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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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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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儿的童言稚语令江春红了脸,元芳不自在的咳了声,颇有威严的瞧了儿子一眼,满含警告意味。
  淳哥儿被吓得又缩到曾祖母跟前去,老人家瞪了元芳一眼,他们年轻人的事她也不管,瞧小姑娘红得滴出|水来的面庞,那欲语还休的神情,青年男女左不过就那些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多个嘴又怎了?
  反倒是人家小姑娘,才十四岁呢,就是及笄也得再等一年,他这般鲁莽……可莫吓坏了人家!想着又瞪了他一眼。
  窦元芳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晓得祖母意思。
  江春却不知这祖孙三人的眉眼官司,心内记挂着钥匙的事儿,顾忌淳哥儿在场,不好多提,寻思着用过粥食就要还给老人家。
  遂这接下来的腊八粥也吃得心不在焉。其实这算是她正经的第一次吃腊八粥罢,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金江地区都不兴过腊八,农户人家腊月间都准备着过年,哪有那闲工夫煮粥吃。再说了稀饭在农家日日吃,早吃够了,哪个也不会因为多放几个枣子葡萄的就稀罕了。
  待窦老夫人净手,供奉过祖先,四人才围坐一处吃起来。
  宫里赏赐下来的腊八粥,也不过是一碗红黑的稀饭而已,据说是由黄米、白米、江米、菱角米、去皮枣泥等煮成的,外加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松子及白糖、红糖、葡萄作染色和点缀……相当于是各种果仁儿煮在各种米里,江春盛情难却,勉强吃了小半碗下去也就不再用了。
  老夫人晓得她怕是吃不惯,又使着阿阳去与她煮了碗米线来,江春见祖孙三个眼巴巴望着她,催着她快些吃米线,那热气腾腾的熟悉米线味儿一入口,只觉着眼眶微热。
  窦家这祖孙三个待她……还真是真心诚意,老人家这般体贴她,她愈发打定主意要将钥匙还给她了。
  食过,下人收拾干净碗筷,老夫人也不念糊涂蛋儿子几个,只说些以前的趣事,直到淳哥儿打了个哈欠,才被兰燕嬷嬷领回房去。
  江春忙上前两步,将那三把钥匙捧上,道“物归原主”。
  老夫人却不收,敛了笑意,叹口气道:“春娘,莫非你还要与老身客气?这钥匙既是予了你,就是你的,我们认准了你,日后也只会是你的……我邓菊娘说出去的话,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江春不安,这可是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了,连皇帝赵阚都虎视眈眈的窦家家产,她怎可能安心收下?只一味道“孙女何德何能受这馈赠”“孙女无地自容”等语,打定主意就是不能要。又拿眼睛瞧窦元芳,示意他替自己说两句话,请他祖母收回诚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晓得元芳也不知是没看到她眼色还是有旁的想法,亦不帮着她说话。
  老夫人道:“你甭望他,他才不管我们女人家这些事呢,我信得过你,你就收下罢,待你及笄了,咱们也将你们事儿定下来,早一日晚一日都是要接手的……”
  江春脸又红了,甚“定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老人家这般爽快的说话方式。
  “好孩子,晓得你年轻女孩儿面皮薄,但你是个有主见的,你也晓得咱们元芳年纪在这儿摆着,京内多少人家在他这把年纪的,孩子成群结队满地跑了,再过两年当爷爷的也有了……现局势也稳定下来了,待过了这年把,总之是要办的……那些风风雨雨我也看够了,我不图个什么,只求你们好好的,子子孙孙都全须全尾……”可能是想到不幸没了的大皇子,老人家眼眶渐渐红了。
  江春手中那钥匙愈发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总不能似个孩子似的耍赖,将钥匙往桌上一丢,拍屁|股走人罢?
