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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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芳华-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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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书吏就笑了,“这倒是我和盛典史,自家做的。不过奶奶不必推辞,连宁大人都自己掏钱给咱们买年货,难道就不兴咱们也孝敬下宁大人了?且也不是什么花钱的事物,都是自家的鸡鸭猪羊做的,若不收倒是瞧不起咱们了。”

    夏珍珍只得收下,又要拿钱打赏他们。

    可张书吏哪里肯收?只道,“旁的东西倒也罢了,奶奶若嫌粗糙,给下人吃也使得。只这两袋胭脂米,是今年秋天我家乡下亲戚才打下来的新米。虽比不得御田里进上的好,但给老人孩子熬粥,也是极补气养血的,您留着自个儿吃吧。”

    说完他二人撂下东西,抬脚就走了。

    夏珍珍也不好拦,到底赶忙让婆子回屋拿了两包藕粉红糖,追出去送给二人才罢。

    这藕粉在江南常见,在北方却着实是个稀罕物。尤其和红糖一起,可是年下孝敬老人的好物。

    张盛二人又多收一份礼,皆是喜笑颜开。

    尤其盛典史,拿手肘撞张书吏一下,低笑,“都说宁大人家的娘子出身不高,但瞧这行事,倒是爽利。”

    张书吏道,“可不是?原听说宁大人是得罪了上头才给发配到桃县的,可如今看来,倒是个有手段的。往后咱们跟着这样上司,说不定还能奔一奔前程。”

    盛典史深有同感。

    别看他们都是没什么科举功名的小吏,但也不是没有晋升的机会。如果上司立下功劳,又肯举荐他们,他们便有机会转为正式官员了。

    就算吏员品级终生超不过七品,但若能做官,对于一个吏员来说,便相当于改换门庭,从此一步登天了。

    而张盛二人皆是为吏十多二十年,正值四十来岁的黄金年龄,这个时候无论年龄资历都熬够了,所欠缺的无非是个机会而已。

    看宁怀璧一出手,就利落的解决了困扰桃县多年的供香难题,也不由得他们生起些别样的心思。

    有个能干的上司,想象从前那样优哉游哉的混日子自然是不可能了。但若是真能把他扶起来,于他们也未必没有好处。

    这就是官场。

    势利,却也讲究实力。

    哪怕是世家子呢,若是没几分真本事,只靠着祖宗吃恩荫的,底下人想糊弄也一样糊弄了。但若是真正有本事,让底下人觉着跟着他有前途了,自然而然便会打起精神来,用心当差。

    是以宁怀璧最初在上任受到冷遇时,并未如何生气,或是去找人谈心什么的。因为有过一地为官经验的他,已经深知,自己若拿不出什么真本事来,只怕难叫人心服。

    如今看来,这桃县虽然豪强林立,关系错综复杂,但也并非没有可为之处,起码还有两个想求上进的吏员。

    凡人有所有,就必有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他想在此地打开局面,也就有了帮手。

    等宁怀璧去土地庙主持完仪式,“送”了香炉,就见张盛二人已把事情办妥了。

    拿着张书吏已经准备好的一沓票据,宁怀璧发给衙门诸人,并说笑道,“人家十六吃尾牙,本官初来乍到,不好张扬,就不请大家了,只送些实惠,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宁大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收到福利的众人无人喜笑颜开,尤其一些家境艰难的,突然多了这样好处,这个年委实能过得体面一些。

    所以都不用宁怀璧多说,大家都知道要闭紧嘴巴,还相约错开时间去买东西,省得给人嚼舌根。

    忙完正事,等宁怀璧回了家,便看到张书吏和盛典史送来的年礼了。

    虽说当时不好回绝,可夏珍珍也没有擅自动用,查过里头并没有夹带什么金银,便原样放好,只等宁怀璧回来决定。

    当了几年的县官夫人,她也算是小有经验了。

    就算这些礼品价值不大,但牵扯到衙门里的人和事,便都要有宁怀璧的准话才行。这是她对丈夫的尊重,也是做人的谨慎之处。

    宁怀璧挺满意,看过心里有了数,便让夏珍珍安心拿去用了。

    只那胭脂米可是东西,寻常人家拿着钱都难买到。他便多提了一句,“这个单给娘熬粥吧。北方面食多,她也吃不大习惯,总没什么胃口。”

    夏珍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晚上就叫厨房拿只风鸡蒸了,晚上给娘配粥吃。”

    看她似还有话说,宁怀璧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这还真是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夏珍珍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后衙房舍窄小,宁怀璧一回来辛姨娘就听到动静了。

    小丫头见她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凑过去献殷勤,反而是心不在焉的跑去炕边看儿子。可手一拔,便把顺哥儿刚刚理清楚的算筹全弄乱了。

    顺哥儿不高兴道,“姨娘你别闹我,我算数呢!”

