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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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芳华-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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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二太太神色一变,“是你?是你安排了人,扰了二丫头的婚事!”

    蒋明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当?真当全京城的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究竟?”

    蒋二太太怒道,“就算二丫头是庶出,可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么?害了她,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蒋明诚嘲讽,“看着你倒霉,岂不就是我的好处?”

    蒋二太太气极,“爹,您也看到了,这些年咱们是怎么对大哥的,可他又是怎么对我们的?根本就没拿我们当一家人!”

    蒋明诚道,“那弟妹拿我当一家人了么?从前的事都不说了,只说我那新姨娘,她有了身孕,你是怎么对待她的?先诬陷她有病,又派了婆子成天灌她吃不下的东西,你有身孕的时候,我若这么对你,你受得住么?”

    蒋二太太仗着有公公撑腰,道,“世子这话可就不对了,且不说月奴那个贱婢怎配与我相提并论,就算我待她谨慎些,不也是为了我们蒋家的血脉考虑么?咱们这高门大户的,可容不得一个贱婢……”

    啪地一鞭子,直接抽在蒋二太太的肩头,抽断了她没讲完的话。

    “孽障,你住手!”

    蒋老爵爷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大儿子居然敢在他面前动手,“就算她说你几句,管了你房里的人,到底是你弟妹,你怎敢对她动手?”

    蒋明诚收回鞭子,轻轻抚过上面的血迹,“如今我打便打了,你又待怎地?都已经被皇上罚俸在家歇着了,莫非这府里还想传出父子相残的奇闻么?”

    蒋老爵爷给噎得脸色铁青。

    蒋明诚望着想要嚎啕的蒋二太太,轻蔑道,“这一鞭子,是让你记住,别说你丈夫是个侍郎,哪怕他是个尚书呢,这府里有些不该你碰的,就不许动爪子。若不服气?只管叫你男人来啊!别一把年纪,还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扯着长辈替你们撑腰,真心让人瞧不起!”

    说完,他也不等蒋老爵爷发话,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直把蒋老爵爷气得浑身哆嗦,却又偏偏无计可施。

    方才蒋明诚有句话说得很对,皇上显然已经厌恶了蒋家,这时候若再传出什么不好的动静,蒋家必遭灭顶之灾。

    故此只能一面传大夫来给蒋二太太诊治,一面打发人找二儿子回来不提。

    而这边,蒋明诚大闹了一场,转头却又没事人一般,去了家中女孩儿住的后花园,给众侄女分送礼物。

    几位庶出小姐已听说此前大闹,个个噤若寒蝉的收了他的礼,唯有蒋家二房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停下绣嫁衣的手,命丫鬟给他奉了一杯清茶。

    因二房并不和睦,连排行都是各算各的。

    所以蒋明诚今日,算是第一回正眼看这个侄女。

    “真想不到,你居然有此胆量。敢往宫里通风报信,还叫我回来。这份胆量,倒象足了你娘。”

    平心而论,蒋大小姐虽生得比蒋二小姐逊色,却也眉目清秀。只是花一样的年纪,偏偏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垂眸望着自己满是针眼的纤纤玉指,淡然道,“因我不够出众,两年前,我订好的婚事连同绣了整整三年的嫁衣一并让给了三妹,当时,娘便跟我说,我这么懂事,日后一定不会让我吃亏。

    可前些天,娘又兴冲冲跑来跟我说,二妹就要做皇妃了,她嫁得体面,日后我在夫家才好立足,我这件又绣了两年的嫁衣就让给她吧,横竖我夫家门第不高,嫁去还是做续弦,不用这么讲究。

    我问娘,‘我都快十八了,好容易出嫁,若连自家人都这么不讲究,往后让夫家怎么看得起我?您当年说过,我若懂事就不会让我吃亏,难道眼下不是在叫我吃亏吗?’

    娘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然后流着眼泪跟我说,‘你以为我想吗?谁叫你自己不争气,生得没你二妹妹好,诗词歌赋又样样比不过她?我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也不知背地里掉了多少眼泪,你怎么还如此不懂事,来戳我的心?’然后,她就把我的嫁衣拿走,给了二妹妹。

    我真的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戳到我娘的心了。反而,我只觉得我的心,一直在被人戳着,一针一针,戳了整整十七年!

