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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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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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细腻的阿琛,会怎么想?

秦长歌垂下眼睫……我要的是什么,你一定在疑虑,你,现在还不会知道。

事情……哪会有这般简单呢?

何况打到敌手,本就无需心怀悲悯,我若对敌人暖若春风,我的下场只怕早就冷若严霜了。

我可记得你那句“以民诬告皇族,可知后果?”呢。

不逼到一定境地,如何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百官们反而没有任何声音了。

任谁也看得出这一刻诡异的氛围——笑容别有意味的苦主,一直沉稳平静却突然如被重击面色苍白的被告,以及,高踞御座,脸色铁青,目光如涛翻涌,似恨似怨似惊似疑的,皇帝陛下。

这不是寻常的杀人案子,这也不是寻常的苦主和被告,想活命,闭嘴吧。

……

半晌之后,萧玦涩涩的道:“好,但望你能以证实赵王之罪。”

他手一招,于海会意的进入偏殿,去取那三份证据。

见到这场景,百官们真是恨不得买把锁,锁紧嘴算了。

连惊呼声这回也不敢有了。

十三卷证据齐齐摊在龙案之上,萧玦不看萧琛,只盯着秦长歌,道:“宣人证。”

“我主圣明。”秦长歌微笑回身示意。

早已等候在偏殿,被内侍一一引入的,孟廷元、聚宴的士子、赵府诸般证人、董承佳遗孀。最后出现的是姜华。

原本告假的他,今日以证人的身份,满面难堪的挨挨蹭蹭的进殿来,在殿角跪了。

其余人等,大多不过贩夫走卒之流,最多去过王府偏堂门外,哪里经历过这国家核心之地,煌煌威严的政治中心,上临无上尊严的天子,身周俱是远远遇见便要远避的贵人的场合?更别提还要在这样层檐历历,金龙飞舞,看一眼都要昏倒的地方临帝王垂询断狱,举证亲王之罪……一个个连呼吸死命憋了,跪在汉玉云母砖上,扒着砖缝,瞅着前面跪着的人的脚跟不敢抬头。

秦长歌无声的吁了口气——忒没胆色了,亏得临行前还叫祈繁给他们各吃一颗她以前研制的可提升胆气的“壮志丸”,那是以前做了玩的,不曾想今日便派了用场。

依次三跪九叩,一个个轮流说了,虽然有的人结结巴巴,有的人词不达意,有的人断句错误,有的人语无伦次,但总算是,说完了。

“……草民贱臣,本应是三月,是赵王于二月初,曾对草民言:‘拟为先生寿,但三月恐无暇,可否提前?’草民虚荣,贪恋亲王爱重,遂应了……二月乙末,实在非草民贱辰。”

“……当晚黄墨古酒醉,曾污赵王衣袍,赵王进内室整理,大约去了两刻工夫……我等都是亲见。”

“……黄墨古饮酒有过敏之疾,平日少饮,那日却行迹异常……”

“……奴才当晚进书房打扫秽物,刘管家吩咐,内室不许去,也不许别人进去,要奴才守着那内外相连之门。”

“……当晚赵王从后门乘轿出门,奴才们得了吩咐事先便在后门等着,二更许,王爷出来,是奴才和另几位兄弟抬的,一直抬进宫内值宿房,是董统领出来接着的……奴才回来后,睡得很死,醒来后便见自己在乱葬岗……几位兄弟都死了,就活了奴才一个,但也从此残了,一直讨吃度日……”

“罪妇姚琼,恭祝陛下万年,并代先生申冤于丹陛之下……先生受人蛊惑指使犯下滔天罪行在先,被人过河拆桥设计杀害在后,先夫留有血书在此,罪妇深知仇家势大,数年来不敢声言,怀揣先夫血证躲藏漂泊,今日终得金銮殿上,向陛下剖陈分明……先夫有罪,但赵王更有灭口杀人之罪,若非忠心于此人,先夫何至背弃陛下,遭此杀身之祸……罪妇愿身代先夫之罪,身受凌迟之刑,只求陛下明正法治,令有罪之人皆不得免!”

“犯官……姜华……有罪……赵王与董统领当日长乐宫前密谋调换侍卫,是犯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犯官当日当值,子时前后,犯官出外将当日奏简递御书房时看见他们……金匮室有犯官出外的记录……”

……

众口一词,铁证如山。

众人心中都道:赵王休矣。

目光或怜悯或不忍或幸灾乐祸的投向始终不言不动的萧琛,这人素来以沉稳睿智,聪慧出众著称,据称有‘一言抵万金’的美谈,很少说话,但每句话都不是废话,每句话都极有分量——今日一见也是如此,只是,在现今这个厉害女子织就的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之中,你要以如何的千钧之力的言语,才能破网而出,甚至反戈一击?

