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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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与杀将-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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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宏冒然上前,拔出大砍刀迎头劈去,两将于阵前搦战,刀斧相迎,火光并进,未出三十合,侯天傲一斧头劈碎了对方护心镜,赵宏被震得吐出一口血来,他大吃一惊,拨马便回。
  侯天傲倒也不追,他继续于城下来回驰骋,口中高呼上颢名讳,执意索战。
  闻澈剑眉微蹙,双唇紧抿,他轻抖缰绳,正待上前搦战,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响,猎猎旌旗间,有一骑飞驰而来,上颢顶盔贯甲,手持一把乌缨枪,骑坐高马,轻驰出阵。
  军中大将往往不会亲自出面打头阵,上颢愿意接受挑战,不仅是因为侯天傲在敌军中的地位与他相当,还源于一股特殊的敬意。
  侯老将军见他亲自出战,脸上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仿佛得偿所愿一般,紧接着便肃正了面容,拨转马头,缓缓向对方靠近。
  一场决战迅速展开,两军屏息观望。
  宁静的雪地上,随着马蹄声响,一场交锋正式开始,双方利器相碰,火光迸进。
  咚咚战鼓催响,阵阵雪浪翻涌,两名战将拍马相迎,双器并举,斧钺枪戟,霍霍生风,两阵内的兵士敲击盾牌,喝喊助阵,但见阵前二将打得不可开交,狂风飘雪围着两骑呼啸盘旋,头顶上空的战云密布,对战的二人越挫越勇,斗志倍增,战过百余合仍不分胜负。
  随着战况愈发凶险,侯老将军渐渐体力不支,他气喘吁吁,干脆弃了沉重的斧钺,双手持戟,隔挡拦架,屡屡险中求胜。
  又战五十余合,侯天傲只觉心悸力乏,闪神间对手长□□来,他举戟相迎,突觉虎口一麻,浑身虚汗淋淋而下,双手竟是再也握不住长戟,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落在雪地上。
  失去武器的老将军,没有拍马回阵,反倒是飒然一笑,他赤手空拳地坐于马上,一提丝缰,悍然不顾地迎敌而去。
  上颢此时只要将他擒下马来,留作俘虏,便能保他一命。
  然而侯老将军是何等的骄傲?
  军人深知对手宁折不弯的性情,明白此时若手下留情无异于当面羞辱。
  眼看着对手策马奔来,上颢迎风勒马,停滞不前,老将军目光澄清,坦然自若,随着两骑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向胜券在握的对手投去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这个眼神既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
  上颢顿时不再犹豫,他挺起乌缨枪,骤马冲向对方,对准要害之处,往前直刺。
  枪尖穿心而过,侯天傲跌下马去,守城大军爆发出一阵胜利的呼喊,雪国军队则一片静默。
  上颢在欢呼声中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远处驶来一辆战车,车上走下两名小兵,一声不吭地把老将军的尸体拖进车内,跟随着得胜的主将策马行过吊桥,缓缓驰入城中。
  侯家长子侯承嗣高坐马上,他默默地望着这一幕,刚毅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下一刻,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杀——!”
