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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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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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粗壮的胳膊插入这一边的空气当中,到处挥舞划动,像要把一个勒在身上的窗框给甩下去。哗啦!赛门钻了出来。
    与其说钻了出来,不如说是把卡住它的东西打碎了。
    强风席卷了整个厅堂。
    晦暗不明的光在碎裂的地方闪烁,怒魔撕开了一个黑洞,往其中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仿佛光线也一并被吞没了。仿佛机舱上破了一个洞,空洞中出现了比刚才强大数百倍的吸引力,只在一个刹那间,所有不够牢固的东西飞了起来。
    整个大厅的碎屑嗖地飞了过去,尘埃碎土乃至硕大的石块全部拔地而起,仿佛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强力吸尘器。几只没抓稳的地精一样飘了起来,它们看上去肥硕结实的身体与碎石无异,轻巧地奔向空洞,消失在怒魔领主身后。塔砂猛地扇动翅膀保持住平衡,一只手用力扣紧魔池,咬住祝福银刀的刀背,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差点飞出池外的维克多。让人不安的是,魔池中的池水也在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漂浮起来。
    怒魔赛门向前迈出一步。
    空间乱流没有因为深渊眷顾的出现而消失,因为缝隙被撕裂,乱流变得更严重了。怒魔赛门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难,它的身体被无数风刃划开,根本来不及愈合。又一大块皮肉掀起,伤口深可见骨,赛门却脚步不断。它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在意伤痛,完全是孩童噩梦中会出现的那种怪物。
    塔砂艰难地在狂风中抬起头,她看向赛门,瞳孔收缩。
    不,像终结者一样走过来的怒魔吓不到她,让她震悚的东西在赛门身后。
    那个黑洞,正在扩张。
    它吸入各式各样的东西,从沙尘到地精,无论多大多重的东西,全部来者不拒。这个空洞几乎是圆形,非常不稳定,在它可怕的吸力当中,周围的空间也在持续坍塌。
    黑洞吸走了它的边缘。
    “快走!越远越好!”维克多紧张地说,“主物质位面根本承受不了大恶魔真身,这里要坍塌了!”
    “能走早走了!”塔砂咬牙切齿道,龙翼之躯与地下城核心都离黑洞太近,不被吸走已经用尽了全力。
    换做数百年之前,大恶魔的真身也能短暂地在主物质位面的地下城出现,但塔砂这座地下城根本没改造出适合恶魔的环境。怒魔领主强行本体降临,降临在这个与深渊隔绝了几百年、许多地方都今非昔比的世界上,如今的埃瑞安,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存在。
    短暂的一个瞬间,塔砂听到了非常奇怪的杂音,那无端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冬天。那个冬天她曾在冰河上行走,在她脚下,在她下坠并差点丢掉性命之前,她曾听到过这种声音。
    或许相同的不是声音,而是遇到灾祸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本能反应吧。
    黑洞碎裂了。
    边缘无声无息地破碎,一个空洞粉碎后会变成什么?——变成一个没有边缘的恐怖缺口。一步步走来的怒魔向后倒去,倒飞回缺口中,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想要留下来,完全找不到能抓的地方。它一下子消失在了缺口当中,然而塔砂一样飞了出去,连同抓在手中的维克多一起。固定在魔池上空的地下城核心也好,魔池中沉重的液滴也好,两者都被连根拔起,吸入通道。塔砂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让液滴包裹住地下城核心,没有被打散成无数碎片。
    地下城的熟悉环境眨眼间消失,下一刻,塔砂被前所未见的环境包围。
    四周一片黑暗,同时到处都是混乱的光线,找不到源头的光芒每时每刻将一小部分区域点亮。周围空无一物,这空旷无边无际,根本不存在能用来测量自己所在位置的参照物,十米外遇百米外一样混乱——如果这里的确存在“百米外”的话。
    牵引着塔砂进入其中的引力已经消失,缺口与缺口外的地下城只在十几米以外的地方,却一下子天差地别,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没准不是“仿佛”。
    塔砂感觉到了深渊。
