很多年,但是我想,陛下的主意不会改变的。他说。
完了。我完全绝望了。
那我会不会跟着一起被赶出去呢。我忽然担心起自己来。
我扭头看看这壮观的博物馆,依依不舍的出来了。
回到裁缝店,老头还在低头忙碌着。
师傅!我不忍心的叫道。
怎么了?他头也不抬的问。
您休息一下吧。我婉转的说。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什么鬼话。他说,我得赶紧把明天衣服的图画出来。待会就要开始做了。
不!我走到他身边说,陛下他—陛下他………我说不出口。
你最近话怎么越来越多了。他生气的停下来看着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做好自己的事。别整天跟个女人一样啰嗦个没完。
我—陛下他今天没穿您做的衣服。我忍不住说了。
他的身体明显一愣。
陛下他,他,有个叫简斯的给陛下做了件大衣。陛下今天穿它了!我一股脑的说。
说完我就后悔了。近距离看着老头,除了胡子是白的,头上一点头发也是白的。他的背也有点驼了。我干嘛多嘴要说呢。我暗暗扇自己嘴。
简斯?老头喃喃的说。
是、是的。我说。
老头楞了一会,又低头开始忙碌。
师傅!我不解的看着他。
别说了。赶紧去做你的事去。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做呢。老头说道。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
老头打断我,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还要赶紧给陛下做明天的衣服呢。
为什么………我难过的看着老头。
陛下只是今天没穿我的衣服。明天肯定又要来拿衣服的。他说着,手里不停的比划着。
我沉默的看着他。忽然对他肃然起敬。
☆、第四章 新来的裁缝
第五天.
管家来了。
贝塔。他看着老头说。
老头没说话,依旧毕恭毕敬的把金纽扣钉上,然后把手上一件白色的上衣整齐的叠起来放到我的托盘里。
史坦斯,衣服做好了。带去给陛下吧。老头说。
管家摇摇头,不用了。陛下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从今天开始,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么多年,您辛苦了。新的裁缝师待会就过来了。陛下说,这间裁缝室,可能要请您让出来了。
管家缓缓的说。
老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管家。他的眼睛里,像要说很多话。
陛下说,让您早点回家,您辛苦这么多年,应该要享享清福了。他吩咐要给您一笔丰厚的奖赏。管家继续说道。
史坦斯,老头沉默半天,忽然说,老伙计,谢谢你。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裁缝台,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管家正要走,老头忽然叫道,史坦斯,我最后有一个请求。他看着管家。
什么?管家问。
这件衣服是昨晚做好的。麻烦你带给陛下可以吗?老头问。
我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忽然觉得它沉甸甸的。
贝塔,老伙计。你就不要为难我了。管家看着老头,陛下说,如果您又做出新衣的话,他吩咐我允许您离开时带走,作为纪念。
老头看着管家,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说什么。
莱恩?管家看着我。
恩?我看着他。
陛下说,你可以选择跟贝塔走或者留下来当简斯的助手。管家说。
哦、哦。我愣愣的回答。
管家刚走出去。老头就说,你留下来吧。
什么?我刚还在想着怎么选呢。我看着老头。忽然很想跟他走。好可怜的老头。
陛下需要你。他说着走过来。
你留下来。他拍着我的肩膀。你跟我时间不长,也没学到多少东西。但是,新的裁缝师来了。肯定需要你的帮忙。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帮陛下的忙。
可是………我不舍的说。
就这样。他打断我的话转身又去收拾裁缝台。我也很久没回家了。你说的对,我需要休息一下了。他背对着我自嘲道。
老头走了。他没有特意跟谁告别。
叫简斯的裁缝师来了。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身材不算高大,但是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他一来就把一大包闪亮亮的玉石珍珠放在裁缝台上。
莱恩?你叫莱恩是吧?他看着我。把这些用不上的破布收到一边去吧。他指着老头留下的一堆布说。
什么?破布?我生气的看着他。
哦,你别这么看着我。简斯说。这些的确是用不上的。我已经跟陛下请求过了,待会会有人送新的布过来。他耸耸肩说道。
我悻悻的走过去,小心把老头留下的布包起来。
不一会,果然有几个侍从捧着一堆布走了进来。
这什么,貂毛,孔雀羽?那什么,光滑的丝绸、看起来很高档的呢子?
这家伙真是跟老头完全不一样。老头从来不用这些花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国王这是什么眼光啊?!
莱恩,把这些整理一下吧。简斯指着桌上这堆东西说。
哼。刚来就对我指手画脚。我不情愿的走过去。讨厌他。
我想念老头的训诫了。
唉。
大清早。
莱恩?
我抬头。管家又来催拿新衣了。
好了。史坦斯。马上就好。那个什么简斯,假装忙碌的把手里的衣服一抖,然后整齐的叠起来放到我的托盘里。
今天给陛下做了一件十分漂亮的斗篷。他讨好的说。上面可是有最名贵的钻石。陛下一定会喜欢的。他说。
切。我不屑的看着他。老头从来不吹嘘自己的衣服。你怎么知道陛下一定喜欢!自恋狂!
