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扬灵点头,见立春含笑要退下就拉住她的手道:“你再陪我说说话。”
立春就笑道:“娘娘要说什么?”
“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肯出嫁,”穆扬灵拉着她的手道:“你看,谷雨都出嫁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拘是府里的,还是外面的,凡有你看得上的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他也愿意,我就为你去说亲,好不好?”
“我不想嫁人,就想跟着王妃,”立春低头道:“出嫁了也是伺候婆家丈夫,伺候好了未必得一句赞,伺候不好却肯定落埋怨,既然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娘娘身边,等我老了干不动了,我再求娘娘的恩典,府里总会给我养老送终的。”
这种豪贵之家都会给贴身伺候的妈妈体面荣养,而王妃又重情重义,立春相信,就算她以后犯了错,只要不触及王妃的底线,王妃也会安排好她的后事的,所以她几乎没什么可害怕的。
立春见王妃还要再劝,就笑道:“娘娘,马大富还在外面等着呢,您就是要给他下马威也不好让他一直等着,我去把他叫进来吧。”
穆扬灵见她不想多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马大富战战兢兢的进来,他在外面等了半天,丫头仆妇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好像都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井然有序的从他身边走过,中间一点大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连走路也是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想到刚才儿子的无礼,他越发的慌乱,进来的时候就满头大汗。
穆扬灵喝了一盏茶,这才抬头问道:“听说你要开山种果树?”
马大富额头上的汗就滑落脸颊,半响才挤出一个字,“是。”
穆扬灵淡淡的问道:“动工了吗?”
“没有,没有,”马大富连连摇头,“刚开始统计佃户……”
“和王府汇报过了吗?”
马大富涨红了脸,半响才道:“之前向王府回事,管事们都说这些事不用汇报……”
“管事们说开山这样的事不用向王府汇报?”
“不,不是,管事们具体说是什么事,只是说田庄的事我能拿主意的都不用回禀。”
“那你觉得开山这样的事你能拿主意?”穆扬灵轻笑的问道。
马大富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穆扬灵眼中闪过寒光,问道:“你知道开这样的山是犯法的吗?”
马大富惊讶的抬头,惊诧的看着王妃。
穆扬灵再问,“之前是谁让你去王府找管事们汇报的那些事的?”
“是小的二儿子,他说这是东家的田地,得清楚明白的告诉东家才好。”
“那你要开荒你二儿子怎么不叫你通知王府的管事们了?”
“因为小的每次去回话,管事们总说这样的事不用汇报,让小的自己拿主意,阿祥说开荒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东家开荒种地本是分内事,所以不用去特定通知一声,免得管事们又不耐烦。”
穆扬灵轻笑道:“你这个二儿子倒是聪明,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他以前在哪里干活?”
第989章 晾着
马大富眼眶微红,道:“以前家里穷活不下去了就让他出去讨生活,这些年他在外面给人做下人,还是他东家恩典,他才得以赎身回来的,他以前的东家有一大片果园,每年光卖水果就能赚好多钱,他也是为了王府好,这才提议开山种果树的。”
“他以前的东家姓谁名谁?哪里人氏,家里是什么营生?”
马大富张大了嘴巴回答不出来,穆扬灵就冷笑道:“你以为下人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赎身的吗?”
多少为奴之人是用命才拼出一条良民之路的。
多少人跟着齐浩然出生入死,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飞白能脱离奴才的身份,他不仁慈吗?
不,齐浩然在整个大齐来说算是仁厚之人了,可就是他也没有轻易让府里签了死契的人脱离奴籍,而活契的下人,只要拿够钱就能自赎,但签了活契的人很难拿到好的活计,更难到主子身边伺候,没有赏钱,只那点工钱,想要自赎,就算不吃不喝的攒下来,没有十来年根本就赎不出自己。
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不可能一文钱不花的过日子,女孩长大了要买脂粉,男孩要应酬,最重要的是,签活契的下人,他们的父母家人会时不时的找上门来,而能狠下心拒绝父母家人,独自把所有的钱存起来的,穆扬灵至今没有遇到过。
所以死契不放人,活契没赎金,就造成了奴籍的人很难自由的局面,不然,奴仆怎么会越来越多?
