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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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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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丕站在舷窗前,望着舱外滔滔江水,眼神深邃而幽暗。
  “陛下,臣来请脉。”门口传来江雨薇的声音。
  “进来吧。”他在榻边坐下,目光却紧紧注视着走进来的雨薇。
  雨薇进屋行礼,迎上他那样的眼神,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起来。硬着头皮在他榻边坐下,手指扣上了他的手腕,心神不宁地把完了脉象,她松开手,一边收拾脉枕,一边解释道:“陛下的病症,较之前缓解了许多……”
  然而话音却被他打断:“怎么,不用你的‘听筒’为朕听一下心音?”
  雨薇一愣,只得应诺,从药箱中取出她自制的“听诊器”,因为没有橡胶管,她当初只找到人做了个木制的锥形听筒,一头放在耳畔,一头贴近病人胸口以听诊心肺,当时在诊断曹丕病症时试了几次,倒也合用。
  曹丕已仰身躺在榻上,自己松开了衣襟,若无其事地袒露出胸前的皮肤。
  雨薇莫名地迟疑了一下,将听筒一头放在他胸口侧耳贴近。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听诊器里节律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强烈的不安流遍全身。
  于此同时,曹丕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她,——不是第一次让她靠近诊病,却是第一次如此刻意地端详她近在咫尺的素颜——她如雪的肌肤、低垂的长睫、俏薄的樱唇,还有那如兰的气息,那些属于成熟女子特有的韵致,是纵然布衣男装亦掩饰不住的破绽,而他居然此时才注意到……有种躁动的情绪在心头交织流窜,倏然间,他伸手点住了她小巧的下颌。
  雨薇浑身如遭雷击般一振,她反射地直起身,向后急退了一步,惊慌地看他:“陛下……“
  而她的反应正挑起了他胸中的无名之火,勉强压住了语气:“过来!”
  他冰冷的声调里透出君临天下的威严,雨薇心下骇然,人却站在那里不敢动:“陛下可有何不适……臣……”
  “朕一定要有什么不适,才能找你吗?”
  “臣是陛下的御医……臣……”雨薇颤声道,话音未落却被他攥住手腕,猛地甩上床榻。
  “想说,你是御医,侍候朕是职责所在,不是吗?”他邪邪一笑,双眼中升腾起j□j,“那好,朕现在就要你侍候!”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手已攀上她的衣襟,耳垂边亦是他阴冷却暧昧的声音:“朕想了很多天,如你这般的女子,究竟该不该留在这世上……”
  这一刻,雨薇头上轰然炸响,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飞转,却在他的唇迫然压下的那一瞬,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他,翻落榻下。
  在魏帝交织着错愕与愠怒的目光中,她跪伏于地,轻轻颤抖:“臣……民女罪犯欺君,求陛下赐死……”
  她不响的话语中却有种凄楚地决绝,曹丕怔住,许久,才慢慢坐起,沉着脸道:“好个民女?你终于承认了……要知道,还从没有一个人敢像你这样,欺骗了朕,还拒绝朕……”
  他伸手粗暴地抓起她的下巴。迎上那如刀的眼神,雨薇绝望地闭目,如珠的晶莹顺着眼角滑落。
  梨花带雨的凄艳,看在他眼中莫名一悸,,曹丕的声音不觉沉下了几分:“朕不明白,司马懿敢冒着欺君之罪,把一个女扮男装的你留在朕身边,赌的不就是朕有临幸于你的这一天吗?为什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却要拒绝,却还求死?”
  雨薇心头骤紧——虽然并不喜司马懿其人,但死到临头,她也不想连累任何人:“民女……扮作男装只因当初的阴差阳错,我想司马大人他并不知情……虽然民女也曾名为司马府的医侍,但其实从没有为司马府做过什么事,至于那次司马大人荐我入宫,纯粹只是为了霖殿下的安危,其后的发展,怕是司马大人也始料未及……”
  “你是想说,你与司马家无关?”曹丕终于静下来,皱眉思忖。
  “陛下明鉴。”雨薇见他神色松动,心中终又浮起一丝生念,“臣……民女女扮男装的确有起初的阴差阳错,后来的身不由己……之所以贪恋御医的名位,也只因为醉心于太医院的医术典籍,更记挂着陛下的龙体康健……”
  曹丕闻言,神色渐渐温润下来,眼前隐隐地都是雨薇跟随身边时的情形,她诊病时的细心体贴,她应答谈吐间的机敏大胆,她几次救他时的自信勇敢,——这样的人居然是女子?是最让他看轻和不屑的女子?
