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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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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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就凉了?已是比大多数女子好太多了……”不过想到这家伙估计也未曾牵过旁的女子手,对于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直男,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元芳今日穿了件暗紫色的大衣裳,袖子长出半寸,正好够握了她的手再缩进袖子去……当然,若是旁人做这缩手动作,江春定觉着不好看了,但在他身上,配上他英气至极的入鬓长眉,无端端的就生出一股儒雅气质来。
  果然,还是得看脸哪!
  这时分,街面上早无几人了,两个也不消在意旁人眼光,牵着手往西边去,一直走到夜市,随意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身心俱暖,才慢慢回了学寝。
  江春觉着,若她余生都能这般度过,每日有书可读,有事能做,夜了有人盼归,冷了有人捂手,饿了有汤入口……那就是极幸福与满足的了。
  可惜,这只是愿望而已,至少目前只能算奢望。
  第二日,腊月十四,刚散了晨学,还未出学门呢,窦老夫人身边的阿阳老妪就在学舍外等着她。
  “春娘子,老夫人使老奴来,有个不情之请。”她似乎十分焦急,说话单刀直入,并没有一贯的寒暄客套。
  身旁的胡沁雪见江春似是有事,自与旁人去了饭堂,留下她二人边走边说。
  “春娘子,宫里娘娘不太好,老夫人……老夫人使老奴来请您,看您能否方便去给娘娘瞧瞧。”阿阳觑着江春神色,见她并无反感,才继续道:“娘娘昨日晚间伊始,腹痛至难以入眠,连夜召唤太医院……至今仍未缓解。”
  江春|心内一震,明显感觉胸口仿佛提起了一口气来。
  阿阳虽未说有多严重的腹痛,但能让刚强如窦淮娘都连夜召唤太医……她现今又怀着身孕,怕是……这一胎可谓是整个窦家的希望了。
  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亦不为过。
  “老奴想着现再进府恐有耽搁,咱们直接去宫门前罢,老夫人看老奴久不至,怕是已在宫门前等着了。”
  江春点点头,才出了学门,就有轿子候着,她与阿阳同乘一轿,赶紧着问了几句“可有见红”“因何而起的腹痛”“腹内哪一处痛”的问题,但阿阳与窦老夫人也是上午才得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来请她,倒是还未曾细问……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人的心情,就似那正在颠簸的轿子一般,只七上八下,恨不得插翅飞至皇宫去。
  待二人赶到宫门口,邓菊娘果然已在那儿等着了。
  江春方下轿子,来不及招呼,窦老夫人已上前来拉了她手,温声道:“春儿,莫拘束那些了,祖母冒昧请了你来,成不成先看看吧。”
  握着她的枯手,有些抖,江春不由自主也多了两分紧张,只沉声应下,道了句“孙女定当尽力”,余话未来得及多说,就急急往宫门而去。
  值守的皇城司与内侍见是中宫娘娘后家人,身旁又有坤宁宫内侍引着,只意思一下,随意看了一眼就放行。过了宫门,早有步辇备着,不消一刻钟,几人就到了坤宁宫前。
  江春来不及细看院里景物,只垂首敛目跟在老夫人身后,急急进了正殿去。以前见过的林统管就迎了上来:“老夫人来了,娘娘这会儿……正……正痛着……”
  话未说完,老夫人已急得耐不住,赶紧着进内室去,现窦家正如日中天,窦家人又是常来的,能进窦淮娘寝宫内伺候的都见惯了,哪个也不敢挡拦,只林统管还“老夫人当心脚下”“老夫人您慢些”的招呼着。
  江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家老夫人敢进去是因着身份与母女关系在那儿,她个外人,还是老夫人自作主张请来的外人,可不敢擅闯皇后寝宫。
  好在邓菊娘虽急,只走了几步又折回头来对着林统管说了句“这位是老身请来的春娘子,就当来帮着出出主意罢”,林内侍也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春这才跟上前去。