  两支军队宛如黑色的浪潮一般向对方扑去,敌将侯承嗣一马当先,冲入阵中,闻澈气势汹汹,奔来接战,二将刀枪并举,展开厮杀;受伤的守城驻将赵宏舞着大砍刀大肆践杀,冲势如破竹,哀军胜师混作一团,打得热火朝天,风刀霜剑你来我往,真真是好一场厮杀。
  双方斗至黄昏,方才偃旗息鼓,鸣金收兵,雪国大军失了主将,伤亡惨重,只能悻悻而归;雩之国军队亦有损兵折将,但到底亲眼目睹了对方头领的死亡,士气始终高昂不落。
  众将士回到营寨中,三三两两,议论不迭,他们原本对北关的战役不抱获胜的希望,但今日敌方大将一死,他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个个都燃起了斗志。
  唯独上颢没有为这新来的胜利而雀跃,他独自一人返回帐幕,摘掉了头盔,抹去了眉发间的冰霜,用冷水擦拭了一遍脸和脖子。
  他感到疲惫,与侯天傲的对战并不算艰难,他遇到过比他更可怕的对手,却从不像现在这样心倦神靡,侯老将军的死就像一面镜子,他从中看见了自己,他想他甚至还没有这个荣幸,可以活到头发全白。
  夜里,他命人将老将军的遗体清理干净,穿戴齐整,装上四轮推车,送还至雪国大营。
  这是他对正直敌人的最后敬意。
  营中的一小队人马领命施行,他们趁着夜色,护送推车至敌营外,放出火箭示警,当雪国的士兵冲出来时,营外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辆四轮推车孤零零地停泊在夜色里,死去的老将军面容安详,和衣而卧,军士们手持火把立在车边,静静注视着逝去的主将,沉默无言。
  ***********
  战场上死生无常,远在灵云城的王府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潜藏于暗中的危机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夜半,云檀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得外头人声喧嚷,府中的女眷仆吏齐齐惊醒,正厅上响起了沉沉钟声,北风刮起,廊上火把盈盈,人影憧憧,只听得利器碰撞之响,厮杀骤起,云檀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小郡主苏恋的声音,她正大喊着弟弟的名字。
  “出了什么事?”丽人急忙披衣起床。
  秋月推开门冲了进来,转过身牢牢闩上了门,一张俏脸惨白,“夫人,千万别出去,萧统领叛变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一批人马,将府兵统统杀光了!”
  “什么?”云檀大吃一惊,“他,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秋月摇摇头,她在婢女中算得上镇定的,此时强自克制着惊惶,将云檀拉回屏风后,“夫人莫慌,方才我出去打探过了,那些人不杀女眷,咱们先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暂时不会有杀身之祸。”
  云檀依言留守房中,跟秋月哆哆嗦嗦地坐在黑暗中,连蜡烛也不敢点。
  危机到来时,她满脑子都是上颢,如果他在这儿就好了,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到他背后,他一定会有办法带她安全出去的。
  走廊上不断有人在奔跑,鲜血溅出来喷洒在纸窗上,云檀听见刀从血肉中抽出来的声音,有人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混乱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回廊上终于恢复了宁静,云檀与秋月仍然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生怕一开门就会看见遍地横尸。
  片刻功夫,有人敲门,秋月示意她噤声,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外间将门打开。
  来的人是平苍王妃,她的脸色白得像鬼,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穿的还是昨夜的裙袍。
  王妃的脸色非常镇定,这种镇定离疯狂似乎只差一步,她警惕地关上门,让秋月守在外间,自己则拉着云檀走到里间的方桌边,她让云檀坐下,自己却摇摇晃晃地跪在了她的脚边。
  “王妃这是何意?折煞云檀了!”丽人慌忙起身扶她。
  “夫人,妾身有罪……”王妃话未说完,便两泪交流,她执意不肯起来,颤巍巍地抓住她的手。
  “到底出了事?”见眼前的女子比自己还要失控,云檀反倒是镇定起来,她费力地将王妃扶了起来,安置到一把楠木扶手椅上。
  原本雍容华贵的平苍王妃此时浑身发僵,好像随时都会晕厥,云檀轻按着她的胸口,又给她灌了一些茶水,她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喃喃着低语,“平苍王死了……是苏燃……害他的人是苏燃……”
  云檀模模糊糊听见她说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妇人拉着她的衣袖,半闭着双目,语无伦次地开口,“他就死在灵云城外……苏燃的人已经到了……萧洵投靠了苏燃……杀光了府里的卫兵。”
  “苏燃?他,他想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当皇帝。”王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丽人惶恐不已,满头乱绪。
  苏燃想当皇帝,萧洵又投靠了他……
  她忽然想到了那位府兵统领腰带上的海棠花纹,想到了那群只有精兵十万便企图复国的晔国旧臣,丽人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难不成那些晔国人是与七王爷联手,以光复晔国为条件,暗中借兵助其登上帝位?
