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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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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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老夫人被她奉承不住:“罢罢罢,那都是他们年轻人好吃,我在家却是吃不得……再说了,这几日的青皮子哪敢吃,会闹人哩!”
  江春故意“嚯”的惊呼一声:“咦?青皮子还会闹人?不是罢?姚嬷嬷照顾孩子最是经心的,可我方才明明见她给淳哥儿吃了个青皮子的,看她意思,都吃了不少时日哩……段老夫人,这梨子真吃不得?也不知是甚时节才不闹人?”
  “自是要八月下旬,最早也得中秋,还得挑着向阳处的吃。”话才出口就觉不对劲。
  江春蹙着眉:“那倒是怪了,淳哥儿房里那几个,看着不甚新鲜,怕是经了二十几日舟车运来的……摘下树时怕是还……也难怪我瞧着那皮子厚实。”
  见两位老人笑意淡下,她尤作恍然大悟状:“哦,怪不得哩,淳哥儿每次更衣都是解堆稀溏便,原是吃了那青皮子……我昨日问起来,姚嬷嬷还道他日日吃汤药伤了脾胃哩。”
  本来太医诊过淳哥儿,断的就是“脾虚”,素日间只开些补气健脾药吃,哪里伤得了脾胃?窦老夫人脸色不甚好看。
  江春只作不知,继续哄着淳哥儿:“乖乖淳哥儿,待会儿咱们玩过了外祖母的好东西,可得净了手才能拿吃食哦,你看将才嬷嬷手也未洗就给你削梨吃,你可不能学她……不洁的吃食入了口,不定哪日就肚肚痛哩。”
  淳哥儿乖乖点头。
  窦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那妇人是当年段丽娘陪嫁来的,自丽娘没了后,她就留下看顾淳哥儿,吃用样样不差,几月前她大理老家有事,府里还准了她几月的假……倒是好本事!
  大理来这位还口口声声要给她闺女外孙讨公道,岂不知她家来的嬷嬷才是个祸害,窦老夫人也就不讲甚面子不面子的了,只使阿阳去将淳哥儿房里的嬷嬷叫来,又请江春将淳哥儿领去隔壁耍。
  “春娘子请留步。”江春不明所以,自有另一婆子来将淳哥儿领走。
  “敢问春娘子,怎独独指出了姚氏有问题?老身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替你嬢嬢鸣不平?”段老夫人似笑非笑。
  江春晓得她这是不爽自己当面说她段家陪房的不是,所谓“打狗看主人”,自己这是未给她留面子,但江春看元芳对她态度早不似四年前了,窦段两家关系怕不是自己以为的恁般好了……她既然要站窦家,就只得摆明态度了。况且,这姚氏的问题,她是早就要说的了,只这次拿那宝珠梨发挥罢了。
  遂温温一笑:“这倒不曾,江芝所作,咎由自取。只这乳|母姚氏的问题,四年前民女就已隐隐觉着不对,只当时亦才一面之缘,未来得及细想……这几日民女又见了淳哥儿,亲眼见了他饮食起居,才觉出问题来。”
  段老夫人被她堵得一结,心道:你倒是乖觉,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时候来闹心。却不想,这终究是帮她外孙解决了身边隐患,她更在意的反倒是段家名声了。
  窦老夫人看着江春不卑不亢的态度,眼里就带了笑出来:“不论如何,还是得多谢春娘子,我窦家又亏欠你一回。”说着要起身对她行礼,江春忙避过。
  见姚氏进屋,江春|心知肚明,连着昨日未看顾好小主子,这奶嬷嬷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她去了隔壁,见淳哥儿无聊的自己玩着手指,怕待会儿那妇人真发起疯来吓到孩子,江春只牵了他手,避到后院那片杏林去。
  七月的杏树只剩一身渐渐转黄的叶子,那些杏子果已不知去了何处,被摘得干干净净,似从未结出来过。
  “春姐姐,你见过我母亲不曾?”似乎是与她渐渐熟了,而她又性格可亲,他那藏了几年的问题终于问出来。
  江春自是没见过的,但看着他期盼的眼神,不忍心就用一句话终结了他的话题,只得答非所问:“淳哥儿为何想起问这个来?”