    大伯,你知道吗,我才十七啊,就已经在这个家里生生煎熬出了白头发。还生怕被人发现,成天小心翼翼的拿墨汁来染。”

    忽地,她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轻,可便是听到惯爱施虐的蒋明诚耳中,也无端端生起三分寒意。

    “所以,在娘派人联络宫中的姑祖母时,我也悄悄让人带了一张字条,给了琴姨。

    你们都不记得她了吧?她原是服侍姑姑的贴身丫头,后来姑姑早逝,按律她是可以发还出宫的。

    可家里看她那时年轻,颜色也好,便打着替姑祖母勾引皇上的心思,硬把她塞到姑祖母那里去了。可姑祖母早不承宠,这便是生生坑死了琴姨一辈子啊。

    而琴姨的娘偏巧是小时服侍我的,她知道女儿出不来,眼睛都生生哭瞎了。后是我一直瞒着,留她在在身边,替她养了老送了终。所以我吩咐的事,琴姨就是豁出性命也会办到的。”

    她轻抚着自己火红的嫁衣,落下了最后一针。

    “如今,二妹妹做不成皇妃,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亲事了。便说我的嫁衣不吉利,命人送了回来。可她不要就不要,为什么还要故意剪得乱七八糟?她难道不知嫁衣最忌破损,而我这些年又绣得有多辛苦吗?

    这样的妹妹,就算嫁得再好,与我又有何干?就好象三妹妹,她穿着我的嫁衣,嫁了这些年,又何曾记得我半分?

    可我还能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匆匆绣了这件不怎么讲究的嫁衣,匆匆的去嫁一门不怎么讲究的亲事。”

    蒋明诚起身,走到侄女身边,俯身低语,“你还可以悄悄把这件新嫁衣刮坏,送给她穿,再给自己重新细细绣件好的。”

    蒋大小姐浑身一震,“可我,我都快十八了。如今家里又这样……”

    她忽地跪下,咬牙道,“求大伯成全!”

    蒋明诚笑着拍拍她的头,“是不是很痛快?就算自己也不好受,但总得先把别人推进坑里去才开怀!”

    蒋大小姐不说话,只那幽幽的眼神,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夜。

    蒋二太太疼醒了,跟丈夫哭诉,“……我再怎么不对,也在蒋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媳妇,他这抬手就抽,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根本就是连你也没放在眼里才对!”

    蒋侍郎,蒋明诲一样生气,就算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也是抽在他脸上。

    “你放心,我已有计策了。哼,他不是要举荐那姓辛的么,我就给他找个好地方去!”

    蒋二太太糊涂了,“那姓辛的不是宁家亲戚么?你怎么还要帮着他们?”

    蒋明诲却道,“你以为我今儿不在家是做什么去了?便是打听此事去了。皇上虽罢了我的官,可也说了只一年。我去谢大人府上时,他便让我安心,这位置必给我留着。然后,我便给他出了这个计策。要知道,宁家那丫头在宫里斗倒了淑妃娘娘,若说恨起来,谢大人可是胜过我百倍!”

    “什么计策?”

    蒋明诲却问,“你知道月奴那个贱婢是怎么被送进府里来的吗?”

    蒋二太太道,“她不是被那个姓辛的官儿送来的?”

    蒋明诲道,“是,也不是。那姓辛的并不是宁家正经亲戚,原是辛家失势的时候,把一个侄女给了宁家作妾,如此结的亲。而月奴那个贱婢,是宁家花钱买回来,给辛姨娘的使唤丫头,谁知她却转手把这贱婢送给咱家这位好大哥了。”

    蒋二太太一听就知道不对了,“那辛姨娘这么做,岂不是惹主母怨恨?”

    “可不是?尤其那位宁大人,听说妻子出身商户,无才无德,偏又无子,只姨娘生了两个儿子,想必他家后宅也是热闹的。所以这会子你说我举荐辛大人为官,于宁家会怎样?”

    蒋二太太总算是绕过弯来,喜不自胜,“那定是乱成一窝粥了!果然好计策,这是谢大人安排的吧?”

    她也知道,自己丈夫便是在位子上,也没这么大权力,必须要吏部尚书谢应台首肯才行。

    蒋明诲含笑,“这回你可觉得出气了?”

