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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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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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林被他爷的大手一按,只觉得疼得更厉害了,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这头正兵荒马乱,那边的几个孩儿也都叫唤了起了肚疼。

    “这,这是怎了,黑来饭是不是做不应了?”

    老高头心疼得不行,转头就问大林他奶。

    大林他奶扎着两只手,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没有啊,昨儿黑来是这饭啊?白面也是好白面………”

    “是不是那麻糖?”

    老二媳妇抱着自家直喊疼的娃,小声地埋怨了句。

    老高头心里豁然一凉,回头就去瞪那盛着麻糖的粗瓷大碗,里头早就干干净净的!

    “你们谁都吃了!”

    他冲着高家人大吼着,脖上青筋暴突,老眼通红。

    这还能是啥,除了那麻糖还有甚?

    高家人这会儿几乎全都吓懵了。

    平时高家人吃饭有规矩,没有那抢食的丑样,那麻糖,没多有少,大家都尝了尝,都吃了啊!

    这会儿肚子里,似乎也开始隐隐地翻腾了起来!

    “喜旺!那就是个奸货!我就说好端端地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高有武肚子里这会就仿佛有几十只蝗虫在里头翻跟头似的,猛地从台阶上跳下,就去屋里翻出来高家的土火铳,抄起来就要往外冲。

    高老头喝了一声,“回来!”

    “快去把门都顶上!”

    吼他小儿的时候高老头忽然肚里一阵绞痛,眼前就是一黑。

    他伸手托住了墙,“快!快去拿锄!”

    高家几个男人一愣过后,都反应过来,各自跑去拿家伙,这一套本来熟练,这会儿却是脚下踉跄,手脚发抖。

    那□□的喜旺,他在里头下了些甚!

    高老头做梦也想不到,他长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碰上这样人,这样事!

    孔连翠手脚都软得跟面条一样,抱着三林瘫在地上,才放声哭了两下,大林奶奶就呼过来一巴掌,咬牙骂了句。

    “嚎丧呢,人还没死呢!”

    要不是她,他老高家怎么能摊上这么个黑心的亲家!

    院外响起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高家大门就被踹得山响。

    虽然已经把门顶上,但外头的人来势汹汹,一下接着一下,撞得整个院,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高有武嘴里骂了一声,端起火铳爬上石楼梯,就朝外头放。

    果然,高家院外头,又围上了一群土匪!一个个穿着白褂黑裤,满脸横肉,目光凶恶,有的拿着砍刀火铳,有的扛着木头,嘴里叫喊着,一下下地冲撞着高家的大门。

    高有武这一下,就放倒了一个土匪,但放第二下的时候,肚子一疼,手上打抖就落了空……高有武恨得直咬牙,孔喜旺!

    你爷要是不死,看你爷不弄死你个□□的!

    谷堆村自打挖断了路,又派了人去附近村子里说了这事,让他们没甚事,夜里不要往谷堆村来,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在值夜,村民们夜里睡得也安心许多,土匪没来过,倒是偶而有一两头猪獾跌进了坑里,被村民们抬出来分了肉。

    李茹这天夜里也不知道怎么了,睡着了又醒了好几次。

    清早起来,又觉得眼皮开始跳。

    但跟着村上人一起去到路口,碰上快嘴霞,听她说了一堆闲话,后来又看见张桐材和活蹦乱跳的小椿,没一会儿李栓柱也来了,李茹就放了心。

    这些老祖宗和至亲,都是平平安安的,没出啥事啊?

    虽然白天守着路口的只有两三个人,但到了白天,村里的闲人几乎都在这儿看着,原先都在大槐树下坐着的人,都转移了地方。

    闲坐着没事,村民们就说着些闲话,比如说哪家因为多吃了半个饼兄弟打了一架啊,哪家老婆儿攒了个馍藏在坑洞里,结果被老鼠叼走气得犯了病啊……

    李栓柱跟李茹这姐弟俩,稍微走开了一些,站在大树下说着话。

    在荒年里头,头等大事就是吃。

    要不怎么老百姓见了面头一句话就问吃了没呢,吃可是关系着人命的大事。

    李茹自打穿越过来,也当真是绞尽脑汁,把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快用光了。

    比如说用破荆条篮,荆条筐装上泥土,自己在家里种菜苗啊,挖蚂蚁窝掏老鼠洞啊,村里的孩儿们从李茹这儿学会了以后就把自己家附近都扫了个光。

    现如今谷堆村里头可是干净的很……

    一个轮到今儿站岗放哨的妇女一头听着旁人说的话,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路面和远近的山梁,忽然看着那西边小山圪梁上,有个黑影就从荆条丛里跳了出来,跑得飞快,绊了一跌,忽地就爬起来,接着往谷堆村的方向跑。

    那妇女指着黑影,就大叫起来。

    “看,那是个甚?是狼不是?”