因为只有不断往里走的人,很难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所以齐修远才隔个一年半载就下令某个地方放奴,甚至命令当地县衙出钱赎买奴隶,恢复他们的良民身份,分田分地的让他们有努力的资本。
马祥是被卖出去当奴隶的,不管是活契还是死契,都不可能八年就能衣锦还乡的跑回来,除非他在短时间内为他的东家立了大功,且知道的秘密不多,所以能被放回来,或者,他是逃奴!
而不管是哪一种,他肯定没有受到过多少培训,不然他不会在庄口那样插话,更不会那样说自己的父亲,不仅不懂规矩,还让人厌恶。
穆扬灵见马大富不知道更多的情况,就挥挥手让他出去候着,对立春道:“让大家休息一下,我下午去田庄看看。”
想到四个孩子此时还在山林里疯跑,就道:“让厨房给公子们做些容易克化的,让侍卫给他们送去,不许他们就地烧烤野物,孩子的肠胃弱,吃多了烧烤的东西不好。”
立春应下,忙出去吩咐立夏,立夏就努了努嘴问道:“马庄头还在那儿候着呢,刚才他说想下山去准备准备,我没答应,姐姐,一会儿他再提起怎么办?”
立春冷哼道:“让他下去通风报信不成?王妃就是故意晾着他的,让人把他领到前面偏院去,交给王管事看着,你不用理会,王管事自会看紧他。”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王管事以前看着挺晓事的,谁知也这样拎不清。”
“行了,”立春打断她的抱怨,“赶紧去做事吧,立秋把王妃的房间收拾好后就叫人来通知一声,我伺候王妃去休息。”
立夏忙应下。
立春看着她的背影就微微叹气。
以前这些事谷雨一人就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动作还快,谷雨出嫁后就由立夏和立秋接手,但两个人都不及谷雨一人能干。
穆扬灵午休过后才戴着帷帽下山去,帷帽她也不好好戴,将前面垂下的帷幔卷到帽顶,看着有几分飒飒之感,马大富跟在她身后,本来就有些弯的脊背更弯了。
此时正处夏末,田庄里的佃农们正急忙掰玉米晾晒,看到王妃一行人远远行来忙从地里跑出来拘谨的站好,穆扬灵挥手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用专门候着。”
佃农们见王妃一如既往的慈和,倒是放开了一些,转身继续去掰玉米,见王妃竟然下到地里亲自掰了一个玉米也习以为常,但小跑着过来的马祥却瞪大了眼睛,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怎么可能下地去掰玉米?
她不觉得脏吗?
她不觉得那黑乎乎的地里恶心难忍吗?
穆扬灵掰开胞衣,见里面的玉米粒饱满粒大,玉米棒也不算小,微微满意的点头,她看了看地上掰出来的玉米,问耕种的佃农,“今年玉米的收成如何?”
佃农笑容满面,“收成很好呢,小的们私底下估算过,这一亩玉米晒干后能有七八袋,足有六百多斤呢。”
“现在地是才开荒的生地,亩产还低些,等你们把地种熟了,老天爷肯赏脸,亩产应该能到七八百斤。”
佃农连连点头,“这都是托王妃和王爷的福。”
穆扬灵只一笑,丢下玉米棒转身去看水田里的水稻,此时水稻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估计再过半个多月就能收割了,穆扬灵捏了一粒谷粒看,同样满意的点头。
广州虽然地少,但水土很适宜种植水稻,特别是山脚下的这些洼地,翻开下面的土都是黑色的,很是肥沃,一点也不像是开荒出来的水田。
所以今年庄子上算得上是丰收了。
那佃农见马大富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也不上前解说,王妃有话也只问他们几个佃农就知道马大富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了王妃,他有心在王妃跟前露脸,就鞍前马后的道:“今天田庄不仅种了玉米和水稻,每家还种了两三亩的花生,再在山脚下种些番薯,”说罢憨憨的一笑,道:“这些都是粗粮,只怕王妃看不上眼,不然小的们还能进献上一些。”
“花生可以榨油,这可是宝贝,至于番薯,你们种番薯能保存吗?”
