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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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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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吃多了酒,两只眼睛竟是赤红的,瞪视着花小麦道:“那八珍会,于情于理都非去不可。你要是真心不想去,就由我顶着稻香园的名儿走一遭,如何?”

    花小麦抬头看他一眼,再回身,就见满桌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时候,怎么也该拿个主意了……

    “那咱们就去。”她从胸臆间呼出一口长气,声音并不大,却字字铿锵,“薛老先生上回来时,留了他家地址给我,庆有,你明天就往省城跑一趟,跟他说稻香园决定了要参加今年的八珍会,跟他把一应细节都打听清楚。至于那些琐碎事,譬如咱们去多少人,又预备做甚么菜色,等庆有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

    事情总算有了着落,满桌人都很是雀跃,摩拳擦掌,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当场就去省城与各地酒楼一较高下。

    花小麦与孟郁槐两个惦记着家中的小核桃,并没在谭师傅那里耽搁太久。与大伙儿热闹说笑一回,孟郁槐又与男人们吃了两杯,也便先行告辞,撑伞冒着大雨奔回村东。

    八珍会那事在花小麦心中搁了许久。如今终于做了决定,她也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有句话春喜说得没错,此番去八珍会,她没想过要图个甚么。去了自然要竭尽所能地做到最好,但结果如何,她并不十分在乎,最重要是,她或许没办法把宋静溪怎么样,但这笔账,她要在八珍会上与那女人堂堂正正地算个清楚。

    事情定下。顿时就一身轻松了,两人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换身干爽衣服,陪着孟老娘说一会儿话,便抱着小核桃回了房。

    小娃娃已是睡得香甜。又白又嫩的小脸儿瞧着无比安宁。

    花小麦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床上,贪之不足盯着他的睡脸看了许久,转过身来冲孟郁槐一笑。

    “我真的不想夸口的,可是,你说小核桃怎么能长得这样乖巧?我现在算是明白当娘的都是何等心思了,在我看来,整个火刀村所有的小娃娃。真真儿全都比不上他!七月里去省城,我是离不得他的,定然要带在身边,娘那边儿,就靠你帮我说话了?”

    “让娘一块儿去不就行了?”

    孟郁槐凑过来往小核桃脸上瞧了瞧,也笑着道:“我琢磨过。那八珍会娘就不必去了,但随我们一块儿去省城,也未为不可。小核桃交给她照看,咱们放心,得了空。她还可在城中去逛逛——说来,她该是有十几年没往省城那地界去了,咱只当全家一起出去玩一趟,不是也挺好?”

    他以前对孟老娘心怀芥蒂,一年到头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却从未曾想过要带自己老娘出去走一走,转一转。如今……这也算是进步吧?

    花小麦笑得眯了眼,上去挽住他胳膊:“我只怕你陪我一块儿去省城,会耽误你镖局的事……”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个重要事体,一挑眉,将他拽紧了些:“对了,方才在谭师傅家,你说韩虎去桐安城,是为了给镖局办事,可是前些日子那事已有了结果?的确是盛隆镖局的人在搅和,是吗?”

    孟郁槐垂下眼皮,低低道:“不错。那二人如今还在镖局里拘着,我让韩虎去盛隆镖局叫董德友和吕斌来领人,如若不然,便直接把人送去县衙。话已带到,估摸就是这两日,他俩应当就会露面。”

    花小麦顿时将眼睛睁得老大:“你要和他们当面解决此事?哇,那到时候,我也去看看好不好?”

    “你去干什么?”

    孟郁槐没料想她竟是这等反应,见她一脸的跃跃欲试,仿佛十分期待,便有些啼笑皆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当街头看热闹?”

    “我又不给你添乱!”花小麦摆出一张正经脸,使劲扥扥他的袖子,“我就在旁边瞧着,然后找机会啐他们两口我就跑,反正镖局里有那么多人,还能叫我吃亏不成?你就让我去吧,行吗?咱俩成亲这么久,我都没怎么见过你在镖局是如何理事的,这回你就让我开开眼,好不好?”

