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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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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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罗月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我婆婆其实挺防着他们的,有她在,平日里我和你郁槐哥都很省心。既如此,我就更应该派上点用场,总不能拖她的后腿吧?你郁槐哥往后在镖局只会越来越忙,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他,省得他烦心,如果我和我婆婆两个能解决得干净利落,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花小麦说完,便又是一笑,摆出一副“你明白了吗”的表情。

    罗月娇低头沉思片刻,愣愣点了一下头。

    果然,亲戚什么的,真是最麻烦了!

    ……

    两人在竹林里又坐了一阵,待日头下去一些,没那么晒了,也便从园子里出来,进村之后于路口分开,各自回了家。

    花小麦一脚踏入院门。就见丁氏一个人坐在院子当间儿,尚未及打招呼,那妇人便已一步抢上前来,热情洋溢地将她一拉,上下打量一番。

    “呀,回来了?啧啧,瞧瞧这脸,都给晒得红透了!”她一把攥住花小麦的手。语重心长道,“小麦呀,舅妈是过来人,最晓得了,这女人怀着身子的时候,可得格外当心,哪能顶着毒日头在外走动?伤着自己怎么办?”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花小麦谢了她一声,心中却实在有些无语。

    也不知他们一家三口刚来的那天,是谁说庄户人家的媳妇用不着那样讲究。还百般打发她去做饭?当时絮絮叨叨说什么就是不能养得太精细,这会子却好似将花小麦当成个瓷娃娃,生怕她一碰就碎了——请问您是思维分裂了吗?

    那丁氏的眼睛只管一下下地往她脸上瞟。似是在探寻。又仿佛还有些许不安,嘴角的笑容也有点僵硬,让人瞧着都替她累。

    花小麦不欲与她多言,只推说自己晒得久了有些头晕,想歇一会儿,转身就回了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敞着喉咙高声叫起来:“娘,娘您来一下行吗?我有件长命银锁怎地不见了?”

    门外响起一阵杀气腾腾的脚步声,紧接着砰一声,房门就给撞开了,孟老娘一脸不痛快地闯进来。高声道:“甚么银锁,我可没见过。你自个儿的东西问谁呢?”

    “是给我二姐家的小铁锤提前预备下的满百日贺礼,前两天郁槐才拿回来的!”花小麦也扯着喉咙答,一面静悄悄地把门关上了,冲孟老娘厚着脸皮一笑,再开口时,声音却细得几不可闻。

    “娘您别嚷嚷啊,其实那银锁,压根儿就还没打出来,我不过是找个由头让您进屋来一趟而已。”

    孟老娘不傻,听她这话说得蹊跷,心中便登时起了怀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门,只是语气依然不友好:“你折腾什么,咱俩之间,还有话是得背着人说的?”

    花小麦将她拉得近些:“娘,我就是问您一声,今天下午,我前脚去了小饭馆儿,后脚冬雁也出了门,这事您可晓得?”

    “她?”孟老娘低头琢磨一阵,“我倒是没注意,你舅妈一直拖着我说话来着,没怎么看见她,如何?”

    “呵,我就知道是瞒着您的。”花小麦冷笑一声,也不含糊,当下就将不久之前发生的那档子事,原原本本地与孟老娘说了一回。

    “反正我就只抱定一个念头,若真如冬雁所言,她是因舅妈担心我,才特意跟在我后头去了小饭馆儿,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敢露面?口口声声说是怕我生气,敢情儿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我自问这些天,也没怠慢过他们吧?”

    孟老娘是块爆炭,听了这话,哪里能忍得,梆地把桌子一拍,低声骂起来:“怪道茂林磨磨蹭蹭的,不管我怎么问,也不肯将在何处做活儿的事定下,原来心里是在盘算这个!这起人,老娘好心好意收留,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打我家的主意,哼,我若是让他们舒坦了,就白担个泼妇的名儿!”

    花小麦忙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我心里也不痛快着呢,舅舅舅妈有甚么想法,若大大方方说出来倒还罢了,却偏生要这样偷偷摸摸,这算什么?娘,这事我不想让郁槐知道,却又必须尽快解决得妥当才好,所以,咱俩联手吧?”