  内里,窦淮娘卧在塌上,被子盖得高至脖颈,只露出一截儿素白的寝衣来,发髻歪斜,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是睡得极不安稳,又似只是在闭目养神。
  邓菊娘眼内焦虑更甚,嘴里轻轻唤了声“淮娘……我的儿”,窦淮娘就慢慢睁开了眼。
  “阿娘来了,这几个狗奴才,儿就是肚子痛了一会儿……非得传去阿娘耳里,折腾得你人仰马翻……”说着还苦笑两声,还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也不知是果然对下人无奈,还是对自己病痛的无奈。
  “快歇着,莫折腾了。请林统管来说说,娘娘这是怎了?”边说边望了江春一眼。
  江春忙三两步上前去,跪下磕过头,竖着耳朵听起来龙去脉。
  “昨日午间,娘娘如往常一般代官家批复奏章,只是中间夹了道请立太子的折子,到底有些不太中听,娘娘有两分气苦,吃了半盏安神解郁汤,晚间饭食未用下多少,到了晚间娘娘不提,咱们几个当值的也未察,只到了亥时初刻,守夜的红姑听见娘娘在塌上翻身,才知娘娘居然不寐……忙着宣了太医院院使来,道怕是胎动不安,但又未诊出胎脉来。”
  江春|心道:可不是诊不出嘛,满打满算,窦淮娘的身孕也才四个月不到。而胎动,一般是妊娠满四个月后,即从第五个月开始,母体方可明显感觉到胎儿在子宫内伸手、踢腿、冲击子宫壁。
  邓菊娘却只觉着天旋地转,甚“未诊出胎脉来”,明明好端端怀着孩子,哪里会没有胎脉?心内难免就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孩子没了?或是死胎?老人家一个站不稳,险些朝后跌坐回去,好在江春眼疾手快扶住她一把。
  “阿娘莫担心,儿也未见红。”老夫人这一口气才挂在喉间。
  林统管这才接着道:“老奴自作主张又请了刘院判来,他倒是说龙种无恙,只是娘娘这般疼着不是法子,主张用些行气活血之品,将这胞宫之气给理顺了……但院使却阻道‘胎儿乃气血所聚,哪可将其化了去’……娘娘也不愿吃药,只想着自己熬一熬,疼过那阵去也就好了……哪晓得,今日天都亮了半晌,娘娘还是这般,老奴这才使人去请了您老来坐镇。”
  说着就双膝一软,跪下去请罪:“老夫人,是小的未曾服侍好娘娘,请老夫人责罚。”
  邓菊娘哪有心思责罚他,听闻未见红,稍稍稳下心神来问:“我儿,现如何了?可还是疼得厉害?”
  窦淮娘强撑了半日的精神,在见到亲娘那一刻早就松懈了,此时被亲娘一问,更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来,抽噎着道:“阿娘,儿肚子好痛。”就似个跌倒的小儿,其实身上不一定有多痛,若母亲不对他嘘寒问暖,任由他自个儿爬起来也就罢了,只消母亲一问,那眼泪那心伤就按捺不住……
  在亲娘面前,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罢,窦淮娘这个可怜的女人,爱是她的软肋,江春多么希望,爱也能同时成为她的铠甲。
  愈是这种关头,邓菊娘反倒愈发冷静下来,眨了眨眼,深吸口气,唤过江春来:“春儿,祖母豁下脸面来,请你来替淮娘瞧瞧……”
  江春不待她多说,微微蹲下|身去,告了声罪,轻轻掀开那金丝牡丹锦被,见窦淮娘点点头,她又拉开她寝衣去看,见小腹已微微有些隆起,只是她历来骨肉均匀,肌肉|紧致,倒是不甚明显。
  江春见那肚皮肤色、温度都还正常,问清楚是肚脐周围偏下处疼痛,方拉好衣裳与锦被,坐在塌前的软凳上,搭了三指在她脉上。
  只见左手关脉弦细,如按琴弦,尺脉健而有力,江春见众人眼巴巴望着她,只得宽慰道:“民女亦赞同刘院判说法,娘娘尺脉健而有力,胎元健硕,倒是无碍。”
  众人皆松了口气,尤其邓菊娘,她比谁都清楚,窦家现今处境,唯有保住这个孩子,方能保全……听闻孩子无碍,她亦大大松了口气。
  只是,转眼见淮娘那苍白的面色,眼下两片乌青尤其明显……折腾了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长期折磨啊!
  “阿娘,看吧,儿都说了无事的,就是腹痛了些,儿咬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说着不自觉的皱眉,委实疼得难受了。
  邓菊娘哪里忍心?
  这就与后世许多二胎妈妈一般,好容易怀上了,千防万防还是感冒了,头痛鼻塞,咳嗽咽痛,抗生素不敢用,药不敢吃,旁人只会说“为了孩子你忍忍罢,忍忍就过去了”……但其实真轮到自己头上了,才晓得许多情况是“忍”字过不去的。
  “儿不怕疼,只要孩子好好的。”窦淮娘咬着嘴唇。
  邓菊娘哪里同意,只问江春:“春儿,你怎看?”