    一面说,一面索性豁出去,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缠。

    孟郁槐本就不大善于言辞,被她黏在身上胡乱折腾,更是半点办法没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无奈道:“你可以去,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来掺和,只能留在偏僻处……”

    “我躲着,保证。”花小麦得了他应允,笑得见牙不见眼,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个响儿,然后立刻滚到榻上,安安心心钻进被窝里。

 第三百四十六话 另一个他

    稻香园一干人等在谭师傅家中尽兴欢闹一回,亥时末刻才纷纷离去,临走前,那谭师傅又专门装了两大包新鲜做好的野鸡肉馅芋粉团,让汪展瑞给珍味园里的伙计们带去尝尝。

    “在酱园子里住了那许久,也算叨扰了,原该将他们也请来家中吃酒,可这一向下雨,家里还真安顿不下那么多人。”他搓着手乐呵呵地道,“带点吃食回去,也算表表心意,劳汪师傅你给带句话,等天气转晴,我再将他们请来家中聚聚。”

    自打媳妇孩子来了火刀村与他团圆,这谭师傅眼见着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生气,成天见了谁都是笑容满面,汪展瑞这单身汉看在眼里,不由得有点酸溜溜,闷头答应一声将那芋粉团接了,又把庆有叫到跟前,将见了薛老头之后该如何措辞,要打听些甚么说与他听。

    第二日,庆有便收拾行囊立即往桐安城而去。也没在那里多做耽搁,见过薛老头,将来意说明,又将那八珍会的各样细节问得一清二楚,不过住了两宿,便匆匆又赶回了火刀村里。

    “说是今年参加的食肆很多,规矩也改了。”

    他竭力条理分明地对花小麦道:“事先不公布题目,到了当天才晓得每间酒楼要做什么,如此一来方显公平,也更利于展现厨子们的真本事。薛老先生说,凡是参加今年八珍会的食肆,都得交二十两银,作购买食材之用。这钱主办者是不会贪的,过后会将账目公布,若有多出来的钱,也会退给大伙儿。”

    二十两于稻香园不算大数目,花小麦自然没任何意见,同时心中也添了两分了然。

    今年的八珍会,说是盛邀全桐安府的酒楼,实则说白了。却还是有门槛。那些个小饭馆儿,未必愿意大喇喇掏出二十两花使在这上头,如此一来,便免不了有一大半的食肆被排除在外。

    这种做法其实无可厚非。毕竟,参与的人数太多,到时张罗起来便格外麻烦,而且买食材的钱,原就该各家酒楼自己出。只不过,花小麦仍然有些感叹,所谓的公平,往往都是有条件的。

    既然决定了要参加,她也无谓想得太多,便让庆有去账房领银子。再往省城走一遭,为保周全,这一回却是让汪展瑞与他同去,以便将所有的事安顿得妥妥当当。

    “你留心打听一下城中的客栈,有一间叫做‘东安’的。往年我住过,挺干净宽敞,且你郁槐哥的镖局与那里也相熟。若是合适,咱先把住处定下来,省得到时没抓拿。”

    庆有困惑地挠了挠头:“这个没问题,交给我就是,但……咱稻香园预备去多少人。东家心中可有计较?”

    花小麦倒还真没来得及考虑这一层,一时语塞,低头琢磨片刻,正要开口,却听得门外一阵车辕响,紧接着便传来李应春那欢实的叫嚷声。

    “嫂子。郁槐哥让我来接你。”

    他也顾不得雨大,跳下车来一径奔进饭馆大堂,笑嘻嘻道:“郁槐哥让我来接嫂子你去瞧新鲜。”

    花小麦一愣,登时就明白了,抬眼往外头张了张。

    天就像是漏了。雨势凶猛,连成一条条密而粗的线,噼里啪啦往地下砸。

    这样的天气……

    她把李应春往旁边拉了拉,压低喉咙道:“敢是盛隆镖局来人了?来了多少?”

    李应春倒是一脸的浑不在意,大大咧咧道:“董德友和吕斌……”

    说到“吕斌”二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俩都来了,带了……大约三五个人吧,都牛高马大的——嘁,他即便带再多人,咱连顺也不怵他!郁槐哥说……嘿嘿,你非要去瞧这个热闹,若是不告诉你一声,回头你肯定要恼。今儿雨太大,他便打发我雇辆车来接你,嫂子你要是真想去,咱现在就走?”

    废话,怎么能不去?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要当面吐那两人一家一口唾沫的!