    被儿子给个没脸,辛姨娘顿时也恼了,“好好的大家哥儿学什么算数?未必日后还指着你打算盘做买卖不成?”

    顺哥儿生气的撅起小嘴,忽地看到门帘一动,先欢欢喜喜的喊了声,“爹!”

    宁怀璧冷着脸进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竟是不知,哪个大家哥儿是不用学术数的。你这夹枪带棒的,到底是在拿孩子出气,还是对谁不满呢?”

    辛姨娘不敢吱声了。

    看顺哥儿有点被吓着了,宁怀璧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言叫他先到后堂找宁四娘玩,等着一会儿吃饭,然后坐下问辛姨娘。

    “紫烟哪里去了?”

    入府数年,这是宁怀璧第一次问起这个美貌丫鬟,可辛姨娘偏偏答不出来。

    “说!”

 第315章无情

    见宁怀璧动了真怒,辛姨娘只得支支吾吾道,“大伯那里少人伺候,我,我……”

    “你说这样谎话,不觉得亏心么?”宁怀璧怒极,愤然打断了她。

    “芳儿便是养了条狗,都知道护着它。紫烟这丫头到底服侍了你几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是就这么将她送你大伯拿去做人情了,你到底还有没有半心良心?”

    见他一语便道破真相,辛姨娘无法隐瞒了,只得拼命辩解。

    “紫烟,紫烟的年纪也大了,确实是该嫁人了。况且大伯说,说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这话你说得自己能信?”宁怀璧脸上满是嘲讽,“要说起紫烟的婚事,二奶奶早提过好几次了吧,可你是怎么说的?说她既是你的人,自该由你作主。如今,你就作了这样的主?”

    辛姨娘无话可说,只道,“人已经送出去,只怕这会子都已经送走了。二爷再要怪我,我也没有法子。二爷能体谅紫烟一个丫头,为何不能体谅妾身的难处?您可以不拿我辛家人当亲戚,妾身不能忘本啊。再说大伯到底是长辈,他好容易向我张回口,难道我这做侄女能拒绝?况且二奶奶也说过,紫烟算是补给我的陪嫁丫头,如今我娘家遇到难处,过来讨要一个丫头,又有什么错呢?”

    她一直低着头,便错过了宁怀璧眼中那抹深深的失望。

    “算了,你一定要如此,我也无法。只是你可以无情,我们宁家却不可以无义。你大伯住在哪里?我会打发人上门去赎紫烟,纵赎不回来,也要给那丫头置办些行李衣裳。好歹在宁家辛劳了好几年,总不能让人光着身子走吧?”

    辛姨娘这才讪讪道,“伯父只叫我把人送到京城东边的安化寺,如今天色已晚,怕是进不了京,不如等明……”

    她话音未落,可宁怀璧已经转身走了。抬腿就叫人备马,亲往安化寺去寻人。

    他心里清楚,若只是个下人过去,辛升乾恐怕连面也不见,又怎肯放人?

    幸好这安化寺并不在京城内城,而是在外城。但当宁怀璧掌灯时分赶到时,却听庙里的和尚说,辛升乾带了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进了内城,还留了话说晚上不回来了。

    宁怀璧想赶进城去,却听得鼓声阵阵,却是已到宵禁时分,城门关了。

    这下宁怀璧也无法,他新官上任,也不好无故为个下人请假,只得把金墨给留下了。

    命他在此暂住一晚,等辛升乾回来将宁家意思说明,若是能把紫烟领回来,纵是花上几两银子也是使得的,然后宁怀璧又星夜赶回了桃县。

    辛姨娘怀着鬼胎,也不敢上前询问,倒是宁怀璧使人去给她递了句话。

    “……二爷说,你既把紫烟姑娘送了人情,便没了这个大丫鬟的份例,往后也别想支使顺哥儿身边的人,让二奶奶为难了。”

    来传话的是如意,她是跟着宁四娘的老人了,也不怕得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把话说到,扭头就走。

    辛姨娘脸上极是难看,偏又发作不得,待要找个人说说她的委屈,却见屋中下人无不退避三舍。

    这样无情无义,随便就能把人送走做人情的主子,谁愿意讨她的好呢?