    蒋二太太点头,只觉十分解恨,不顾疼痛的笑了起来,“大哥收了宁家的人,要卖给辛家人情。好,这会子咱们做到了。剩下人家是要谢他,还是恨他,可跟咱们没关系了。”

    蒋明诲道,“可不就是这道理?”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皆十分得意。

    忽有丫鬟匆匆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蒋明诲眉头一皱,家里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还敢说不好?

    正想骂人,那小丫鬟却已经快嘴道,“是大小姐,也不知怎地,忽地,忽地就发起了疹子。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好不吓人!”

    蒋二太太听得一怔,“是二小姐吧,你个糊涂虫,怎么话都说不清楚?她是不是又碰到花了?”

    小丫鬟却道,“说错,就是大小姐。其实,其实也不是没有缘由……”

    “那你还不快说!”

    小丫鬟跪下才敢道,“听说是大小姐去收拾二小姐送回来的嫁衣,却不料碰到了里面藏着的毛毛虫,才发起疹子的。”

    蒋二太太脸色一变,蒋明诲却沉了脸道,“胡说!我们蒋家一贯手足和睦,姐妹友爱,怎会有这种事?你出去说,哪个下人再敢嚼舌根子,即刻灌了哑药卖出去!”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出去传话了。

    蒋二太太才急道,“这可怎么办?大丫头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她婆家又远,这几日婆家就要来接了去完婚的。若是伤了脸,没三两个月怎么好得了?”

    蒋明诲想想道,“不如让二丫头嫁了吧。横竖经过此事,她的名声虽未受损,但想要嫁个高门,倒是不容易了。”

    蒋二太太道,“那丁家能答应吗?”

    蒋明诲道,“又不换嫁妆,且名份上都是嫡女。皇家挑剔也就罢了,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可有什么好挑剔的?且二丫头美貌又胜过她姐姐数倍,丁家这是捡了大便宜呢,有什么可说的?”

    蒋二太太想想也是,便不管了,只是发愁,“那大丫头怎么办?她这年纪可真不小了。”

    蒋明诲不以为意道,“待她养好,再寻一门亲事便是。好歹还是黄花大姑娘,少不了人要。否则门槛再放低些,往武官家里寻摸。那些莽夫,花骨朵般的小姑娘还怕禁不起,倒是这样年纪大些的更愿意些,说不定还肯多出些聘礼。”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回我带丫头们出去上香,遇到一位唐千户。一眼就相中了大丫头,还托人说媒来着。他年纪也有二十多了,因守孝才耽误了娶亲,倒愿意多出聘礼。我当时远远瞟了一眼,只觉太过剽悍,门第又低,便一口回绝了。要不明儿就寻人再打听打听?”

    “这倒是可以。只聘礼不能少,必得三千两银子才行。且他门第低,大丫头的嫁妆就按一千两准备就行。”

    夫妇二人就这么跟做买卖似的,把大小姐的婚事也定了。

    直到临睡前,蒋二太太才敷衍着交待了一句,“今儿晚了,大夫就不请了,去二小姐那里要些她常用的药来,给大小姐送去。”

    然后夫妻俩安心睡了。

    没有人关心蒋二小姐借口常用的好药都用完了,硬是狠着心啥也没给。

    而蒋大小姐躺在床上,在忍受难熬的蛰疼时,眼中却是带着亮闪闪的痛快笑意。都不在意她的死活是不是?那她又何须顾忌所谓的亲情?

    还是大伯说得对,做人就要自己痛快。若自己都不痛快了,就让所有人都一起不痛快!

    次日,那丁家接亲的就上门了。

    二小姐还幸灾乐祸着,却给套上蒋大小姐主动交出的第三件嫁衣,给塞进了花轿。

    只是忙乱中谁也没留意,那嫁衣角上的最后一针,线是断的。

    而蒋大小姐的婚事也很快订了,那位唐千户虽是武将出身,倒是个细致人。虽蒋家催着,也硬是把婚期安排到了年底,好让新娘有时间准备。

    当蒋大小姐终于穿着自己绣的第四件嫁衣出阁时,心中百感交集,不必多提。

    打开大伯临上轿时,给她添妆的荷包,里面除了做样子的一对鸳鸯佩,更藏着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蒋大小姐彻底心安了。

    此后日后不管如何风雨,她都会挺直腰杆去面对。

 第354章扑倒

    二月十四,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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