    村人一听都紧张起来。讲故事的也不讲了,听的人也不听了,都跳起来,眯着眼朝那小山圪梁上望。

    “不是狼!是人!”

    “是不是土匪?”

    “快拿家伙,快快,敲锣敲锣!”

    “诶,诶,不像是土匪,只有一个呀!”

    “说不定是土匪里头来探路的呢?”

    村人七嘴八舌的嚷嚷争辩着,有人已经敲起了锣,当当当响得惶急,巡逻队的人正好走到村中间,听了声都抄起家伙往响锣这边跑。

    那个人影却更快,灵活的跟狸猫一样,遇到垄不太高的坡就直接往下跳,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的大路上……这人一近,眼尖的都看清了模样。

    “呀!这不是二蛋来!”

    “不能吧,二蛋不是进城做工学手艺了?”

    “是呀,这才几天!”

    “二蛋他娘他达呢?快叫他家过来看看!”

    李茹和栓柱停下了说话,都朝那跑来的人影看过去,那个头确实不高,是个半大孩儿,那动作模样,也像是二蛋,只是半边脸上血呼拉差的,衣裳烂不擦擦的,光着两只脚,脚底板上烂得血红一片。

    “二蛋?是二蛋不是?”

    那个孩儿跑到半中间,一看这么些人,就犯了怵,就要往回跑,一听村人叫唤又停下了脚。

    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这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自己村上的人,立马一屁股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村上人赶紧把坑上铺上了木板,有跟二蛋熟悉的汉们跑过去把二蛋扶起,背了过来。

    “二蛋?这是怎了?是那主家不厚道?克苦你们来?”

    “是呀,这脸上怎么弄成了这?不是还有一个人也去了,双贵呢?”

    “快叫二蛋他达来!”

    这种大事,哪能少得了快嘴霞,快嘴霞歪头细细瞧着二蛋这模样,眼珠子转得快,嘴上也不停,“肯定是全有日诡二蛋他家呢!诶呀,看把二蛋给害了吧?这脸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以后说媳妇可怎么呢?”

 第33章 惊险

    “娘呀,达呀!”

    二蛋他娘他达听了信儿急慌慌地跑过来,他娘把二蛋搂在怀里,慌得脸色都变了。

    二蛋这会儿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搂住他娘的脖子就哭诉了起来。

    “那全有叔,不,王全有就是哄人的,他把俺们俩带到了个村里,那村里住的,住的都是土匪!”

    周围听着的人都傻了眼。

    “啊?王全有能做这事?跟土匪勾搭上了?我就说,看着他就不像好人,不见正经去地,还会会吃香喝辣,他家哪来的那些,肯定是来路不正……”

    快嘴霞听了一句就在那儿大声嚷嚷起来,其他村民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还是旁边有个说话抵事的老汉瞟了她一眼,“都悄悄!先听二蛋说完!”

    二蛋断断续续地才把他跟上王全有进城的经过说了。

    那天王全有在二蛋他家生了气,抬腿就人,本来这件事就已经撤火了,可二蛋他达他娘怎么想怎么心疼得慌,如今是荒年,家里的粮食紧巴巴的,肯定是支不到过完年,孩儿整天在村里也吃不上个甚,还不如进城去见见世面……他达他娘活了三十几岁,还不知道县城的门朝哪开呢!