众目睽睽中,萧琛不看窃窃私语的任何人,不看散淡却凌厉的秦长歌,只是跪于当地,沉静甚至微带哀伤的看着萧玦,眼色幽凉,如雪里梅花,云中远月,这一刻的清绝的苍凉,怅惘如一首未完的悼词。

他似是对那样的滔天大罪厉绝言辞毫无感受,似是对反证自己清白毫不在意,似是只是想从萧玦目光中挖出他心中真正所想,想知道,那个楼阁深处飞雪轻盈之中舞剑的少年,是否真是眼前这个威严高贵的男子。

他只是那般紧紧盯着萧琛。

萧玦的手指,却只是攥着那十三份证词。

目光缓缓下移到萧玦攥紧的手指,萧琛突然,极其怆然的一笑。

犹似几多深恨,不解昔日惆怅。

那年石板桥上的寒霜,怎么到了今日,还森凉的挂在眉梢,好冷啊……

连心都冻着了……

他的眼神,一分分的冷了下去。

似一方冷玉,沉入永恒不见天日的深渊之冰泉中。

这一刻的沉默宛如万年。

万年之后,沧海桑田,浮云变迁,遥远变得更远。

一声低弱的言语,却如巨钟之声乍起,击破层层捆缚,震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始终在指证,我当晚行迹诡异,于长乐宫有阴私之行,但是你不能举证出,我杀了先皇后。”萧琛淡淡道,“而且你的所有证据,都建立在,秦皇后和明轩太子之死的前提之上。”

“假如——”

他讥诮的侧首,看秦长歌。

这一刻目光冷若冰剑,刺入肌骨发肤。

“睿懿皇后和明宣太子,根本没死呢?”





    卷一:涅槃卷 第一百零二章 下狱

一语出而风雷起,一语出而万人惊。

这已经不是“一言抵万金”,而是“一言抵万敌”了。

“嘭”一声,一个素有心疾的官员,经不得今日金殿之上,一波一波此起彼伏的震撼,直直的摔倒在地,做了这场无声攻杀的第一个受害者。

内侍立即手脚快速的将人拖了出去。

萧玦已经无暇理会昏倒的人,更无暇理会官儿们的神情,这一刹心潮激荡几乎把持不住,他手指紧紧扣着御案,无法自控的真力冲指而出,几乎将坚硬的檀香木抠出一个洞——可能吗?这可能吗?

这些日子,翻覆的事情,是在太多了。

难道临到头来,一切转会原点?

近期在心中的那个怀疑,一直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的那个怀疑,只是自己的幻想?

而长久以来的执念,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原是一个美好的奢望,美好到有如水月镜花,美好到这些年他不敢面对,连她的名字也不愿听取——他不愿给自己深想的机会,他害怕那些深入的探索,会将梦想生生击碎,知道鸣霜出现,使他鼓起勇气去探索真实,却终被血淋淋的现实狠狠一击。

若非伤重如此,他又怎么会试图复仇?又怎么会忍着割心的痛苦,去选择去怀疑自己孱弱的幼弟,将他置于朝堂之上,面对他人利剑狂刀般的控告攻击。

可是,阿琛言语淡淡,神情却如此淡漠而蔑视,他是真的没有畏惧。

一线星火,死灰复燃。

他紧紧盯着萧琛,自己都没发觉连声音都有些变化,“赵王,为何有此一说?”

萧玦眼底弥漫着淡淡的雪意思,语声也清凉如雪珠,衬得他苍白的颊,似是一轮冬夜里凄清的月色,他居然不答萧玦的问话,而是侧首,颜色复杂的看着泰长歌。

“你好心计,好缜密,好周全……可是你终究不能证实我暗杀之罪,你步步为营,自以为天罗地网?可惜我看你,好无稽!”

眉毛一挑,寒光一闪又隐,秦长歌刚才因为萧琛言语而微锁的眉峰,这下真的皱在了一起。
容啸天怎么搞的!

居然真的没能看主人?