  “好孩子,莫多想了,女儿家手里得有点儿东西心里才踏实,就是为了你后半生安心些,你也要收下……若元芳日后敢有哪里对不住你的,你提脚一走便是,咱们女儿家不愁嫁的。”说着还擦干泪又对她眨眨眼。
  江春被逗乐,愈发喜欢这位祖母了。
  可能,这就是她的福分罢,遇到这么位祖母,这么几个真性情,真正关心她的窦家人……她想,她是幸运的,比这时代不知多少的女子都幸运。


第124章 坐堂
  江春要将钥匙还给邓菊娘,但老人却又不肯受,江春亦无法,无奈只得先收下,就当先帮她收着罢,日后再找机会还给她便是。晚食后又说了会子闲话,辞别过老人家,元芳方才送着她回了学寝。
  翌日,才散了午学,江春与胡沁雪招呼过一声,道明日再去拜见干爹,今日有事要出去,回寝可能要晚一些。
  待她裹严实了衣裳来到城东的熟药所,刚过了酉时初刻,正是晚食时辰,所内人也不多。
  她方一进门,杨掌事就招呼着上来,有小厮知机的送上杯热茶,江春也未吃,只握在手中暖着。
  “春娘子果然能耐,你瞧我今日,精神头可是好多了?”杨掌事笑得极其和善,白白胖胖的似尊弥勒佛。
  江春|心下明白,他这是吃了她的药有效了,只淡淡笑笑,道:“杨叔身体底子本就不差,只是稍微欠了点调养罢了,日后多吃些温补之物,定能比年轻小伙还康健哩!”
  一席话将掌事的惹得笑开怀,引着她去了一进门左手边第一间小屋,就算诊室了。
  只见那诊室五六个平米宽敞的样子,青砖地板,朱红漆的墙壁与柱子,正中靠墙放了张朱红的雕花桌子,桌后立了把同样花色的椅子,椅子上铺好了牡丹花样软软的坐垫,看着就暖和。对角靠墙处还放了一盆墨绿的兰花,在寒冬腊月里居然也散发着勃勃生机。
  一切都布置得刚刚好,看来这位杨掌事委实是个妥帖人。
  江春被他请着入了座,有小厮给她上了热茶,江春这才吃过两口,在位子上坐定,看着外头四处走动着抓药煎药的药工……也无个人进来,屋子虽比外头街面上要暖和一些,但坐久了双足还是僵住了。
  她就手端着杯热茶出了诊室,看了挨她一溜儿的几间诊室,不过全是空的,无人在内。
  给她送茶那小厮见她四处看,也笑着出来与她主动说起来:“春娘子,这几间往日是几位老先生在坐,只这几日天冷了他们都家去了,怕是要开春后才会来呢。”
  江春抬了抬眉毛,那几间都是老先生在坐?那她左手第一间,岂不是排在他们前头了?这几日若不来也就罢了,日后来了……可就不太好看了。
  可能是上辈子形成的职业习惯了,任何行业都是敬老的,尊重前辈已成了行业潜规则,尤其是在中医这种迷信经验的行业里……
  见她神色难为,小厮倒是会看眼色,忙宽慰道:“春娘子不消忧心,那几位老先生也不是每一日都来的,他们往日亦只隔三差五来一遭,年后还不定来不来呢!”
  江春笑笑,只将此事记在心上。
  她又去药房看了一圈,见几个抓药的药工皆勤脚快手,称头拿捏极其熟练与准确,就是那药材质量,每一个抽屉拉开来看,都是极其匀净地道的……她对这熟药所的感官愈发好了。
  江春看完了杂七杂八,外头天色黑透了,她又坐回自己诊室去,见也没人,只拿出随身带着的书册看起来——闲着无事时度日如年,看看书倒是能消磨时光……只是天寒地冻,才将坐了片刻,双脚又麻木了,就是使劲跺了跺也无用。
  这汴京的冬天,委实难熬!令她不由得想起金江的冬日来,就是最冷那几日也只地上结层霜,顶多冻坏些瓜瓜豆豆的,哪里似这边,连人都能冻坏……也不知家里众人如何,元芳使人帮她带的口信可收到了?
  窦淮娘一日不生下小皇子来,京内局势就一日无法真正安定,待真正的尘埃落定,估计家里武哥儿斌哥儿秋姐儿三个小的都能上学了……也不知今年文哥儿和江夏两人考上弘文馆不曾?
