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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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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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翀一手推着轮椅进了屋,另只手则握着手机处于电话中。

玄关和客厅被一道半穿透式金色雕花屏风隔开,季云翀没有注意到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林霂,侧对着她,用一种异常焦躁不耐的态度对电话那端的人说话。

“我早就交待过你,务必二十四小时盯紧她!”

“如果再过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她的下落,你也不必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待着!”

他说完掐断电话,安静了一两秒,抬手挥向玄关壁桌上的摆件,玉蟾蜍“啪——”一声碎的四分五裂。

林霂本来想唤他一声,现在僵直地躺着不动,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过了会儿,季云翀的手机又响起。

不知来电者是谁,他用极度鄙夷的口吻说道:“你是废物还是蠢货?两周前她就递交了辞职信,你照批就是,为什么要被急诊科主任医师的反对意见所左右?”

林霂懵了几秒,突然明白和季云翀通电话的人是谁。那是人事科的领导,也是批评她对工作不上心、消掉她援医资格的人。

一种直戳心口的疼痛突地炸开,林霂按捺不住,翻身坐起。

沙发那边传来的动静让季云翀顿了下。他慢慢侧过脸,看见林霂之后,脸上的怒色随即凝滞,变成了一种被洞悉真面目后的措不及防。

他缓缓放下手机,张口:“木木,我……”

“你可以否认,但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是假话。”林霂的语气还算平静,握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

季云翀哑然。

林霂从包包里翻出两张血检报告,走过去递给他。季云翀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张血检单时,那双狭长幽邃的眼睛涌动着林霂看不懂的情绪。

她尝试着分辨,却没有辨认出一丝高兴的、庆幸的情绪。

什么都不必再说,真相昭然若揭。他早就知道自己痊愈,因为他一直在造假!

林霂倒吸口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季云翀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低声下气道:“你听我解释,我见你这段时间两地奔波,实在舍不得你吃苦,希望你过得轻松点……”

林霂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俯下身体,蹲在轮椅旁。

她仔仔细细打量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未及说话,眼睛里已蒙了一层晶莹的泪光:“当急诊医生确实挺辛苦,常常不被病患理解,还往往因为工作强度大、作息昼夜颠倒,让自身也面临巨大的健康隐患。拿我自己来说,刚工作那会儿,一度听到120的警报声就紧张,频繁梦见抢救室里满满的都是患者。”

“然而不管有多么辛苦,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能够在短暂有限的时间里判断出病情并且成功地挽回一条生命,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也是无法用金钱衡量。”

说到这里,林霂的眼泪唰地落下来:“我挺喜欢自己的工作,也期待在工作中做出一番成绩。”

“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援医资格付出了多少努力,经常连续加班二十几个小时,睡眠时间少之又少,却咬牙硬挤出时间复习八九百页的医学宝典……可是,你一个小动作就抹杀了我全部的努力。”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度哽咽得说不出话,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待情绪恢复平静才往下道:“在我怀疑你是否参与造假的那一刻,也不是特别气愤,反而替你庆幸没事了,至少你不必面对截肢的悲惨境遇。但你不能为了留住我而破坏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令我对你有多么失望?我本来都打算在你截肢后和你结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

季云翀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木木,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

“我想出去散散心,冷静一段时间。”林霂的语气异常冷漠,“你今晚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她直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

林霂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漫无目的走走逛逛,走累了,买来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她会抽烟,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仅如此,她也曾滥用过安眠药,后来意识到不能如此消沉便戒断了这些东西。今夜整颗心像被一把利刃割得血肉模糊,她感到痛苦压抑,又找不到人宣泄,只能暂时求助于尼古丁。

烟雾袅袅升起,思绪从紧绷到放松再到迷离。

脑子里浮现出西蒙的油画《抽着烟斗的裸女》,她双唇柔软地翘起,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泛出了薄薄的泪光。

一个人独处的缘故,脆弱不必再遮遮掩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直落。

这段时间两地奔波,辛苦劳累,还不被外人理解。某些同事当面嘲讽她傍上了有钱人,把医院当成自己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霂的肩膀止不住地发抖,抽烟抽得愈发肆无忌惮。

转眼四五根烟吸完,她出了点汗,白皙的面容上染了一抹绯红,眼睛里水雾蒙蒙,立在街头任凭夜风拂乱长发,这幅模样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她无所谓,拍掉衣服上的烟灰,手中夹着刚点燃的香烟,继续逡巡。

过马路时,她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从街角驶来,车型挺像萧淮的车,但车牌并不是。

她摇头一哂,低头走自己的路。

慕尼黑是座热情的城市,夏夜亦如此,年轻的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谈天,欢声笑语,尽享惬意。而她神色淡漠,穿过喧嚣的人群,穿过繁华的街道,一人,一影,一支香烟。

再走下去,就要走到领事馆了。

她原路折回,凑巧另一辆黑色的车从十字路口的东侧驰过来。车子明明打了右转向灯,却直奔她而来。

她浑然不觉。

忽然,她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从车里走下来。

那人是萧淮。

林霂停住步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萧淮立在车旁,置身在浓浓的夜色里,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却像是黯夜里明亮的月光,安静地凝视着她。

俩俩相望。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按下暂停键,之后先有动作的是林霂,她张了张唇,刚说了个“萧”字,手中的香烟燃尽烫到皮肤,她瑟缩了下,烟蒂划出道弧线,落在地,溅起一朵小小的烟火花。

几乎是在同时,萧淮疾步向她走过来,将那烫伤的手指被拢入温暖的掌心。

林霂有些慌张,想要收回手,他却紧握住不放,垂着眼帘检查她发红的皮肤。

“疼不疼?”他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第48章冲突

林霂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萧淮,突然相遇,又听到他的关怀,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他牵起她的无名指和中指,检查伤势。

他轻声说:“幸好没有烫伤。”

在静谧的月夜下,这般温柔动听的声线显得格外不真实,却更能轻易地搅动藏匿在心底的感情。

林霂的眼睛里有泪光乍现,又很快忍了回去,答非所问:“你还在慕尼黑?”

