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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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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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接下来几日,王氏吹了十几日的枕头风,杨氏自晓得后,也撺掇着江老二,一处劝说江老伯,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终于将这位固执又地道的农家老汉劝动,同意搬进汴京去。
  打定这主意,江春却还有一桩心事要了结——高家外公外婆到底该如何安顿。


第129章 说服
  且说江家众人除了江老伯固执着难以说服外,其余大人小儿个个俱欢欣鼓舞,听闻连大家长江老伯也同意了,年后过了上元节就可往京内去,尤其几个小儿,只差手舞足蹈了。
  江老伯见此,无奈的念了句:“咱们搬走了,老江家的根,不知要去何处寻了!”
  “自然是去汴京寻哩!咱们要去逛庙会,吃点心,买糖人,还要……”军哥儿在旁接嘴,其实他也未曾去过,这些五花八门的汴京见闻,全是文哥儿三兄弟回来“科普”的。
  “去去去,个瓜娃子!只想着填你那狗肚子!莫来你老伯跟前胡沁!”江老伯满腔乡愁被这小话痨给吹散了,真是个小馋嘴,整日只惦记着吃!
  “只是,我的‘尾巴’和‘狮子’要怎办?”
  江老伯也叹了口气:“人都要走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两只畜生?你要舍不得就留下与他们作伴罢,正好……”
  话未说完,军哥儿就哭丧着脸,跑去将兀自欢腾的“尾巴”脖子抱住,新衣裳上沾了一身灰黄的土狗毛,一副“难兄难弟”模样,惹得众人大笑……全家老小,都对即将到来的汴京生活充满了期待。
  只是,与这头截然相反的,苏家塘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年前刚回到家第二日,江春就叫上几个兄弟去了一趟外婆家,将自家可能要搬去汴京的事给说了,因着放心不下两位老人,江春也曾劝过,让他们也跟着汴京吧。
  但且不说故土难离,就是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儿子杳无音信这一条,他们就不愿走。更何况这家中仅剩的几个人,高平读书半年才回一次家,江老大一家前脚刚去了汴京,高力后脚就跟着他武师傅跑辽北去了……整个高家只剩一对空巢老人,守着越发凋零的“家业”,任凭江春如何劝说,也要等舅舅回来。
  年初二,江家忙着收拾行李,最舍不得的牛猪鸡几样活物,自是想要全卖了换成钱,但这几日刚过了年节,哪家也不缺肉吃,杀猪匠给不上价钱,随意三文不值二厘的处理了,王氏又心疼……最后咬咬牙,由江春建议着,将几样活物送给了几家至亲,也当最后的人情了。
  县里四叔家争着来赶走了一头肥猪并四只下蛋鸡,隔壁二/奶奶家捉去六只鸡,二婶和三婶娘家各自来捉了几只鸡家去,剩下另一头猪与四只鸡,王氏使着江老大初三那日亲自送苏家塘去。
  江春趁此,与爹娘提了要接外公外婆同去汴京的话,高氏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的抚抚姑娘肩膀,江老大欲言又止。
  他的为难,他的做不了主,江春理解,所以,她得加把“火”。
  “阿爹,我外公外婆生养我阿嬷一场,甚福气也未曾享到,咱们现要进京去‘享福’了,自也不能忘了他们不是?”这话有点诛心了,江老大不自在极了,看着自家媳妇儿的眼神里就难掩愧疚。
  江春不忍爹老倌自责,又加把火:“外公外婆老两口在家,晓得爹娘也放心不下,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倒是有杨叔姚婶帮着抓买,但不妨发了急症可就无法了,到时咱们远在千里之外……就怕再知晓时已于事无补。”
  高氏果然神色惶然,拽着江老大的衣袖摇了摇。
  “只是外公外婆一心挂念着舅舅,不肯与咱们家同去……只是我未曾说,反正舅舅是去汴京公干,咱们接了他们去,正好能与舅舅在一处,让他们一家团圆,岂不是美事一桩?”其实她也拿不准高洪到底可还在汴京,不过是权宜之计,先哄着两位老人跟了他们去再说。
  果然,高氏面露喜色,她都四年未见过兄长了。
  江老大也松了口气,若大舅哥也在东京,到时岳父岳母与舅哥同住,自己爹娘……估计就不会有意见了罢?
