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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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芳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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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藕花


  文案:
  要说起宁芳的人生偶像,那一定是一百多年前,夏家最为荣耀传奇的姑奶奶——夏珍珍!
  因为“天资聪慧”,她年方十五就被书香世家相中,以商户之女的身份,被聘为名门嫡媳。
  婚后“夫妻和美”,更被婆婆称赞,“此乃吾亲生女也!”
  因她的贤孝淑德,芳名远播,在被朝廷封为一品夫人时,还替娘家挣回一座牌坊。
  至今仍赫赫屹立在小镇上,令无数女子瞻仰。
  只是,当回到一百多年前的宁芳,发现自己那个即将被婆婆休掉的胖胖娘亲,就叫夏珍珍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拯救娘亲大人,从现在做起!
  某人:要帮忙吗?
  宁芳:要,还要以身相许!
  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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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休妻

    虽已九月,但江南秋老虎的余威仍在,尤其午时的日头,依旧明晃晃的耀着人眼。

    此时若打梁溪县宁府门前经过,便能闻到混合着菊香的满月酒香。再看府前两尊石狮子,一个脖子上扎着条红绸,一个挂着副小小弓箭,有经验的老人便知这府上刚刚添了丁,还是一男一女。

    若再懂行些,数数这对石狮子头上的卷鬃,便知这府里最高出过四品大员,也算是官宦人家。

    若再细看那墙角幽深斑驳的青苔,和石阶上磨去的光滑凹影,便晓得这户人家兴旺了也是有些年头的,不比那些新墙新瓦的暴发户。便是个叫花子,趁着今日重阳佳节,去门前说几句吉祥话,讨几个赏钱,多半也比旁处容易些。

    只与府门前给人亲厚喜庆的印象不同,宁府后院此时却是一片肃穆。

    眼看丫头婆子都被赶出了东小院,一个樱红色的小小身影才悄没声息从后花园的蔷薇花架下钻了出来。

    看年纪她不过六七岁大小,小小一个女孩儿生得肤白眼净,十分清丽。一对小小巧巧的红珊瑚耳坠,在雪玉般的耳垂下晃来荡去,很是俏皮。

    可宁芳费尽心机躲过丫鬟婆子,溜到这儿来,却没有半分小孩子顽皮的心情。

    一路踮着小脚尖,顺着墙根溜到西院正屋底下,比比窗户的高度,懊恼的瞅一眼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腿儿,只得又咬唇憋红了小脸,将檐下一盆比她还高上大半个头的丹桂无声无息的拖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扒着窗棂,踩上花盆边缘,屏住呼吸,探出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休妻!”

    透过黄花梨四季屏风的镂空雕花,宁芳瞧见自己年近五旬,却依旧腰背笔直的祖母宁宁四娘,冷冷扔出雪白一页纸。

    那清洌的墨香刮起的风,如薄薄的刀片,激得窗外的宁芳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再看跪在地上的少妇,宁芳的娘亲夏氏珍珍,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连看都不敢看那纸休书,只会哭泣,“娘……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

    “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谁都看到你进了辛姨娘的屋子,然后小哥儿就出了事。你还说不是你,谁能信?”

    宁四娘愤怒打断了她,眼角的皱纹里却刻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夏氏,你走吧。看在你曾为宁家生育三个女儿的份上,我允你带走你所有嫁妆,再额外送你一个田庄。日后不论是你再嫁,还是自己守着过日子,都是不愁的。”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拼命摇着头,抬起的一张脸上,已是涕泪交横。看得令人不忍,却也实在不想再看第二眼。

    若是十几年前,兴许她还能博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如今的她,臃肿肥胖得整个人都变了形,五官全挤在一起,象发过头的面团,怎么看怎么让人厌烦。

    看婆婆态度坚决,夏珍珍只得说,“娘,求你了!别,别赶我走……算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吧?”

    眼看这儿媳妇至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宁四娘堵得胸口都疼。

    “你改?你怎么改?难道等你再杀一次我的孙儿,再来等你改?那辛姨娘不是普普通通的通房丫头,她也是明堂正道抬进家里来的良妾,你这样害她的亲生儿子,她岂能善罢甘休?”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哭得更大声了,一身肥肉颤得更加厉害,勒在那身明显不合适的茄红色的衣裳里,看得人都替她累得慌。

    “我不过是去看了眼哥儿……谁知,谁知竟会那样!”