    “你?”孟老娘轻蔑地看她一眼,就像在看墙角的一捧灰。

    这是……将她当成猪队友的意思?

    “我知道自己连娘的一根小手指也及不上。”花小麦耐着性子笑道,“可我听话呀,娘有吩咐,我肯定照办——咱俩联手吧,好不好?”

  
 第二百五十四话 棘手哇

    孟老娘到底是没给句准话,只立在门口,将花小麦告诉她的事情在口中咀嚼一回,接着便突然冷笑一声。

    “你只管照应好你肚子里那个,这事儿很不需要你插手。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占了便宜去!”

    说罢,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气势汹汹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花小麦用几乎是崇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出嫁前被火刀村的舆论搞得惶恐不安,到现在,她简直是庆幸自己有这么个婆婆——脾气是臭了点不假,可有孟老娘在,她省了多少事啊!

    不过……

    事实证明,那句“一样米养百样人”的老话,果然是没说错的,这人世间,总有一种人,是孟老娘对付不了的。

    而唐茂林一家,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们对村东那间小饭馆儿如此关注,显而易见,是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的,若他们动辄便敞着大嗓门跳着脚地吵闹,那么以孟老娘的功力,大概一手一个就能把他们给掐吧死,可问题是,人家却一直非常平静,平静得就好像,那天被唐冬雁盯梢跟去小饭馆儿,只是花小麦的错觉而已。

    丁氏和唐冬雁,依旧每天一副笑模样,勤勤恳恳地帮孟老娘料理家事,得了空,便拉上花小麦一块儿说说笑笑,聊天解闷。至于那唐茂林,他现下是再不出去转悠了。每日里就留在孟家院子中,将所有的家具器皿,凡是以木头打造的物件儿,全都翻出来默默地修整了一遍。

    大到柜子木架,小到桌椅板凳,甚至洗澡洗衣用的木盆,都被他敲敲打打了一遍。于是,从早到黑。孟家院子里始终响彻“叮叮咚咚”的动静,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决计不会停下来。

    这样的天气干木工活儿,委实不容易。人稍微动一动便浑身是汗,那些个木屑细小却扎人,黏在皮肤上,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全身都发痒,真真儿非常辛苦。唐茂林忙了足足五六天。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修补了一遍,日日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人都好似黑了一圈。他也不表功、不炫耀。只是有了空。便扯着孟老娘或花小麦去看他修葺好的东西,然后“嘿嘿”两声,露出一脸朴实憨厚的笑容。

    那意思其实也很明白了吧?你们看,我这手工精美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可巧那小饭馆儿正在装潢,让我去干活儿。肯定是包你满意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花小麦被他那明晃晃的笑容给闪了眼,如此几番,就有点撑不住,趁四下无人时。拉了孟老娘去商量。

    “我看舅舅的手艺挺不错的,反正咱那小饭馆儿里还在忙活。要不……”

    话没说完,就被孟老娘一眼睛瞪了回去。

    “你脑子给鸡啄了?”那凶悍的妇人叉着腰,横眉竖眼地张口就是一句斥骂,“那是我亲弟,我比你们谁都盼着他能挣钱,养活他媳妇闺女,可那小饭馆儿的买卖一旦有自家亲戚搅和了进去,往后还不够你烦的呢!我问你,这回你让他去帮着装潢修整,等往后那小饭馆儿重新开了张,他媳妇也想去帮忙干活儿,你答不答应?”

    花小麦张了张嘴,不等回答,孟老娘又是一连串话喷了过来。

    “你那些装修师傅们,向来都是一起做事的,咱抽冷子硬安插一个人进去,这像什么?这亲戚上头,话是最难说的,他若犯了错,你不能像对普通的装修师傅那样下重口,更不敢轻易扣他的工钱,时间一长,原本简单的事,都给弄得复杂了!”

    这些道理,花小麦如何不明白?可……您老倒是铁石心肠,寻常人谁受得了唐茂林那一脸隐含着期待的无辜笑容?