  天遂人愿,云檀没有猜错,只是她从未想到谋朝篡位的事,竟会波及她自身。
  平苍王妃此时已定下了心神,她低言细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删繁就简地告诉了云檀。
  “七王爷的母亲是我的姐姐,她当年入宫为妃,深得先帝宠爱,成了后宫众矢之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疯子,为了争皇宠,生儿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姐姐千防万防,终是死在了张贵妃手里,张贵妃就是苏昂的母亲。”
  “苏燃打小便立下决心,要为母亲报仇,我姐姐死时,苏燃只有五岁,被人交由宣王爷抚养。”
  “宣王爷?”云檀有些疑惑。
  “宣王爷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知道他的人不多,”平苍王妃解释道,“宣王爷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他精通医术,博闻多识,平常好挥金结客,以诗酒为伴,从不迷恋权术,苏燃打小天资聪颖,又有宣王爷引导,因此年纪小小便能腹载五车,通文达艺。”
  “可他到底不是宣王爷,虽然继承了他的才学,却没有一颗明朗和善的心,起初,他发奋图强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后来,这决心便渐渐化作了野心。他钻研医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制毒;他挥金结客不是喜欢交朋友,而是为了收集雩之国各州府的情报;他生来皮相姣好,举止温雅,拥有讨人欢心的禀赋,能在饭桌上就赢人好感,轻易将人化为己用。”
  云檀安静地聆听,渐渐感到骨寒毛竖,她回想起七王爷屡次出入遥玦山庄的情形,想来他暗地里早就做过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而他面上的笑容竟仍是那般亲切温和,云淡风轻,女郎只觉得背脊上像是爬着一条蛇。
  “多年前,宁襄王叛乱,广青王造反,还有璇玑海大乱都是他作的祟。当初若不是有人自发提供线索,甘为内应,宁襄王远在千里,哪有胆子叛乱?上颢率军平乱时,之所以得不到应援,是苏燃派人告知了宁襄王援兵的行进路线。”
  “什么?他竟然……”
  “是……他继承了宣王爷的人脉,认识许多军中的朋友,有一位恰好是援军首领,他酒意冲头时无意间泄漏了消息,恰好为苏燃所用。那时苏燃只有十四岁,十四岁便如此立心透险,教我十分害怕。”
  说着,平苍王妃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我原是站在苏燃那一边的,因为我也想为姐姐报仇,可惜张妃当上太后,没过几年便死了,仇人一死,我便没了害人的心思,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燃变得越来越阴险可怕而无计可施,最终只得渐渐与之疏远。”
  “可他为什么要帮宁襄王叛乱?”云檀问道。
  “他没有帮他,只是想搅得雩之国四方大乱,让王爷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只剩他一个人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王妃说道,“苏燃本想给宁襄王尝点甜头,待他得意忘形之际,再用假消息让他一败涂地。未料上颢竟在不得援军的境况下,依然打赢了那场仗,还亲手斩下了宁襄王的头颅,这让苏燃非常震惊,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提防上颢了。”
  丽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上颢这些年始终忙于征战,哪里知道暗地里有那么一条蛇正吐着信子,准备毒害他呢?
  “四年前,广青王能成功逃离皇城,也是苏燃派了兵马护送。”
  “苏燃有兵马……?”云檀喃喃着问。
  “是的,他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群晔国旧臣,得了十万兵马,双方暗中协定,只要他们助他登上帝位,他便归还晔国旧土。”
  “可十万晔国兵将该如何集结?平时又如何藏身?”
  “我听说,他们占据了璇玑海上的一座荒岛,开山凿洞,操练兵马,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璇玑海大乱……”
  “璇玑大乱自然也有七王爷的功劳,苏燃派兵劫走了海姬公主,引得两国交战,把天水城打成一片狼藉,当时人们都以为海姬公主失踪只是璇玑诸岛出兵的借口,而事实则不然。与此同时,他又隐姓埋名,暗中帮小世子弑父,结果自然不负所望,镇洋王葬身火海,广青王被擒回皇城,终身监/禁,接下去他就要开始对付他的皇兄了。”
  “难道皇帝的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女郎简直不敢相信。
  “不错,苏燃曾佯装病重,差人送了皇上一支竹笛留作纪念,我说过他精通医术,是个制毒高手,那支竹笛上的毒无色无味,只要人轻轻一碰,便会渗入肌肤,再慢慢侵入五脏六腑,最终官能衰竭而死,连太医都发现不了中毒的迹象,只以为圣上龙体抱恙,虚寒而死。等皇上一死,就只剩下平苍王和上颢了。”
  “上颢不是王爷,他不会和他抢皇位的!”云檀急切地说道。
  王妃惨然一笑,“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苏燃忌惮上颢远胜于几位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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