  “瑞哥儿说我没娘,阿爹也不管我……”小人儿有些委屈。
  “那是他没见过你母亲,胡说呢,既他是胡说的,你又何必听到心里去?我想啊,你母亲定是位极温柔的女子,才生出你这么可人的好孩子。你看你肤色这般白,眼睛这般大,你母亲定也是位极美丽的女子……不信你可以问你阿爹。”对不住了,窦叔父,这种问题本就是你这个当爹的责任,这锅你就稳稳的接住罢。
  “但我阿爹才不会与我说哩,他……”只会黑着脸瞪我。
  “无事啊,他不是不与你说,是心内太过思念你母亲,你一提起他就会思念她,但思念却又见不着,就会不高兴哩,就像你想吃最爱的乳酪糖糕,但又吃不着,是不是就会不开心?”这种因为想念一个人,而害怕听到她的一切的心情,待你日后长大就能懂了。
  提起糖糕,他了解的点点头,但:“真是这般呀?可嬷嬷说我阿爹不喜我母亲,就是因为阿爹丢下她,才会……”
  额,这个“□□”她就不知了,但以她对窦元芳的了解,该不是这种人,他做不出不喜原配就丢下原配的事,至少也会给她正经嫡妻的体面。
  看来那姚氏果然不是个好的,非但未照顾好小主子,还给他灌输这些大人矛盾,小小的他哪消化得了?只憋在心内,日积月累,成了对父亲天然的偏见。父子一年本就见不着几面了,若还在他脑海里将“父亲”定义为害死母亲的“凶手”,哪里还有父子亲情可讲?怪不得他见了元芳害怕成那样,姚氏功不可没。
  “阿爹……阿爹,淳哥儿许久未见阿爹了。”
  江春以为他是在埋怨父亲,其实她也觉着窦元芳这父亲做得不称职,但不能跟着附和,只教他:“你阿爹他‘贵人事忙’,你若想他,可以自己给他写信啊,画画儿啊,等他家来见了,定是极欢喜的。”
  “哦?这法子倒是不错。”
  江春转身,见元芳已站在了二人身后……原来刚才淳哥儿是在与他请安。
  他却并未望她,只皱着眉看淳哥儿瑟缩样,叹了口气:“罢了,我又不说你,莫怕成这副模样。”
  见淳哥儿还是怯怯的望着他,又道:“这法子倒是可行,日后你在家,遇着甚有趣事物了,可写在信里,给为父寄来。”可能是他平日实在吝于给他好脸色,这般闻言细语倒是令淳哥儿亮了亮眼睛,只抿着嘴轻笑。
  元芳也被这笑容感染了,微微带了笑意道:“外头风大,你先回去,为父待会儿再去瞧你。”自有窦三去牵了他手,将他带着出了园子。
  “窦叔父身子好了?心肺大伤万万不可随意走动。”江春揶揄他。
  今日的元芳心情不错,居然也笑着回了句“有江大夫在,鄙人倒是放心。”因为带了笑,将那深邃的双眼笑出了纹路,尤其眼角细细两条,似两条金色会发光的水渠,里头温温流淌着些岁月的痕迹……虽然他才二十五不到。
  江春呆呆看着,心内暗叹:这窦叔父真帅气,浑身散发着天然时光雕饰的男性荷尔蒙……哪是后世那些奶油小生能比的。
  元芳被她瞧得不自在,摸摸鼻子道:“这几日学里课程怎办?”
  “只能先告假了,淳哥儿的事因我而起,我当好生照料于他。”这是真心话。
  元芳点点头,想到昨晚祖母说的话,又摇摇头:“这事亦不能怪你,是我胡家烂账拖累于你……其实,事情并非恁般简单。”
  江春不解,大着胆子问出来:“那是……?”
  元芳却并未说话,只望着已经升到半空中的太阳,似是见到窦家骑虎难下,不得不搏的场景,轻声道:“江氏,会留她条命在,但日后你就当没这人罢。我母亲……祖母自有安排,明日|你且回去专心课业罢。”
  江春从他口中听出了江芝的命运,只要别让她回金江去继续祸害,她都觉着无悲无喜,能给她命在,让她活在自己曾经最痛恨最想摆脱的社会底层,或许才是对她不知天高地厚不择手段的最好惩罚。
  只是,元芳母亲?为何要由邓菊娘来安排?难道这次的事,真如外界传闻,背后元凶真是他母亲?那位面如止水、宠辱不惊的美妇?
  但她是淳哥儿的亲祖母啊!淳哥儿身体里流淌着她四分之一的血液,血浓于水啊!
  她实在想不出那个清心寡欲的女人,为何会对个无辜稚子下得了这手,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安国公府唯一的嫡长孙没了,对她这位女主人能有甚好处?按理说窦元芳只得淳哥儿个独儿子,她这位祖母该是千娇万宠才对,这种非得置之死地的恨意或者动机,从何而来?