  江春见他们神色松动,又搬出窦元芳这座“大山”来:“况且,窦家那头,窦祖母也说过定要请了我外公外婆去,办完婚事后,若他们在汴京待不住,会使妥当人将他们送回来……咱们走之前,元芳哥哥也这般说过的。”
  高氏二人果然信以为真,既然亲家都这般交代了,他们就更有底气向王氏说情了。
  但,俗话都说不可背后说人的,江春初三上午才悄悄扯过窦元芳的虎皮,晚间天快黑时,院里鸡鸣狗吠不住,军哥儿忙着去开了门,却是黑压压一群男子站在院门口……吓得他又急忙将木门“啪”一声合上了,屁颠颠跑回去喊大人。
  门外高烨笑得不怀好意:“元芳啊,看来你这位‘小舅子’不识你哦?”窦三几个也跟着憋笑,自家相公也有吃瘪的一日,这媳妇儿可不是好娶的。
  原是窦家祖母怕江家人上京不便,路上不安生,使着元芳来接他们。今日才初三,他们就赶到了,少说也是腊月尾巴上就动脚出发的,连年都是在路上耽搁了……看着他们面上浓浓的尘土,连那训练有素的马儿都累得见了粮水就挪不动蹄子。
  其间辛苦,可以想见,江春/心下感动不已。
  江家众人忙着将他们迎进门,整治饭食,给同来的十几名男子收拾了两桌酒席出来,由江家几个男人陪着吃到半夜方休。
  翌日,同村与附近乡绅,就是县里的县太爷也知这位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来了王家箐,全都提着礼来请见,就是说不上话,哪怕露个脸也是好的。
  当然,也少不了县里弘文馆众人,风度翩翩的念章馆长,笑眯眯的陈夫子,就是被“发配边关”的古学录也光明正大的与元芳招呼过一回。
  直到初五了,江老大才腾出功夫来与王氏商量高家之事,有元芳这株“大树”在,亲儿且求了又求,王氏虽心有不快,也只得点头应了。
  用过午食,江春就与元芳,领着几个弟弟去了苏家塘。
  今年的苏家塘亦如往年一般,空气里还残留着丝丝年味儿,小儿们穿红戴绿在门口跳百索。乍见一群穿戴鲜亮的年轻男女进了村,都在背后问“这是上哪家去嘞”,有知晓的就悄悄说“是村尾老高家外孙,那可是定了汴京城国公爷的闺女哟,瞧瞧这气派,就是县太爷见了都要下跪哩!”
  众吃瓜群众咋舌,有会讨巧的小子就三两步挨着人家院墙脚,抄小路跑到高家去报信:“高老伯,苏奶奶,你家京里的亲戚来嘞!”
  老两口一惊,听成是高洪家来了,忙喜得手脚颤抖,苏外婆指着老头子“骂”道:“力哥儿他爹家来嘞,快去将你那身补丁衣裳换了,他见着又得说你……”
  那小子摸摸后脑勺,大声纠正道:“不是,不是我洪叔!来了七个人,四个是你家王家箐的外孙,另有三个我不晓得,但里头没有洪叔哩!”小子急得恨不得跺跺脚,贵客可马上就到了。
  老两口好容易焕发的精神,又似被戳破气的皮球,萎靡下去,高外公垂着手,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补丁衣裳,悄悄背过身去抹泪。
  姚婶从灶房探出头来,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两老人委实可怜。
  好在没时间给他们沮丧,江春众人已经到了门口来,苏外婆听出江春声音,又重新收拾了心情来招呼他们。年前来那一回,她只知江春定了亲,翻年过去四月初八成婚,女婿据说是京内个什么将军,现在见那年轻人跟着春儿唤他们“外公”“外婆”,晓得就是外孙女婿了。
  老人家也不太看得清,只凭直觉拉了元芳的手,在他手臂上摸了摸,晓得是个大个子,倒是欣慰着道:“好,好,来了就好,快进屋歇歇去,灶上已整治上饭食了,你们先来吃碗茶……”说着就由元芳扶着进了屋。
  高外公忙进灶房去交代姚婶,将年前舍不得吃的那条腊肉与腊鱼蒸上,准备同杨叔去村口赊两斤黄酒与猪肉来,自家随意吃也就罢了,来人来客却是不好再应付的。
  江春晓得外公家日子愈发艰难了,年前给他们备的年货怕都舍不得吃,还留着他们一家六口“回娘家”哩,忙给文哥儿使了个眼色,追上外公一同去买肉,心内愈发打定主意要接了他们进京去。
  “你叫元芳可是?”苏外婆捏着元芳的手问话,因眼神不好,也看不清孙女婿身上气场,倒是丝毫不怯场,似普通祖孙一般有问有答。