    “那你的意思是,他一个没满月的小哥儿,想自己把自己闷死吗?”宁四娘气得眼泪也下来了。

    “夏氏啊夏氏,我们宁家待你不薄吧?当年你闹出那等笑话,好,我认了!既我儿子愿意,我就娶了你进门!你商户出身,担不起这主妇之责,天天缩在这小院子里不肯出去。好,我也认了!你不操心我操心,只当我多养个闺女罢了。你进门三年不曾开怀,我有没有说过你一句?往二郎房里送过一个人?好容易等你第四年生了芳姐儿,我可有半分嫌弃?比你还诚心的去菩萨跟前跪拜许愿,求你早生贵子。直到你再生茵姐儿时伤了底子,大夫说恐难生育,我是问过你同意,才抬了辛姨娘进门。她身份贵重,你也晓得。可人家进了门,哪天不到你跟前恭恭敬敬的立规矩?可你呢,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你若是对我不满,对宁家不满,大可冲着我来,怎么就能对一个还没满月的小娃儿下那样的毒手?他就算不是你生的,也是你丈夫唯一的儿子,也得管你叫一声母亲啊!”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哭得几成一滩烂泥,“不是!真不是我……”

    可宁四娘比她更加伤心,“我原想,你就算再不成器。好歹心眼不坏,总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又给你公公服过孝,这辈子也就这样处着吧。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动起这样的歹心,你要我怎么留你?”

    夏珍珍哭得只会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四娘深吸口气,拭去脸上泪水,重又挺直了腰背,“如今,我不怕老实说一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一时心软,娶了你进门!害了我儿子不说,如今还差点害了我孙子。这个家,如今是留不得你了,你走吧,不要逼我赶你出门!”

    看她心意已决,夏珍珍绝望的挣扎道,“娘,您也说了,我还有三个女儿……我,我若是被休了,她们怎么办?”

    宁四娘道,“日后,这三个丫头会由我亲自教养,总不至于让她们学得跟你一样不成器!往后对外,我只会跟人说,是你不讨我喜欢才休了你。可若是你不肯走,那我就只好把你做的丑事,去跟亲家说道说道了。只是这样一来,难保不连累你几个孩儿。难道你要让芳姐儿她们几个,日后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有一个毒害庶子的娘亲吗?”

    “不!”夏珍珍拼命摇头。

    “那你日后,好自为之吧。”宁四娘最后说完,决绝转身,便要离开。

    而夏珍珍浑身颤抖着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在宁四娘背后磕了个头,“娘,媳妇自知有错,这些年,蒙您厚待……往后,往后我那三个丫头就托付给您了。还有,我真的没有害那孩子!”

    说完这话,她忽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在窗外小姑娘惊呼声里,一头撞向墙壁!

    砰——

    当从高高的花盆上摔下来时,宁芳只看到血红一片,在眼前轰然绽开……

 第2章两世

    暮色时分,下雨了。

    落在檐上沙沙作响,就象宁芳从前养的那一屋子蚕儿吃桑叶的声音。

    等它们吃到又白又胖,就能结出洁白圆润的茧儿。然后缫成雪白银亮的丝,卖了钱,大娘就会换成银子,然后收到那只缠枝牡丹的樟木匣子里,给她日后办嫁妆。

    只可惜,宁芳到底没用上。

    离家前,她悄悄把沉甸甸的樟木匣子藏到大娘搁针线的壁橱里,也不知她有没有发现。

    如今,大娘该得知她的死讯了吧?也不知会怎样伤心。

    唔……也不知官差会不会送她的尸首回乡安葬,就算她是朝廷从民间挑选的秀女,又说要指给个什么王爷的正妻,但毕竟还没成婚,应该还算是娘家人吧?

    宁芳还是想叶落归根的。

    她虽早早没了爹娘,可她有疼她的大伯大娘,还有一帮子从小就护着她的堂哥堂姐们,倒也不怕死后凄凉。

    脑子里正如走马灯般乱七八糟闪过各种画面,忽地听到屋外小丫头低声说话的声音。

    “……那太太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大夫也说二奶奶确实伤了脑子,如今她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也只得由着她?”