    二蛋他爹娘老实巴交,一辈子也不会动个小心思,这会却是突然开了窍,翻箱倒柜,拿出家里老人们攒下的一块银元,又包了十个干柿,偷偷摸摸地带着二蛋往王全有家去了一趟。

    王全有这才勉强收下了二蛋,他带着二蛋和双贵两个少年,一大清早就出了西王庄,两个少年本来是满心的欢喜激动,想着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城里生活,可在大山沟里头转来转去,快到中午时,王全有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子。

    这小村子,看上去还没不坡村人多,只有七八户人家。

    王全有说他们走了半天,也累了,就在这村里歇歇脚,去他认得的熟人家里吃顿饭。他们两个也想不到有假,就跟着进了村。

    进了村才发现,这村里的人,大都是男人,看着都奇模怪样,不见孩儿和老人,妇女也少,只有两个穿红衣裳的年轻女人,靠在院门口斜眼看人。

    如果是李茹瞧见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必是个土匪窝。

    他们两个大字不识的山里娃,哪能知道这么多,傻乎乎地全有让他们做甚,他们就做甚。

    全有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屋,全有出去跟人说了些话,就有个红衣裳女人端了两碗稀菜饭给他们,他们吃完了以后就看见一个眉稍有长疤的汉们走了进来,说他就是主家,全有把他们两个小子交给他了,以后就得听他的话,不然就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双贵和二蛋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个,登时都说要见王全有,那大汉哈哈大笑,说王全有早就回去了!

    双贵二蛋两个就要往外冲,结果被大汉让人逮住,结实打了一顿,俩人吓得不敢再跑,人家让他们做甚,他们就做甚。

    等过了一两天,两个人才知道,原来这地方的男人们都是土匪,听大汉喝醉了吹嘘,他们这一帮人,是沁城县有名的十三支队。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他们的名声响亮得很,不知道打劫了多少富户地主,那普通的老百姓家更是随手不知道抢了多少。

    为首的大汉姓洪,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膀大腰圆,手上沾过不少人命,往那一站不开口都能感到一阵阵煞气,他们这十三支队,据说有十三支木仓,四五十号本事高强的兄弟。

    十三支队是打从今年年初拉出来的,起先一路打劫,还在城里做下几件大案,吃肉喝酒,称金分银,快活得很,可是恶人也怕恶鬼,好日子不长。

    原先县城里头的官府,就是个摆设,除了收钱抽丁管制着老百姓之外,甚事不管,他们十三支队,还有其它的土匪地痞们,只要给够了孝敬,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年夏天,那南岛鬼兵打从南边过来,占了沁城县,沁城县的官兵一木仓未放,听着风声就跑得老远,十三支队倒有心投靠,可他们都是大老粗,号称是凶神恶煞,可在坦克大炮全副武装的南岛鬼兵面前,那连个屁也不算,当汉奸带路也轮不上他们,因此狼狈地逃出了城,连先头抢来的不少金银细软都没带上。

    南岛鬼兵占了县城,先立住了脚跟,把当地值钱,他们认为有用的,都装上火车皮,一火车一火车地运到了南方,再拿大轮船运到南岛国内,等腾出手来,就一圈圈地在周边扫荡。

    威风凛凛的十三支队,就跟丧家狗一样,从县城里逃出来,又从近郊逃到山里,山里的老百姓可遭了殃。

    十三支队来到这个小村的时候,这小村也就七八户人家,也没谁家有火铳,更何况是被打了个突然袭击?这七八户人家就被抢了个精光,有几家还死了人,余下的也不敢再住,都拖儿带女地去外地逃荒了。

    洪队长见南岛鬼兵一时半会还来不了这里,就和手下人把这村子占下,算是个窝点了。

    他们十三支队的人,在太平些的时候,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哪有半个正经做活的人?逃的时候金银是带了不少,可粮食就很少了,占了这小村,这七八户人家也都是穷人家,糠菜半年粮,不过是勉强活人,这些五大三粗,习惯了酒肉细粮的哪能吃得下?这不,就把主意打在了这山里的各户人家身上。

    他们的目标首先是各村的大户人家。

    不过头几票就失了手,先是看中了三十里外的一家地主家,结果夜里去抢的时候,才知道人家地主家里还养着好几个厉害的长工,也有几条木仓呢,他们粮食没抢到手不说,还折了几个兄弟,丢了四支木仓。

    他们看中的第二家也失了手,大概是这段时间风声传出来,大户人家都有了防备,高墙大院的,都是难啃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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