  诸如“家中几口人,都是做甚营生的”“爹娘身子可还好,怕是年纪不大吧”“孩子多大了,可读书了”……的问题问了一堆,听元芳全都一五一十极有耐心的答了,老人家又问他“现今做甚,每月上几日工,得多少工钱”的问题来。
  江春/心内暖暖的,老人家也未出过门,见识的极限也不过是做账房的舅舅罢了,哪里晓得正经朝廷命官是“当值”,而不是“上工”,是领“俸禄”,而非“工钱”……她这般既老实巴交又“世故”的问法,江春真是又暖又好笑,只觉着这样的外婆,比王氏还令她暖心。
  窦元芳面对老人,倒是难得的好脾气,都简单明了、通俗易懂的一一答了,还问他们在家都做些甚,冬日炭火可够,粮食可够吃,年怎过的家常话来。
  委实一副融洽的祖孙叙话场景,高烨也端了碗茶在旁静静听着。
  不多时,姚婶已勤脚快手的收拾出一桌子菜来,几人围坐一处吃起来。
  文哥儿问“力哥儿可来信了”,老两口倒是乐意说这个:“力哥儿腊月里头写了封信回来,道他人已到了辽北,有他武师傅与师妹合着,我们也放心。”
  元芳与高烨一听,挑了挑眉,问“怎就去了辽北?力哥儿今年多大了?”
  老人家叹了口气,将那小子不好好读书,整日舞刀弄枪“不学好”的事数落了一遍,十岁不到就盼着去战场“立功”之事也说了。窦元芳与高烨是真正经历过搏杀场上刀枪无眼的,心内叹了口气,只当他小孩子家家说意气话,晓得厉害后总会回来的。
  高烨还安慰道:“老人家莫忧心,我外祖与舅父皆在辽北,待我明日写封信与他们,你们将与小郎君同行的几人姓甚名谁籍贯何处说与我,我请他们关照一些,定能保他们全须全尾的家来!”
  两老大喜,又惊慌失措着推辞:“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劳烦郎君了?”
  高烨大咧咧的安慰他们,硬要他们立时就留下讯息,让跟了他来的亲随记下,果然第二日就手书一封,遣人送去威远将军处。
  午食后,江春这才有机会与老两口说去汴京之事,但二老依然坚持要替舅舅“守着家”,不肯与他们同去。
  “婆婆,我晓得你要等舅舅,但舅舅人就在汴京,我们回来前几日,我都听到消息,有两分眉目了,道是有人在汴京城西一带遇到个金江口音的中年男子,估摸着就是舅舅了……待咱们进了京,再去寻他,岂不是更方便?到时你们就与我爹娘住一处,由我阿爹领着杨叔出去寻,不消几日,咱们就能在京内团聚哩!”为了“哄”他们去,她只得画个饼给他们了。
  苏外婆难以置信,又惊又喜:“哦?可当真?莫不是认错了吧?村里人……都在说,你舅舅怕是回不来了,说不定,已经……”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老人家内心深处自是不愿相信村里人说的,但——“要真还……还……活着,哪会四年了不来个信儿?”
  江春/心内大痛,有时候,悲剧让人难受的并非悲剧本身,而是周围的人不断提醒你“这是个悲剧”,不断强化你失去了什么。
  这样的环境,那更要将两老人劝走了,她只得宽慰他们:“不会不会,我舅舅吉人自有天相,莫听那些寡嘴胡说,进了京,让我阿爹去寻,定会将舅舅好端端的领到你们跟前。”
  “春儿,你莫安慰我老婆子了,我养的儿子自己清楚,若真还活着……不会音讯全无,他不是这般没良心的!可怜力哥儿也走了,平哥儿也不着家,这日子……哪里是个头哟!”浑浊的眼泪就顺着高突的颧骨流下,在灰色洗得发白的衣裳上留下了几个印子,似张牙舞爪的野猫,露出一直以来被人忽略了的獠牙。
  不消多大会儿功夫,那些“獠牙”又风干了。
  但江春知道,命运的獠牙不会就此随风收起,她也不会再任由所谓的“命运”将高家拽入深渊!凡是欠了高家的都得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婆婆,你莫说这些丧气话,元芳哥哥识得好些人,我会让他想法子帮着咱们寻的,定能寻到舅舅……再说了,平表哥今年未考上,定要日日在府学埋头苦读的,哪有时间归家,你们就是去了汴京也不耽搁他,力哥儿更不需你们操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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