    辛姨娘这口气怄得胃都疼了,想喝碗热热的小米汤暖暖,却支使不动人。

    丫鬟的理由是现成的,“如今早用过晚饭,炉子都封了,哪来的米汤?姨娘若只是胃里头有些不舒服,不如寻两颗哥儿的山楂丸吃吃,何苦这样闹得家宅不宁。如今这屋舍窄小,二爷累了一天,才回来歇下,您偏要动锅动碗,又闹得一家子睡不好么?若实在难受,不如给几个钱,让门上小子去买吧。”

    辛姨娘越发气恼,可她又舍不得花钱,只得忍气歇下。只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好。

    及至天亮,便有些头痛鼻塞,着实病了。

    这回丫鬟不敢隐瞒,赶紧去报。夏珍珍听说症状不重,便只让人把顺哥儿挪到自己隔壁,又从县里寻了个本地大夫来瞧。

    结果那大夫虽经衙役举荐,说是本地医术最好,却是个惯给穷人看病的。一瞧辛姨娘那症状,连脉都不把就直言道。

    “这点小毛病还看什么大夫?辣辣的姜汤灌上两碗便好。这人哪,就不能太娇气。要说咱们县里还算暖和,象下头许多村里,就这样大雪天,妇人还多的是到河边凿开冰面洗衣裳的呢,也没见怎样。你们若实在要看,自去寻那有空闲的大夫,我这边看病的人多,实在没工夫耽误!”

    这大夫一面说,一面就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药箱走了,连诊金都没肯要,夏珍珍只好借口抓两剂药材,才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这边辛姨娘听得又羞又恼,却到底不好拿乔。只那姜汤辛辣,她素来是不爱喝的,每回用不了两三口,便不肯再喝,于是这病就拖延起来。整个冬天都有些反反复复,直到开春才慢慢痊愈。却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病根。

    夏珍珍听说如此,也懒得管她。马上就要过年了,诸般事多,她只让人看好顺哥儿,别过了病气便罢。

    及至晚上快要歇息了,金墨才终于赶了回来。他见到辛升乾了,可紫烟已经被送走了。

    “……辛大老爷原不肯说把紫烟姑娘送到哪儿了,还说既是他家姨奶奶的人,便与我们宁家无关。总之好些难听的话,小的就不学了,惹主子生气了。后来我想着二奶奶上回曾说起辛大老爷租车之事,便使钱从和尚那儿打听到,辛大老爷租车的地方,又去寻了车夫,才知紫烟姑娘原来是被送到京城一位姓蒋的侯爷府上去了。我又赶到内城,找到那家侯府,只说是辛大老爷的下人,有东西拉下,说了半天好话,才勉强把紫烟姑娘的衣裳行李留下了。回头我又去打听了一下侯府,却是名声不大好。”

    宁怀璧早已黑了脸,“如何不好?”

    金墨瞟了夏珍珍一眼,才小声道,“听说那侯府里乱得很,每年总会抬几具下人尸首出来。有个世子还常与人争风吃醋,市井里的人都知道。”

    宁怀璧听完,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内宅大户,就算有什么阴私丑事,多半也会掩盖下来,除了世家名门,甚少外传。而弄得这么人尽皆知,可想而知,这蒋家门风如何了。

    辛升乾把紫烟送到这样一个虎狼窝里,就算宁怀璧不好美色,也难免生出几分不忍。

    夏珍珍更加担心,紫烟虽是辛姨娘身边伺候的人,却早在入府之初,就暗地里向她投了诚。

    平日里辛姨娘有些不妥,多是她在背地里劝和,能不生波澜的过这几年,紫烟功不可没。

    夏珍珍早想替她寻个好归宿,奈何辛姨娘数次作梗。

    而碍于宁府人多口杂,且有祝大太太那等拎不清的人推波助澜,夏珍珍为长房名声计,便没与辛姨娘硬顶。

    原打算在京城安定下来,再好生替紫烟寻个好人家。到时没了祝大太太那些帮手,也不怕辛姨娘不同意。谁知她竟半分不念旧情,就这么把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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