  江春觉着自己眼前似是迷雾蒙蒙。
  但观元芳面色,好似也不甚悲伤?是早就料到她会这般做,心内早有准备?还是她曾经做过比谋害亲孙子更过分之事,他已麻木了?或是,他心目中还在忧心着甚比淳哥儿被害还更紧迫之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江春都不是滋味。这位安国公夫人实在令人意外,或许,窦家还有更多出乎她意料的事?果然,外头传闻真真假假,有的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第103章 吃鱼
  元芳亲口说出幕后真凶是大秦氏,淳哥儿那位轻易不露面的亲祖母……江春对这“真相”大感意外,原以为会是张扬跋扈没脑子的小秦氏,谁知……果然,人不可貌相!
  唉,江春也只能叹口气,无论窦家诸人如何出人意料,之于她,都只是个无法触及的豪门大家罢了,她眼目前第一要务,还是好好读书,应付学里月试。
  太医院的学,她算是上了半年了,所学内容已从最开始的《内经》《本经》过渡到《难经》了。前两门因有“上辈子”的基础在,还算好过关,但《难经》这一门却是她从未习过的,难度不是一般大。
  《难经》相传是秦越人(扁鹊)所作,以问答形式解释《内经》,共讨论了八十一个问题,故又称《八十一难》,包括了脉学、经络、脏腑、腧穴等基础理论,还论及了一些疾病治疗与针刺方法。
  因此书不在各大中医院校教学目录内,后世科班教育出身的学起来还真是困难重重,与它书名一般。江春每日晨起趁着精力充沛,都得读背半个时辰,课上亦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认真劲头与上长孙夫子的课有得一拼了。
  “春妹妹,你想甚嘞?”胡沁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哦,无事,只是觉着这《难经》也太难学了,与它名字一般费脑力。”
  “可不是?我当年被阿爹逼着学它,都不知错过了多少好玩事物……还多亏那大愣子送了个会转的木马与我……”
  江春转过头去,少女沁雪又开始思念她的“异地恋”男友了,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
  自从四月里收到徐纯第一封信后,他俩就开始了鸿雁传书的日子。以江春肉|眼估计,平均每十日,胡沁雪就能收到一封威楚府来的信,她自己回信的频率也很高,七八日就得发一封出去……于是,江春常遇到的事情就是,两人刚走到门房处,那小童就喊“信来了”。
  江春不消回头都晓得,她该是幸福得脸颊红粉,满面春光了。
  与胡沁雪的春风得意不同,随着天气愈发转热,江春精神却是愈发差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她只三个时辰有读书效率。每日间雨水也不下,那热气好似从地下蒸腾而上,只要一出门就如进了蒸包子的锅边,少不得被那热气扑一脸。一被扑就头昏脑涨,读不进书,后背衣裳黏腻浑身不适……总之汴京的夏日令她寝食难安。
  才两个月功夫,她又瘦了些,穿衣裳都觉出腰肢又比以前细了点,惹得胡沁雪与高胜男调侃,甚“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听得江春红了老脸,恨不得骂她们俩臭流氓!
  但好在她胸臀还有肉在,还能撑住衣裳,平日腰带不系太紧的话,也倒不会过分明显。
  进入八月份,往年在金江的话,田里稻谷飘香,稻花鱼肥嫩,正是入口好时节,王氏虽抠门,但八月上总是要捉几尾稻花鱼来做个红烧的。这两年江家日子好过了,她也舍得给高氏放糖盐,那煎得两面红光泛黄的肥鱼,入口鲜嫩,味道香甜,淋上一勺汤汁儿,最是下饭。
  想着想着,嘴里就开始泛酸……离家半年了,也不知是馋家里的味道,还是馋那肥鱼了。
  于是,午后的《难经》课愈发上得浑浑噩噩了,满心满眼只想着要吃那鱼,倒是令她又气又笑——自己居然为了个吃的惦记得心神不宁、无心向学,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罪过罪过。
  好容易熬到散学,因第二日是八月初五,四大学沐休,她想约了胡沁雪与高胜男一道吃顿好的去——能吃鱼最好。
  可惜沁雪中午刚收了封徐纯的信,急着回家去悄悄躲被窝里独自欣赏,她又不好说自己想吃鱼,搞不好这丫头非拉了她家去不可……她不想与胡家太过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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