佃农忙道:“我们种番薯是因为番薯藤可以喂猪,庄子里养的猪可爱吃了,至于秋冬收番薯,人吃不完也可以给猪吃,我们再切一些晒干留着当零嘴,这东西不挑地方长,就在山脚下劈一块地来种,不占田地。”
“我听说江南一带已经会用番薯磨粉做成番薯粉,很好吃的,不仅能保存,还能饱肚子,就跟粮铺里卖的玉米粉玉米面差不多,或许你们可以试一试。”
穆扬灵说的是当年她和李菁华避难住的小村庄,当年是为了防止饥荒,她让人从福建一带找了番薯过去给他们种植,后来他们离开,村民们因为护卫他们两家有功,齐修远登基后狠狠地赏赐了一番。
村民们感恩戴德,因为红薯是她推荐的,他们一直有种植,慢慢的就摸索出红薯的各种吃法,随着玉米粒变成玉米粉,玉面面,番薯也被他们琢磨出了番薯粉和番薯条,现在这东西也能长久保存了。
佃农眼中闪过惊喜,决定明天就去地里挖几个番薯试试看。
第990章 主意
“我看这两天天气好,掰出来的玉米还是应该尽早晒出来,今年开始,户部收税可收部分玉米,若是晒得不好,只怕明年衙门又要降成了。”
自玉米推广后各地种植玉米的面积增多,今年年初,户部就出了条例,从今往后,赋税可用玉米交,却是两斤玉米抵一斤的稻谷或小麦,最多能抵赋税的三成。
也就是说,以后大家交税,能用玉米交三成的赋税。
以前不是没出现过高产作物,但从没有一种能与水稻和小麦相比,除了保存的问题外,就是纳税的问题了。
农民种地,纳税占了很大一部分,朝廷只收稻谷和小麦,你就得种这两样,而这两样产量低,对土地挑,产量上不去,纳税后大家就只能吃着稀粥野菜饿肚子继续周而复始的种地,若是遇到灾年,就完全是听天由命了。
而朝廷现在同意用玉米纳税就是打开了局面,玉米这东西东西南北都能种植,又易保存,虽然两斤玉米才抵一斤稻谷或小麦,但耐不住这东西好种,而且高产,对于一些还不适宜种植高产稻的地方简直是福音。
佃户们也很高兴,想到能用玉米纳三成的赋税,能留下更多的米,他们也很高兴,纷纷向北行礼,感激皇恩浩荡。
马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插不上话,等到穆扬灵将田庄的事了解完,太阳西落的时候,马祥才有机会站在穆扬灵的跟前。
但穆扬灵并没有问他话,而是指了小亭道:“听说你对田庄的发展很有些心得,有什么话你可以和小亭说。”
一句话就打发了他,马祥的脸色有些青白,但并不敢像上午那样开口辩解。
穆扬灵就带了人回别院。
小亭对马祥和气的笑笑,拉了他去说话。
小亭这几年历练,性格沉稳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加上当年他犯错,使得他丢掉了在王爷面前的差事,反而捧起了小楼,这些年行事更是谨慎。
所以他去问马祥,就算马祥比他年长好几岁,依然被他套出话来。
拉上马祥的两个兄弟和两个佃农,两壶酒下去,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小亭回别院回话,“马大富当年卖儿子签的是死契,牙人把他卖给广州城的一个客商做下人,那人是跑琼州水果生意的,但没出半年那客商过海的时候就沉了两船的水果,加上伤亡的伙计,损失惨重,他和不少下人都被遣散卖掉,正好就卖给了琼州当地大地主。”
“琼州水果很好卖,那个地主手里大片的土地都种的水果,他就被安排在果园里当小工,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两三百文,连吃食都时常被克扣,做了五六年,还是一文钱都没存下,但他对种植果树很有心得,他们果园里种的果树他都会料理。琼州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地,历朝历代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一年前当地土著和流放的犯人们起了冲突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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