  江春沉吟片刻,孩子必须保住,这是前提,但看淮娘这情形,若说“痛彻心扉”也不至于,估摸着就是一阵阵的隐隐作痛罢了。虽说痛势不剧,但疼在自己身上,只有疼的人自己晓得,就是她咬牙真隐忍下来了,这般坐卧难安、茶饭不思、愁眉苦脸的样子,孩子能保住的几率也不大。
  当务之急,只有减轻疼痛才行。
  “敢问娘娘,昨日间可是觉着情志不畅,心绪难平?”
  窦淮娘强忍着痛意,点点头。
  那就是肝气郁结,情志所伤了。其实光听林统管所言,江春也能猜到,这节骨眼儿上,有人请立太子,就是在故意惹气而已。想窦家折腾这大半年为了个甚?不就是将来那把椅子,哪有半道上退位让贤的道理?估摸着淮娘是平日就费心劳力,心脾偏虚,又遇上气怒伤肝之事,肝气不舒,横逆犯脾,这才茶饭不思。
  肝气在内乱窜,引动胎气,不通则痛。她想起后世常用的腹痛名方——当归芍药散来,最开始也是张仲景用来治疗妊娠腹痛的。
  只是她从未在孕妇身上用过,这时候思来想去也只能暂时用这方子理理肝脾了,待气顺了再吃两剂安胎药才行……只是终究冒险了。
  邓菊娘母女俩见她面色沉静,皱着眉头颇为犹豫的样子,对视一眼,邓菊娘安慰道:“春儿莫怕,与祖母说说,有何想法。”
  江春这才将自己心头所想说出来,前头病因病机那些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倒是都点头赞同了,只一听“当归芍药散”这方名就犯怵。
  当归活血化瘀,众人皆知,中宫娘娘身怀龙胎,哪个敢用?
  但邓菊娘不能眼睁睁看着闺女忍痛,指不定是忍了也没用呢,还不如就冒一回险……反正窦家冒险的事多了去了!
  想到此处就望向淮娘。淮娘也知自己现在情形,若想要靠“忍”来保住孩子,怕会适得其反,得了母亲眼神鼓励,身上终于有了两分力气,振作起来道:“无事,春娘子莫怕,你放心用药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邓菊娘听不得她这丧气话,骂道:“莫满嘴胡沁,我定要我外孙好好的,管它有没有的,我只要你娘两个好好的。”边说边紧紧握住她苍白无力的手。
  也就片刻功夫,江春不敢太过冒险,看了看淮娘舌头,见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脾虚湿滞,也正合原方论述,为保险起见,亦只照着张仲景的思路来,开了当归五钱、芍药(炒白芍)三两、茯苓一两、白术一两、泽泻五钱、川芎三钱,共六味药。
  林内侍亲自守着煎药,江春与邓菊娘就陪着淮娘,东拉西扯说些,尽量分散她注意力。


第126章 保胎
  “春娘子,本宫就唤你‘春儿’如何?倒是好一个鲜眉亮眼的蒹葭伊人,果然是年少有为,听闻尚在太医局读书?”窦淮娘被二人引得说起闲话来。
  “娘娘谬赞了,民女现在内舍班,习了伤寒千金方,略知两分岐黄。”江春的心也悬着,药方是开出去了,但疗效如何,却是不知的,只盼着张仲景能显两分神通。
  “淮娘莫听她谦逊,当日若非得她相救,我老婆子坟头草都一丈高了!五年前,你侄孙淳哥儿在大理郡落水那次,也得多亏她仗义施救……就是前两月,哪个也不敢接手,多亏她帮着教养收留那小子,我窦家老小俱亏欠她良多。”邓菊娘轻叹着气说起来。
  窦淮娘因强忍疼痛,只能勉强扯出个笑意来,轻声附和:“是啊,甭管今日成不成,本宫都会将这恩情记在心内……来日,若有来日,本宫……”这语气倒是与当日邓菊娘托孤时如出一辙。
  “呸呸呸,又胡沁些甚?你母子俩都得好好的,日后还得你这姑姑来看着元芳成家立业呢。”说着意有所指的望了江春一眼。
  江春低下头去,面颊绯红,露出一截儿细白纤长的脖颈来,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素莲……如此丽质天成,也难怪元芳会心悦,年轻男女果然还是爱俏的。
  窦淮娘只觉小腹又袭来一阵绵绵痛意,也不知肚里孩子可还受得住,大儿弃她而去,小儿难道也要保不住?她这母亲果然做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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