  他轻叹了一口气,半晌,却缓下了语气:“那么,朕就信你一回。可朕不能再让一个女子立于朝堂了,朕在后宫给你留一个名位吧,今后,你一样可以陪伴侍候朕……”
  雨薇全身颤动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灰败如死——屈从于一个她不爱的男子,论落为帝王身边的禁娈,陷身于后宫女子的争斗,这就是眼前的人给她描摹的美好归宿?如果成为一个古代女子,就必须这样悲哀地生存下去——那么,她宁可不要!
  “起来吧。”曹丕上前一步,伸手扶她,却意外地被她避开:“若陛下坚持如此,那么雨薇仍求一死!”
  他倏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她,眼中再度燃起怒意。而她纤瘦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却偏偏从骨子里透出那一丝倔强与倨傲……
  
  正在此时,舱外响起一阵喧杂。
  “末将有要事禀告。”门外是司马昭的声音。
  曹丕这才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回复了一贯的平静:“进来。”
  子上推门进入,一眼看到了仍然跪着的雨薇,他一呆,眼中露出探询与不安,雨薇悄悄摆了摆手,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子上,什么事?”曹丕问道。
  “御船队在江中截获了一艘可疑的小船,舟上有一扮作渔人的男子,应该就是——天机公子!”
  “什么!”曹丕乍然惊起,“你是说捉住了天机公子?”
  “只是将他的船围截在了中央!”司马昭顿了顿道,“他说,若要他降魏,需陛下亲自移船相见……”
  “降魏?”曹丕冷冷一笑,“那朕就去会会他!”
  他说着迈步向外,却在走道舱口的时候忽然停步,转头看向雨薇:“江若,和朕一起出舱去走走……”
  雨薇不明所以地呆住。
  他皱了皱眉,又道:“你起来吧,朕现在不杀你,朕与你说的话,你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复朕……”
  “谢陛下。”她踉跄地站起,这一番逆批龙鳞,本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却没想到曹丕会是这样的反应,而此刻,她心中却没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末路

  宽阔的江面上,数十只轻舰将一叶小舟围困在中央。舟上,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懒散地斜坐在船头,手中还握着一根长长的鱼竿,神情悠然忘我,仿佛将周围剑拔弩张的曹军视若无物。
  “听说,阁下愿意降魏?”曹丕移步来到一艘邻近的船上。
  “是。但我有条件。”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只见他微微颌首,摘下斗笠转过脸来。那是众人第一次看清他的容颜,阳光下竟是极其英俊的一张脸孔,不同与曹睿的温润秀丽,也不似子上的年轻帅气,明明是精致的五官,却偏偏透着一种懒散与不羁……应该是从未见过的容颜,却让雨薇心中浮起一丝亲切与熟悉。
  “如今,穷途末路、束手就擒的人是阁下吧?此刻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曹丕冷笑起来,“看眼下的形势,你若屈膝求朕,或许朕还会给你一条生路,否则,南陵城中万千士卒、柴桑城外千亩火海,这些个恩怨,朕不会忘记!”
  “也是哦……”天机自嘲似地一笑,“看来在下与贵军结下的梁子还真不小啊……”他抚额而叹,又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条件没法谈了……屈膝求饶,实在不慎方便。任杀任剐,又不是在下风范……既如此,就只能恕不奉陪了!”
  “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曹丕错愕,千万箭簇之前,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试试也无妨呵……”天机公子洒然一笑,忽然身周腾起一阵光雾,众人眼前一花,再看时却见船头只剩下斗笠蓑衣,而他整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陛下,请下令放箭!”司马昭当机叫道,眼中竟浮起一丝杀气。
  曹丕点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是神仙在世,否则就这么悬于江中的一叶孤舟,他再怎么隐遁,都不可能在瞬间逃离的太远。
  千万支箭簇齐发,将一叶小舟射成了刺猬,更还有无数支箭头直射入江中,不久,船舱口有殷红的血液一点点流淌出来……
  箭雨停下,曹丕下令所在的船舰靠将过去,又派了几人跳上小舟查看。
  “天机公子,就这样死了?”他低声喃道,脸上竟有一丝失落和不甘。
  雨薇望着江中那摇晃着的一叶孤舟,心头骤紧。当时白露寺初遇天机时的情形尤在眼前:
  他说:“在生死疾病面前,世人皆是一样的,既如此,又何必分魏人吴人?”