    这个附近没看到第二个破洞,没有另一个缺口看上去通向深渊,但是到处都是深渊的影子。那个通向主物质位面、通向地下城的开口触手可及,深渊却搞不好更加接近。
    深渊的气息从许多道光线中传来,从几缕气流中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深渊无处不在。塔砂立刻醒悟过来,这里就是主物质位面与深渊之间的间隙,而深渊存在于通道的另一边——不是普通人概念中的通道,空间在此交叠,中间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壁垒,深渊就在对面。
    奇怪的是,塔砂并不觉得厌恶或危险。
    她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一阵锐利的风扑面而来。
    早一步来到这里的怒魔也早一步稳定了身体,它怒吼着冲了过来,像个失控的火车头。塔砂猛地扇动双翼,她的身体在这个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空间里蓦然拔高,堪堪躲过怒魔的利爪。塔砂的头颅距离利爪只有一尺之遥,在靠近恶魔领主的时候,她不止感觉到劲风。
    又是深渊的气息,这气息并非来自怒魔本身。随着赛门的动作,薄如蝉翼的壁垒被撕得更开,有那么一瞬间,塔砂第一次直接接触到了深渊。
    她忽地明白了,消化怒魔分身的时候,让她恶心的是怒魔的力量,而非深渊本身。尽管混乱而蒙昧,深渊却是“无色”的。
    这很奇怪,深渊孕育了这么多邪恶,它本身却并不邪恶——难道一场地震、一场海啸、一场飓风邪恶吗?即使摧毁无数生命,哪怕吞噬无数灵魂,深渊本身也没有善恶之分。深渊意志是意识,更是无意识;深渊气息本质上与自然气息没什么两样,尽管两者的法则截然不同。
    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塔砂与深渊产生了联系。
    和深渊断开联系数百年的地下城核心,与故乡重新连线,这冥冥之中的联系在接触瞬间已经完成,自然而然且难以避免。但在来得及忧虑之前,塔砂首先发现自己毫无反应:没有什么高等意志将她的自我意识一笔抹消。
    塔砂没感觉到危险,没感觉到抵触,没想要臣服也不觉得敬畏。是因为不是深渊的原住民吗?是因为每个灵魂心中的深渊都不一样吗?总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等等,还是有事发生了。
    深渊的气息在短暂的接触中疯狂涌入地下城核心,恶魔们说得没错,地下城天然与深渊亲近。残缺的地下城核心获得了故土的馈赠,就在这一刻,一直没有动静的合并重组出现了反应。
    【残缺的地下城…塔砂】
    合并重组中,进度:25/100
    属性:自然…你获得了自然之心的认可,自然意志注视着你 / 龙…你获得了传奇太古龙残留的意志认可,远方的龙向你投来一瞥 / 深渊…离家的游子重回故土,深渊意志注意到了你——这伟大存在的注意力极其容易转移,在被关注的短暂时间里,取悦祂吧除了名称、进度条和属性,塔砂的卡片上没有显示任何东西。但仅有的部分,已经足够说明些什么了。
    一蓬血雨爆裂开来。
    受伤的不是塔砂,反而是怒魔赛门。扭曲的空间撕裂了它的胳膊,仔细看去,空间乱流并没有消失,反而像跗骨之蛆,牢牢粘在赛门身上。
    “这里的空间非常脆弱,根本承受不了一个大恶魔!”维克多迅速地说,“它动作越大力量越强,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的确如此,塔砂狼狈躲闪时,进攻方的赛门也在不断受伤。只是在受伤的同时,伤口也在不断愈合。
    要等待它自取灭亡吗?
    塔砂迅速做出了决定。
    龙翼的女人握紧了刀柄,她躲开又一下凶险的攻击,转身,挥刀,迎头而上。
    
    第92章
    
    银刀一闪而过。
    刀光隐没在这片空间无数晦涩不明的光芒之中,疾如流星,坠落到怒魔领主的脖子上。受过祝福的锋利刀刃在后颈微微陷没,只有将速度放慢十几倍,将刀与皮肉接触的部分放大暂停,才能看见刀锋在皮肉中隐没了几毫米。几毫米后便速度渐缓,不再下陷。
    对于一只三米高的怪物而言,几毫米只是一个凹痕。
    回到正常的时间流速上,那就仅仅能看见银刀以潮鸣电掣之势劈落下来,正中怒魔领主的后颈,随即从中弹开。如果将几分钟前塔砂砍过的怒魔分身比作软骨,这一回受到深渊眷顾的怒魔真身便是坚韧老牛皮包裹着钢筋铁骨,无论如何都切不下去——至少在如此短暂的接触当中,万万无法斩断。
    刀与刀的主人一触即离,以来时一样快的速度骤然转身撤离,因为庞大的怒魔已经转过身来。赛门魁梧得像一堵筋肉绞成的高墙,动作却快速得惊人,像只灵活的猿猴。劈出一刀的塔砂离他太近,难以躲闪,只来得及调转方向,让要害之外的位置暴露出去。大如水缸的利爪扇了过来,只是那么一巴掌,便撕下了小半片龙翼。
    塔砂飞了出去,身躯在半空中转个不停,利爪撕裂了左边的翅膀,漏风的翼膜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只在一击之下,她受了不轻的伤。
    “进攻什么啊!根本破不了防御!”维克多急道,“快躲开,等深渊眷顾过去!深渊意志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祂不可能永远眷顾这家伙!”