    不等花小麦答话,旁边春喜便幽幽地飘过来一句话。

    “小麦妹子,你家郁槐兄弟也太惯着你了,哪有你说啥就是啥的?男人做事,你又帮不上忙,跑去作甚?万一遇上点什么事,他还得护着你,你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花小麦晓得与她解释不清,索性懒得多说,只笑着道一句“我不会给他添乱的”,转头对庆有道:“你先不忙着往省城赶,等明日咱们商量好了,你再去不迟。”

    话毕,便迫不及待跟着李应春出门上了马车。

    ……

    连顺镖局中,此刻气氛紧张。

    狂风卷着暴雨肆虐呼啸,树枝给吹得摇摆不定,院子里水已没过了脚腕。

    董德友与吕斌顶着雨立在院子当间儿,背后是四五个大汉,果然如李应春所言,皆为高大壮硕之辈,胳膊上鼓鼓囊囊全是腱子肉,让人瞧着便心里怵得慌。

    孟郁槐稳稳当当坐于前厅廊下,目光淡然,神色镇定,一瞬不瞬地望着院子里的人。韩虎等人则立在两旁,一个个儿抱着胳膊死死咬牙,额头上迸出青筋来,活像猛虎下山。

    花小麦随着李应春自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窜进镖局里,绕到前院,径直钻进一间空置房中,扒在窗台上朝外一望,登时就给那阵仗唬了一跳。

    哎这架势是要打群架吗?真吓人,那董德友带的人不多,应是讨不了便宜去吧?

    雨实在太大,砸得屋顶砰砰直响,那盛隆镖局一干人等似是从河塘里刚捞上来一样,通身上下淋了个透湿,不可避免地看上去有些狼狈。只是主人没发声,他们也进不得室内,只能在那儿硬撑。

    没人说话,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暗流,迅速扩散开来。

    董德友并不是武人出身,这些年一直从商,在雨中立得久了难以支持,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试探着朝前踏出一步。

    “孟镖头……”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强笑道:“咱们有话进屋坐下慢慢说可好?”

    “吃走镖这行饭的人,一年到头都风餐露宿,连点雨都淋不得吗?”韩虎冷哼一声,抢先刺了他一句。

    “不是……”董德友搓搓手。“我晓得你们心里有气,可……你们真是误会了。”

    “误会?!”

    韩虎双眼一瞪就要上前,却被孟郁槐喝住。

    “不必说得太多,把那两人带来。”他淡淡吩咐道,连眉毛都不曾动一动,立时有二人转身往后院而去。

    他在家向来满面温和,花小麦甚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冷不丁看见了他的另一面,瞬间就觉得小心脏给甚么东西撞了一下,眼睛也舍不得眨。只管直勾勾地盯着,耳边却忽然传来李应春的声音。

    “嫂子,你肯定觉得特新奇吧?”那小子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挤眉弄眼道。

    花小麦很不想理他:“你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出去吧,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那不行。”李应春摇头。“郁槐哥吩咐了,让我在这儿护着你的。”

    “那你别跟我说话。”花小麦丢出这句便迅速回头,又往屋外望去。

    那两个之前她曾见过的镖局新人,被拉拽着带到了前院,噗地丢在了雨中。

    都过了好些天了,他们脸上仍旧是青肿着,鼻子眼睛都有点变形。瞧上去居然有点可怜。

    孟郁槐不紧不慢自椅子里站起,行至廊前台阶边,低头沉声道:“把你们之前告诉过我的那些话,当着董老板和吕镖头的面,再说一次。”

    那两人想是给打得怕了,点头如捣蒜。几乎是等不及地立刻开了口。

    “是……董老板给了我们一人十两银,让我们扮成应征者混进连顺镖局,说是事成之后,还有奖赏。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俩在走镖的路上动些手脚。使镖物镖银无法按时送到目的地,搞臭连顺镖局的名声。走镖这种事原就危险,身为新人,更是难免会犯错,吕镖头说,孟镖头你……为人宽厚,不会因为我俩犯了一次错误便赶我们走,如此来个两三回,连顺镖局的信誉就全没了,往后自然就无法在桐安府立足,生意也便落入了盛隆镖局手中。”

    被拘在连顺镖局好些天,这番话,他们已在心中反复念叨了许多回,因此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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