  他亦说:“战争是战争,治疟便是治疟,我只是渴望一场公平的战役,不想未战先嬴罢了。”
  这样一个人物固然神秘,但至少也是潇洒磊落值得她尊敬的……“得天机着得天下”——难道说,关于其人的谜底还还未揭开,他,便就此殒落了?
  江面上一派寂静,寒冷的风吹拂着,心绪纷乱而疼痛。不经意间,却有一丝奇怪的气味飘入雨薇鼻中——那气味有点熟悉却又想不真切,仿佛有点类似于大年夜的烟花鞭炮——火药?两个字忽然滑过脑海,让她整个人悚然惊起!
  而此时,身边的魏帝正迈步走近那江中的小船。她来不及细想,急冲上前,抓住曹丕的衣袖,猛然间将他拉倒在地。
  “轰”地一声,小舟上传来一声爆破,紧接着腾起一片火海!——那样的爆燃,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炸药火炮,但应该算得上最原始的火药雏形了,四处弹爆开的火苗甚至迅速引燃了邻近的几艘船舰。就连他们所在船只的旌旗桅杆也在顷刻间着了火。若不是雨薇那一下拉拽,怕是连曹丕本人都难以幸免。
  曹丕抬起头,立即意识到了这一切,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旁边的雨薇。
  身边的人一瞬间慌乱起来,有人喊“救火”,有人叫“护驾”。司马昭和临近的几个护卫已回过神来,匆忙护住魏帝和雨薇向后方的御船上撤退。
  奔跑中,雨薇忍不住回头看去,但见江中心的那一叶小舟在火海中渐渐倾覆,火光映红了周围的水色,也渲染了一角天际,形成了一抹独特的妖红,有着一种炫目而惨烈的美感。
  她的心绪亦随着那小舟一点点沉落——天机公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即使是最后的末路,也不忘选择了这样一种绚烂的方式……忽然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末路是否也在眼前?
  曹丕也停下回望,一眼看到的却是雨薇脸上的哀伤和迷茫,他百味杂陈地叹了口气:“后悔吗?你居然又一次救了朕……有没有想过,此刻,朕若葬身于此,你后面的路,会少了很多烦恼……”
  她没有回答,嘴角勾起一个美丽却凄凉的弧度。也许他说得真没有错,但是她却无力再想——这一场战争,这一路的噩梦,的确已耗竭了她全部的心力……
  “雨……江大人,你没事吧?”司马昭终忍不住开口,忧虑的眼神中刻意压制着关切和疼惜……
  雨薇闭目不去看他。
  她的矛盾、她的哀伤、她的疼痛、她的恐惧,在这个时代里,谁人能懂?
  ——忽然,心力交瘁……
  “江若……”
  “雨薇……”
  在曹丕和子上焦急的声音中,她终于,颓然倒下。
  
  雨薇这一病就是许多天。
  与此同时,曹丕大军已在长江边登岸,踏上了北回洛阳的归程。一路上,魏帝给她安排了单独的马车,独立的营帐,专门的护卫,却再未召见或探看过她。而养病的理由,也让她顺理成章地拒绝见任何的人,包括司马昭。
  半月后,大军抵达了许昌。魏帝在行宫犒赏了三军,分封了功臣。南征的几员大将和谋臣皆得到了赏赐和晋封,而其中,在柴桑一役中居了首功的司马昭,竟被破例封了乡侯,命其仍随父留守许昌,但其中的信任和重用却不言而喻……
  之后,曹丕听从谋臣的建议,将各路大军分别驻扎在几处要防。自己则带了身边的近臣和几千御林军,稍作修整后继续回向洛阳。
  
  许昌行宫。
  黄昏的天际没有夕阳晚霞。层层阴云笼盖下空气阴冷而寒湿。雨薇的风寒也沉沉恹恹了许多时日,直到这几日整个身子才清明起来。
  “先生,吃药了。”有小童端了药进来。
  “阿术,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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