萧淮怔了一秒,视线从她的手指挪至她的眉眼,对上那双疑似湿漉漉的墨瞳,胸口有些揪疼。明明很想揽她入怀,表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嗯,我还在。”

林霂牵扯嘴角笑了笑,说话的口吻不似久未见面,反而像是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刚结束工作?”

“没有,我还在忙。你在做什么?”

“我……我刚吃完晚餐,无所事事出来散散步,一会儿就回家。”

林霂说完又努力笑了笑,掩饰被香烟刺激得有些嘶哑的嗓音:“你去忙吧,别耽误工作。”

萧淮轻轻淡淡应了声,修长的手指依然扣着她的手指,没有打算放开的迹象。

她重复一遍,他这才慢慢松开她的手。

完全放开的那一刹,他的掌心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落落。至于她,如果不是强行忍住,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她喜欢他。

他思念她。

不可说。无从说。

萧淮回到车上,不一会儿车子发动起来,把林霂抛在了后面。

林霂折过身,和他处在同一平行线,但沿着反方向走去。

后视镜中她的身影越来越渺小,几乎要与黯淡的夜色混为一谈,萧淮的喉结滚动几下,突然开口让司机把车再开回去。

此时林霂已经穿过十字路口,每走一步路便抬手揉一下眼睛,刚刚揉散眼泪,听见背后传来洪亮的呼唤:“林霂!”

她应声回头,车灯发出的光线射入眼睛里,不禁抬手挡了下。再放下手时,她见到对面马路上的身影居然是去而复返的萧淮。

林霂愣在原地。

路口来往的车辆较多,行驶速度也比较快,萧淮完全无视这些,目光灼灼盯着她,跨过车流,朝她迫来。

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不容分说一把紧紧拽住她的手腕,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紧绷:“跟我走。”

她被他强行带到车子里。

车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回城堡大宅。她被他拉下车,拉到了五楼书房。

“不论你是不是遇到烦心事,都不要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可以在我这里看看书,听听音乐,放松心情。”萧淮说话时仍然紧攥着林霂的手腕,那么用力,导致她吃痛地哼了声。

他稍微松开点:“管家也在,假如你肚子饿,可以让他为你准备宵夜。”

林霂不至于缺心眼到问他为什么知道她不开心,垂着脑袋不吱声。

萧淮又说:“我今晚的工作宴会十分重要,涉及中西药业的并购案,无法推脱。但我保证尽快赶回来,也许是一个小时,不,也许更短,请你耐心等等我,我回来有话和你说。”

交待完,时间已经不允许再耽搁,他立刻驱车前往宴会所在地。

晚宴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分分钟皆是煎熬。当他好不容易结束应酬赶回城堡大宅时,没有看见林霂——管家说,他一离开,她也随即离去。

萧淮掏出手机就给林霂打电话,这时有通陌生的电话拨进来,接通后林霂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他的耳边:“萧——”

“你在哪里?”他突兀地打断。

“我,我在假日酒店。”林霂的声音讪讪的,“对不起,我不方便留在你那里,还是走了。”

面对“不方便”这三个字,萧淮霎时噎住。

电话那边的林霂神色略局促,手指缠绕着座机的电话线:“对不起,我大概猜得出来你想和我说什么,可是今晚不适合谈论那种话题,请原谅我。”

萧淮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十分难受,顾不得在她面前显得低微:“季云翀欺负你了?”

林霂被问得猝不及防,语塞。

萧淮追问:“他对你不好?”

林霂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然而她不愿意对着萧淮数落季云翀的不是:“没有,他对我还算不错。”

“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哭?为什么在街上游荡?”

“我……”林霂的话没有说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对萧淮说了句“稍等”,放下电话去开门,看清楚门口的人不是客房服务生而是季云翀,懵了好几秒。

是她的疏忽,季云翀早就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肯定可以通过她的刷卡消费记录,找到这间酒店。

林霂的脸色一变:“季云翀,你在跟踪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电话那头的萧淮听得一愣。

季云翀试图推着轮椅进入房间,却被林霂用身体挡在门外,只好说:“我担心你,你先回家好不好?”

“我说过了,想自己静一静。”

“这不是冷静,而是冷战。你负气出走,在外逗留不肯回家,分明就是在和我冷战。”

林霂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无力。她突然意识到,她和他在认知方面存在许多差异,小到个人空间,大到工作机遇——他往往把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要求她单方面配合他。

林霂深吸一口气:“不,我不回去,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季云翀拧眉:“我阻挠你去越南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好。那个地方落后混乱,你一个女人留在那里很不安全,请你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不提工作还好,一提到工作,林霂沉不住气:“那是我的工作,你不可以凭着你的喜好来替我做决定,况且你怎么可以一方面说支持,一方面阴奉阳违两面三刀?季云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

她的语气十分强硬,毫无回旋的余地,他哑口无言。

良久,他打破沉默:“我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这样做。”

“那么请你联系人事科的领导,恢复我的援医资格,再订张机票,我必须飞回国上班了。”

季云翀眼睛里的情绪突地变得阴冷,脸上露出一丝竭力忍耐的愤怒:“去越南援医这件事,真的对你十分重要?”

他的语气略古怪,看人的眼神也有些冰冷,林霂被他盯着发怵,但也实话实说:“当然。”

“你撒谎。”季云翀不急不缓吐出三个字。

“我没有。”

“你说过,如果喜欢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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