恩。管家点点头。走吧。他看着我。
我点点头,跟了上去。
国王已经穿好了白色的内衣裤。他焦急的在寝殿里走来走去。
陛下。衣服取来了!管家恭敬的说。
好好好!国王激动的走过来。快,给我穿上。他对侍从说。
是的,陛下。侍从连忙走过来取出斗篷。
陛下,简斯说,这件是他特地为您做的钻石斗篷,上面点缀的都是最名贵的钻石。管家说。
恩!国王满意的看着衣服。不错不错!
唉。原来国王喜欢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我叹道。
跟简斯说,放手去做,每一天都要做出最好的新衣来。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尽管开口。你按他的要求来。国王说。
是的,陛下。管家施礼。
我跟普莱斯去放昨天的衣服。那件缀了珍珠和玉石的红大衣。
普莱斯把它挂了上去。旁边就是老头做的那件国王试都没试的红大衣。
两件红大衣挂一起。更显得珍珠和玉石闪亮。
可是我怎么那么想把它扯下来踩几脚呢。
一天又一天。简斯变着法的往衣服上缀各种装饰。有时候是珍珠,有时候是玉石,有时候是孔雀毛,有时候是蕾丝,怎么名贵怎么往上面缀,怎么花哨怎么弄。衣服裁剪却做的却简单的不得了。也没见他一刻也不停的忙碌。但是每次管家来催拿衣服的时候,他就装作很忙的样子,每次都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好。请您稍等一下。史坦斯大人。
每次也是换着法的说,我今天做的是一件什么什么,您看,这什么什么,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我听的都快吐了。
而国王好像就是买他的帐,不停的有各种珍宝被送到裁缝室来。我猜,简斯一定自己私吞了一些。直觉。用的太快了。
国王开始热衷于去各种场合。舞会,酒会,狩猎,马场,酒庄,待在王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宫里开始有人说,国王荒废政务了。有次一个公爵在宫里等了大半天,说要跟国王讨论什么事,结果国王直到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说,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听说公爵气的把管家骂了一顿。
唉,我看着裁缝台,想起老头来。莫非,老头故意把衣服做那么朴素的?说不定是为了让国王专注于政务呢?如果这样的话,那他真是用心良苦啊。我想着。不知道他离开后怎么样了呢?是在家里每天晒太阳吗?真的再也不做衣服了吗?
我眼前又浮现出老头略弓着背,戴着圆圆的眼镜,专注的看着手上工作的样子来。
唉。
☆、第五章 失踪的简斯
老头走的第几天了。
又是早晨。
说来奇怪,老头走后,我再也没偷懒睡过觉。有时候明明可以偷懒,我却直盯着简斯,看着他往衣服上钉各种装饰。
今天他又做了件蓝色的骑马装。肩膀上缀满了蓝宝石,还缀了很多孔雀毛。看起来像是肩膀吹起了一层烦躁的云彩。
无语。
国王却依旧赞赏有加。不停的夸简斯。说今天去打猎感觉一定棒极了。
陛下,管家看着国王忽然犹豫的开口。
怎么了?国王看着镜子说。
有些话我想—管家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今天还要跟吉安娜去狩猎。国王催促道。
是,是的,陛下。管家连忙说,这个月宫里的预算又超了不少。
什么?国王疑惑的看着管家。什么叫又?怎么回事?
陛下,我一直没跟您汇报。自从简斯来了之后,您在新衣上的预算每个月都超了。这个月尤其多。管家说。
怎么会?不就是几件衣服吗?国王问。
陛下,您之前说简斯有任何要求都要照做。可是他在珠宝玉石上的需求太大了。管家说。
哦,是这样。国王摸摸身上的蓝宝石说,这是必须的吧。算了,从其他方面的预算里扣一点下来吧。
可是—管家还要说什么,国王却打断说,好了,史坦斯,我相信,你会帮我分忧的。我得走了!就这样。
国王说着整理下衣服向门外走去。
唉。管家忽然长叹一口气。
国王真是为了新衣不顾一切呢。我想着。没救了。
简斯?简斯!
傍晚。我正在裁缝台上忙碌,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侍从。
简斯?
他一进门就四下喊道。
怎么了?我看着他,怎么了,普莱斯?
来的正是普莱斯。
怎么了,普莱斯?简斯不在。我停下手里的工作。
陛下,陛下受伤了!他慌张的说。
什么?怎么回事?我问道。
陛下今天去打猎,结果被一只熊袭击受伤了。现在正在回宫的路上。普莱斯说。
啊?我大惊。怎么会?
简斯呢?他看着裁缝室,用目光四下搜寻着。
他不在,他刚才出去了。我说。找他有事吗?
听说今天受伤是因为他给陛下做的衣服有问题。管家让我赶紧找他过去呢。普莱斯说。
衣服有问题?怎么回事?我问。
说不清楚。好像是衣服上的什么被树枝挂住了,然后有只熊就狂躁的扑了过来。普莱斯说。总之,简斯回来你让他到管家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