  想着想着,愈发想要回家了。
  “您这边请,我们这位小江大夫,可是太医院内极其本事的,像您老这般伤了风,她两包药下去,保准您药到病除,今日喝药,后日就可吃酒了!”那小厮领着个老太太来到诊室门口。
  江春听他对自己一气儿的胡夸海吹,“药到病除”这话可哪个也不敢说的……倒是险些笑出来,忙整理了仪容,正襟危坐,等着迎接她在这世界的第一个正式“病人”。
  哪晓得那老妇人在诊室门口看了半日,就是不进去,只伸头探脑的瞧了她几眼,神色犹豫不决。
  江春还道她是有甚难言之隐,想着此时该展现笑意,令病人如沐春风,消除怯医心理……
  “就这黄毛丫头瞧甚病?你个崽子莫忽悠你奶奶!你这熟药所里怕是没大夫了不成?让个小丫头来瞧你奶奶,信不信奶奶打下你半截儿来?”那老妇人白了小厮与江春一眼,又转去了别处。
  ……
  于是,江春才绽开的笑意,就僵在了唇边,令她收也不是,笑也再笑不下去。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被人当着面这般否定了,她也尴尬,上辈子好在病人虽不信她也只是背后吐槽,这般当面就骂开的,还是首次……关键是还“连累”了一心推荐她的小哥。
  好在那小哥也是个看得开的,混不在意老妇人荤骂,待她扭着腰走了,他立马去了江春面前安慰道:“春娘子莫放心上,老虔婆那寡嘴儿,说起话来最是没个高低,你就当她放……”他及时刹住嘴,将那话给憋住了。
  江春倒是感谢他的宽慰,笑笑不当回事儿,毕竟上辈子也经历过的,年轻医生坐冷板凳好似就是天经地义的,只得勉强安慰自己:无事无事,慢慢来就是了,总有起得来的一日。
  她这般自我安慰着,僵直着脚,好容易才熬到戌时末,城内大钟一响,所内众小厮药工收拾了铺面,准备关门,她也就拿上自己的书走人了。
  临了,杨掌事又来宽慰了她几句,甚“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生常谈,她上辈子也没少听,亦只淡定的应下。
  辞别众人,出了门,一股冷风似长了脚一般,朝着她头面扑来,顺着脖子又往里钻,她闭口不及,居然还有一口灌进了肚子里去……这才觉出肚内空空来。
  一散了学就往熟药所来,说着话居然就将“正事”忘了,但现已九点多近十点钟的样子,街上早没几个人了,要吃东西只得去夜市。
  夜市……她独自个儿,是坚决不会去的。遂只得低着头,裹紧了大衣裳往朱雀大街而去。因着乱局初定,街上人虽不多,但三教九流的也不敢为非作歹,这时候任哪个也不敢往风口上撞……她倒是安安稳稳回到了学寝。
  直到洗漱过躺床上,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前几日委实是想多了,还计划着啥“一日瞧十个病人”哩,照今日这架势,甭论她去哪里坐堂,哪里都得贴钱养着她哩!
  夜里免不了的做了许多梦,一会儿是只热气腾腾的烧肥鹅,歪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颇有两分媚眼如丝的味道,似在挑衅她说“来呀,吃我呀”,激得她磨刀霍霍一把抓住它脖子……一把抓空了,反倒将手臂露外头,大半夜的将自己给冷醒了。
  醒来想起梦里那烧肥鹅,肚内唱起了空城计,只觉着懊恼异常,早知道一个病人也瞧不着,又何必那般老早八早的守着去,还不如悠闲自在的吃个晚食再去哩!
  摔!
  想起一个病人也没瞧上,想到自己的挣钱大计不知何时才能步上正规,难免又有两分沮丧。
  这种沮丧直持续到了再次入睡,睡着后梦见自己在那诊室方坐下,就来了几十号病人,在门口排起长长的队,等着找江小大夫瞧病,有几个没挂到她号的,就站门口好说歹说求着要加号,不给加号今日就不走了……
  当然,醒来难免又失落,这种情景估计只有“专家门诊”才会出现呢,自己又想多了!
  摔!
  她又懊恼着入了睡,第二日醒来就显得精神不济,用过早食,勉强着听了一日的课,散学后与胡沁雪一道家去。
  先去了胡叔微家,下人道“老爷去三爷府上了”,姊妹二人又约着去了尚书府。
  果然几人正在胡老夫人处说着话呢,二人先与众长辈见过礼,江春特意将昨日腊八之事说了,道她“先前就应下窦老夫人去她家请平安脉,倒是不好临时变卦,故只得跟着去了窦府,辜负了祖母美意”。
  这种场面话也就只有胡叔微父女两个会当真了,果然就顺着她话问起窦府情形来。
  江春|心内斟酌了一番,捡着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无非是“先前的安国公回了张家去”“窦老夫人身子弱了些,精神头尚好,只是心内忧着官家龙体”这些众人皆知之事。
  父女两个听了倒是唏嘘不已,皆道未曾料到风光无限的窦家也会经那磨难,此番安定下来倒是尚好,老人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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