    “那还能休了她吗?”

    “谁知道呢?我只可怜咱们太太,这些年撑着这个家有多不容易?尤其自从老爷去后,太太脸上的笑就越发少了,偏还接了个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的儿媳妇……盼了十年,好容易盼来一个哥儿还弄得死活不知。还有屋里二姐儿,都昏过去三天了。听老人说,要再这么下去,就勉强留住,也多半跟李家那小儿子似的。”

    “若要变成傻子,那我倒情愿死了。否则成天给人欺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谁说不是呢?若真有个脑子坏掉的大小姐,还不知要被金陵那边怎么笑话呢!”

    “到底都姓宁,不至于这么无情吧?”

    “你不是家生子,不知道这里头的情形。咱家这一支,原是正经长房嫡出来着。只可惜时运不济,太太头先几个兄弟,都没留住。等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走,便只剩下太太孤零零一个,差点就给其他几房的老太爷们逼着断了香火。亏得太太硬气,才十四五岁的姐儿,守完孝便自己作主,招赘了老爷上门,才重又撑起门户。可到底得罪了金陵那边,不得不避到这乡下来。可即便如此,这些年太太对金陵那边,也是三节四礼样样周到,可金陵那边,却直到这两年大爷得了官,才肯对咱们客气些。”

    “怪不得前儿听门上的陈三说,金陵也跑过好几遭,就这回送二爷去乡试,才得了那边赏的一双新鞋,想必也是看在大爷的面子上了。”

    “那倒也不全是。要说咱们二爷读书一向极好,十五岁那年,就中了小三元,满大梁朝都是头一份!偏偏三年后乡试时,被那不长眼的官儿说什么‘轻狂’,生生压了十年。好容易这回换了主考,眼看前途有望了,金陵那边可不就巴结上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若二爷真出息了,二奶奶纵不被休,以后可怎么办?我瞧她,也实在不象个官太太,连辛姨娘也比她强些。”

    “哼!她就一商户人家出身,不过是个暴发户,如何比得上辛姨娘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要不是上京选秀又守孝的耽误了青春,人家哪个正房太太做不得,偏来给咱们二爷做小?依我说,咱们二奶奶就很该跟人家掉个个儿……”

    忽地一个仆妇威严斥道,“两个小蹄子,不好好在屋里伺候着,嚼舌头根子倒是有劲。既如此,便到外头打两桶水来,把这栏杆上的灰好生擦洗擦洗!”

    两个小丫头带着颤音应下走了,宁芳只听外间竹帘一响,一个穿着墨绿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两枝朴素银簪的中年仆妇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头发花白的大夫,并两个婆子。

    直至人撩起粉红纱帐,将雕着玉簪花的银钩挂上,床上的小姑娘才揉着眼睛,装作刚醒来的模样,迷糊问道,“徐妈妈,是下雨了吗?我听到沙沙声了。”

    徐妈妈顿时惊喜了,“哎哟我的姐儿,您可算是醒了,余大夫快来瞧瞧!”

    因年纪小,也不用避讳什么。老大夫笑呵呵上前,给小姑娘把了个脉,又看看了她的舌苔,便跟徐妈妈道,“姐儿既退了烧,又能认人,便无事了,只要再吃几服药好生养养便是。”

    宁芳又问,“那能开窗透透气么?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好苦。”

    余大夫忍不住捋须道,“良药苦口,病才好得快。不过今日天气沉闷,开开窗子倒是无妨,只要不吹着人便没事。”

    但徐妈妈到底只敢命人开了小半扇窗户,又嘱咐留在屋里的婆子用心伺候,这才送大夫出去抓药,走到窗下才低声道,“家里小丫头不懂事,还请余大夫多多包涵。”

    老大夫活一大把年纪,什么内宅阴私没见过?当下便道,“方才那几个小丫头说什么了?老夫耳背,可一字没听清呢。”

    “多谢……”

    听他们渐行渐远,宁芳服了药,又喝了半碗小丫头端来的米汤,有了些力气,才一个人窝在小被窝里,皱着小眉头想心事。

    如今是大梁朝,永泰年间,而她却莫名有着一份来自一百多年后,大粱朝文德年间的记忆。

    这世的娘亲夏氏,就三天前撞墙求死的那个夏珍珍,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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