    塔砂的回答是,将手中的地下城之书用力往远处掷去。
    怒魔赛门发现了,在这样的暴怒之中,它似乎依然本能地关注着老对头,维克多拉仇恨的能力可真是登峰造极。地下城之书向那边一看,抽了口气,在空中徒劳地扇动着书页,像只企图急速奔跑的滑稽蜗牛。大恶魔咧开了嘴,毫无停顿地向那边扑过去。
    塔砂一动不动,胡乱拍打着翅膀,似乎依旧掌握不了平衡,以至于无法从怒魔的必经之路上躲开。
    赛门奔牛般冲撞过来,它与塔砂之间的距离转瞬而逝。十米,五米,两米……到近处,龙翼之躯才勉强闪开了一点点,让出怒魔冲撞所需的空间,浮在它的左上方。在维克多的咒骂声中,赛门满眼全是即将到手的书页,它即将于塔砂错身而过。
    两米,一米,半米。
    塔砂猝然下沉。
    她在方才的挣扎之中早已重新掌握了平衡,一切调整只为此刻。银刀转向,刀尖向下,势若脱兔,眨眼间刺向怒魔的头颅。
    这一回,长刀近乎没柄而入。
    赛门发出一声殷天震地的痛吼,它的眼珠终究没变成坚硬的固体,受过撒罗神器祝福的金属势如破竹,完全刺穿。符文之力撕扯开晶状体,漆黑的眼球爆裂开来,像个被戳破的葡萄。黑血劈头盖脸地溅到塔砂身上,浸透她的头发,渗入她的眼角。透过这层污血,塔砂与怒魔对视。
    狂暴的愤怒扑面而来。
    下一刻塔砂飞了出去,不是自己撤走的,完全是被击飞出去。受伤的怒魔疯狂地挥舞着双手,准头不足但力道十足。坚硬的指节只是从她身上擦过,一股怪力便将碰到的皮肉骨骼全部撕烂。用来格挡的左手在铁拳之下寸寸折断,如螳臂当车。塔砂借力飞出,在千钧一发之际脱出了致命的范围,纵然如此,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塔砂的左肩一片狼藉,左臂齐根砸断。
    一个照面之下,一只胳膊换一只眼睛。
    链接之中传来维克多的声音,他在叫喊着什么,然而塔砂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知道有人在说话,她感觉到左侧肩头传来的剧痛,但这全都没有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是——
    愤怒。
    黑色的眼睛彼此对视,两者的距离无比接近,以鲜血为媒介,塔砂短暂地侵袭了怒魔的灵魂。是的,即使发狂的怒魔毫无防御,恶魔领主的灵魂也绝非塔砂所能撼动之物。但塔砂没打算攻击,恰恰相反,她让自己敞开的灵魂,撞上了对方。
    维克多对她做过一样的事情,他曾不动声色地诱哄、伪装、欺瞒,最终让塔砂与他短暂地同调。感染他人的灵魂需要极高的技巧,但让自己的灵魂被另一个污染源所感染,只需要撤掉防御就行了。
    破坏比建设容易,坠落比攀爬简单,塔砂回顾当初被同调的感受,在短暂的对视与灵魂碰撞之中,她主动寻求了污染。
    不难,她可曾经师从于一位灵魂操纵大师啊。
    同调达成的刹那,巨量的愤怒将塔砂淹没。
    暴怒若真能燃起火焰,此刻的怒气就能将一片大海蒸干。曾经遇到过的那个魔法怪物的愤怒,与怒魔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这业火一旦燃起便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在它熄灭之前,一切都是怒火之源,一切都在摧毁之前。
    严格地说,塔砂不觉得自己被蒙蔽了心神。
    维克多在附近,地下城核心在附近,他们可能被战斗波及粉碎,这相当危险,十分重要,理智依然可以理解这一点,只是这些念头全都变得无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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