    “这事你不要管了,待明日,我去与他说说。”

    孟老娘撂下这句话,便转头走开,待得隔日,果真将唐茂林叫到自己近前,虎着脸开了口。

    “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你那活计究竟找得怎样?”她盯着自己那已许多年没见过面的弟弟的脸,沉沉地道,“这几日我见你也不怎么出门了,家里那些个物件儿都还用得,你尽着折腾它作甚?往后该怎么办,你得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才好哇。”

    对此,唐茂林则是摆出一副苦相:“我何尝不着急?可最近那工真的不好找,我又人生地不熟的,真没办法……”

    一句话,就将孟老娘后边儿的说辞全堵了回去。

    其实现下这光景,又怎会不好找工?

    地里的冬小麦已经收了,距离再次播种,还很有一段时间,火刀村那些个勤力的庄稼汉,多数都选在这个时候出门做一段时间的工,多挣一份钱来支撑家里的用度,而城中的那些大户们,大抵也晓得这一点,往往会将家里的某些繁重活计安排在此时,以方便寻到帮工。

    那干活儿的事,只要有心找,又岂有找不到的道理?

    孟老娘与他说了几回,但凡话重一点,那唐茂林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争辩,就是闷着头蹲在地上不开腔,瞧着说不出地委屈。

    本来么,是你答应了人家,在没找到活儿之前,就安心在家里住着,这才多久,你便不耐烦了?说起来还是亲姊啊,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遭了灾的弟弟往外赶?

    这些话,唐茂林一句也不曾说出来,却偏生一举一动,都在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孟老娘又有什么办法?

    按说他们手头是有余钱的,多养一家三口,对他们而言并不难,可问题就在于,凭什么?

    一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闺女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成天正事不做,就赖在外嫁多年的姐姐家里死活不走,指望着人家来养活,难道不可笑?

    这真是……棘手哇!不被孟老娘重用的花小麦躲在房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这会子,即便是孟老娘再要想让她来帮忙,她也拨不出空了。

    小饭馆儿的装潢基本已到了最后阶段,再有半个月,大概就能收工,有好些事,她也得提前开始琢磨。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招厨子。

    现在的她,是不可能成天泡在小饭馆儿的厨房里的,莫说孟老娘不答应,即便是她自己,光是想想,也觉有点受不了。

    肚子里那位眼瞧着就要满三个月,各种反应也随之而来。虽甚少犯呕,胃口也尚可,每日里却很容易觉得倦怠,时不时地便会腰酸,久站一会儿便不舒坦。这要是在那油烟弥漫的厨房里闷一中午,还得了?

    这是她和孟郁槐的第一个孩子,孟老娘看得重自不必多言,她自己也是十分紧张的。但与此同时,她并不愿意就这么将小饭馆儿的生意丢下,所以,招两个靠谱的厨子,就成了当务之急。

    从前常听那春风楼的赵老爷说,好厨子难招,如今花小麦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个年代,能够利用的渠道和方式不多,小饭馆儿又是在村间,临着官道,不像城里那些大酒楼,在门口贴个招厨子的启事,上门应聘的人就趋之若鹜,唯一可用的方法,就是靠着众人口耳相传,再不然就只能由熟人介绍。

    想来,她这小饭馆儿好歹是承办过官方的“名士宴”的,在芙泽县多多少少有些名头,愿意来的人,应当不会少才对。她让孟郁槐帮忙在城中放出风去,说是只要厨艺佳,人品好,肯吃苦,一经录用,工钱从优,并将那面试的地点设在了珍味园中,可好几天过去了,硬是没一个人上门。

    “愁人啊……”晚间回房歇息,她便忍不住拉着孟郁槐抱怨了一通。

    “我又不想再找个芸儿那样什么都不会,连刀该怎么拿都得现教的学徒,最好是已有厨艺在身,只需稍加点拨,熟悉我做菜的方式、火候,便能立刻上灶的厨子,保证即便是我不在,咱们小饭馆儿的菜色味道也不会相差太大,那就最好也没有了。可是……如今别说这样的人了,就连个半桶水都没有,真是想起来便叫人焦心!”

    孟郁槐性子比她平和,晓得她着急,但现下着急也是无用,便只拿话来逗她,笑着道:“前儿我听说,那赵老爷因魏大厨实在闹得厉害,终于一咬牙一狠心,结了账把他给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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