萧琛……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啊……

她哪有心情理会萧琛和众臣的反应,只顾低头紧张思量对策,忽觉四周静了一静,有种屏息的奇异寂静,随即,骚动又起。

宽阔宫门,深深几许。

有女怡然,踏云而来。

一抹朝阳斜镀,光色烂漫,不及那人艳光四射,额没云鬓,回风舞雪,香培玉琢,凤翥龙翔。

其艳若霞印澄塘,其神若月射寒江。

她行步而来的姿态,带着优美而奇异的韵律,月白裙裾若梨花一朵,携了满襟高贵清艳的春色,每一步都拥红堆玉、芬芳暗隐的香满殿堂。

她浅浅微笑,神态和静,肤光莹润,如玉雕成,带着温玉般乳白柔软的质感,温柔娴美之态,宛如娟娟淑女,只是那上挑的黛眉,气韵凌云,明明近在咫尺,却令人感觉远在云端。

她不看任何人,只微笑俯身看着手中牵着的幼童。

那孩子三四岁光景,着一身紫绀色小锦袍,系着樱红发带,乌发胜墨,玉雪可爱,清俊的小脸浓眉英锐,瞧来甚是眼熟。

朝堂上倒抽气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响亮而庞大,听来有若雷鸣。

能立于金銮殿上,必得四品以上官员,在场的大多都见过睿懿皇后,而先皇后容色惊人,但凡惊鸿一瞥者,无人能忘,此时一见着女子,容貌相差无二,已纷纷认了出来。

而她那份温柔却疏离,和雅却睥睨的独特神韵,向来也是睿懿的专属标志。

这不是睿懿皇后,还能是谁?

她手中牵着的孩子……众人看着他的小脸,细细端详了眉目,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移到陛下脸上。

……神似得紧。

众人哗然,立时又将惋惜的目光转到泰长歌身上。

这女子……完了。

又是嘭的一声,姜华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脑袋撞在殿角,撞出一声沉重的回响。

其余人下跪证人等,除了那个愿意身受凌迟而始终以恨恶凛然的目光看着赵王的董氏遗孀,皆抖簌如同筛糠。

泰长歌抿唇,暗恨。

哪里出了问题?

赵王侍妻……你好大的胆子。

山寨版也敢登堂入室!

赵王殿下……你天生适合当水货制造商。

你连假包子都编出来了,包子知道了一定会宰了你,他最讨厌别人学他了。

……那日赵王是惊弓之战,败于泰长歌暗算于殿下的蕴华,面具掀开的一刻,曾令泰长歌大骂。

那活生生的是睿懿第二。

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就?除了蕴华本人,谁也难以查考。联想到蕴华南闽彩蛊教圣女的身份,再想起南闽当年以美色妖姬对付中川的手段,泰长歌想到一个可能,立时恶心得想要要呕吐。

若不是不想惊扰大局,泰长歌一定会好好和蕴华交流一番。

今日叩阁之前,一向滴水不漏的泰长歌,早早安排容啸天率领属下拦截蕴华——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子出赵王府。

不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女子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泰长歌决定,今日若能脱身,日后一定要把这个女子给解决掉。

踹到你,再在你脸上擦我的绣鞋……

……

萧玦早已怔在了御座上,浑浑噩噩僵木不知动弹。

她还活着?她们还活着?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真的没死?

只是,为何着些许年她都不曾出现,却在近日这么凑巧的时机到来?

心潮翻涌,不知悲欢,往昔的女子影像与此刻阶下仰首而笑的容颜交替闪回,不住重合,恍恍惚惚中似真似幻而又非真非幻,她就在眼前,依旧无双国色,依旧风致高华……此番似喜似疑似惊似怔,云涛雾卷若明若暗,几近失声。

“陛下……”他说不出话,阶下依然而立的雍容女子,却已微笑开口,“别来无恙?”

她以当年睿懿母仪天下的神后之姿,仪态万千的轻轻施礼,眼波流动,风采绝妙,“与君一别久矣……臣妾不胜思念陛下。”

那思念二字,含在齿间,轻柔旖旎,绣而芙蓉,一笑而开。

她微笑着轻握那幼童,“溶儿,来拜见你父皇。”

那孩子及其乖巧的上前,俯首阶下,声音清朗,小小年纪便隐隐气度非凡,“溶儿见过父皇!”

“……起来吧……”半晌萧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心中虽难掩激动,但长久以来久居高位者,定力多半是要有几分的,加之犹存的几分疑惑,令他深知此刻并不可朝堂认子,否则万一事情有诡,西梁国体液将因此蒙羞。

他双手按在龙案上,借助冰凉光滑的红木触感,宁定自己的心神,半晌,缓缓道:“你……因何而去,因何而来?”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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