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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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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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中,若说有谁真正了解竹生,整个天下非范伯常莫属。
  彦郎入宫早些,他独宠了近半年,而后焕郎、崇郎、宣郎才先后入宫。长宁四美各有千秋。彦郎貌美温柔,焕郎阳光开朗,崇郎最擅撩拨,宣郎被宫人们私下议论,都觉得是比照着定远侯的款甄选出来的。
  他们入了宫,成为竹君的内宠,整个世界便围绕着竹君旋转了。四个人都生性聪慧,并不内斗,联起手来竭尽心力令竹君开心、欢愉。果然竹君有了四人之后,便没再纳新人。
  自那时起竹生便开始懈于公事,偷懒玩耍,一懒就懒了差不多也有半年。
  这一日晨光破窗,彦郎醒来,发现竹君不在帐中,忙推醒焕郎。焕郎醒来,亦是意外。两人忙披上衣衫,撩起帐子。
  在侧殿的琉璃窗前看到女帝的身影,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陛下……”彦郎温柔的唤她,“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女帝却一直望着初升的朝阳和天边云霞,仿佛不曾听到。二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再次轻声唤她。
  隔了许久,他们听到女帝长长舒了口气,喟叹:“不过如此……”
  女帝并未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出了殿门。
  二人心中都忽然生出不祥之兆……
  竹生推开殿门,清晨带着湿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庭院中草木扶疏,草叶的气味和花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稍一松懈,身上就像是生了懒筋。竹生淡淡一笑,迈过门槛。
  苍瞳盘膝坐在门外的廊下。他常年如此,不动不摇,也并不和竹生讲话,除非她有修炼之事要请教他。
  竹生走到苍瞳身边,停下了脚步。
  “也没多大意思……”她说。
  她的脚步只停了一下,便迈开步子,从后宫朝前殿去了。苍瞳睁开眼,墨绿色的眸子望着她的背影,微感迷惑。
  刚才,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他说话?
  范深照例是丞相中最早一个来到书房的。翎娘身子日重,早上很有些起不来,不像以前能和范深同时出门。
  竹生的书房是一间五间阔的殿室,且只有两人合抱的粗粗的柱子,并没有隔断。中堂设有席位、几案,她和丞相们日常在此议事,也作接待官员之用。
  殿室两侧是成排的高大的书架。质地最好的香樟木泛着淡淡的幽香,书架上一排排都是大陆上最珍贵的古籍。这些古籍都被誊抄、翻刻过,另建馆阁收藏,供官员们借阅查询。其中很多还被重新刊印,发行全国。
  但最珍贵的古籍原本,都收藏在长宁宫这间阔大的宫室中,日日与竹生相伴。
  殿室外面环绕着八个储满水的大铜缸,两侧配殿里备有沙袋、挠钩、刀锯、斧凿、杠索,需要数人合力操作的木制水龙。白天黑夜都有宫城禁卫全天十二个时辰守卫。
  在毛毛出生之前,竹生曾戏称,全长宁宫里守卫最森严的宫室,不是她的寝宫,而是范伯常最心爱的书房。
  范深走进书房,就看到晨曦中竹生已经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范深的眼中,便漾起了笑意,眼尾的皱纹堆起,刻画出岁月的痕迹。
  竹生抬眸,道:“怎地不进来?看我作甚?”
  范深带着一身晨露的气息,施施然走进来,欢欣道:“与陛下许久不见,乍一重逢不胜欣喜,且容臣欣赏片刻陛下的风姿。” 
  竹生白了他一眼,不去搭理他。
  范深在竹生左边下首第一席上坐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观陛下气色红润,神采照人,想来……是玩耍够了?”
  竹生道:“算是吧。”
  范深不依不饶,道:“可有趣?”
  竹生搁了笔,侧头撑腮,告诉范深:“一开始,还是有趣的。时间一长,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真是搞不懂,有些男人一生都沉迷于此不可自拔。”她道,“我原以为会更有趣的,却很快就觉得也不过如此。” 
  竹生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因为男女毕竟有差异吧?男人这方面,到底比女人要得多一些。”
  范深嗤道:“不过心不能静,欲不能收而已。”
  竹生侧头看着范深。
  范深是有资格这样鄙视任何男人的。莹娘去后,范深再没续弦,身边连婢女都不用,贴身服侍起居的,都是男子。
  竹生若不是转生在这里,是很难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的。
  她撑腮也欣赏了一会儿首相大人的风姿,道:“都是极端。纵也是极端,禁也是极端。凡是走极端的,都不好。还是当中庸一些。”
  范深诧异:“这话说得,不看陛下的脸,还以为是七老八十的耋耄老人。”
  大概是因为她的心很苍老吧。她的脸老得慢,现在看起来依然像是不到三十。但她的心历经两世,按灵魂的年纪来算,可不就是垂垂老矣?注定了她再不会拥有年轻人那种跳跃的,易被打动的心,也不会去欣赏那些说出来的要生要死,赌咒发誓。
  “我不干涉先生的私事,只是……”竹生道,“希望先生能有个伴。”
  范深深情的抚摸着面前的几案,道:“这就是我的伴啊……”
  范深从未说过要把命都给她之类的话语,但范深的确把人生中几乎全部的心血和精力都给了她。
  左尊右卑,竹生以下,左侧最上首的位置,是一国之相的位置。范深说那张几案就是他的伴,一点也不夸张。
  看竹生凝目望他,范深终于正经起来,袖起手,面露微笑:“我非是走禁之极端,而是实在……再没遇到过能让我注目不移之人。”
  简单的说,拥有过欣娘和莹娘两位与他能够灵魂契合的妻子,范伯常再看不上寻常女子。
  “还说不是极端?简直是……”竹生扶额,“骄傲至极啊!”
  范深大笑。竹生无语侧过头去。
  “总觉得,我这一生,总是遇到许多爱走极端的人啊。”她望着阳光里的尘埃,低声呢喃。
  范深跟她离得足够近,近到能够听得清她的低语。他闻言不由抬眸望去。竹生的美丽没有被时光磨去,她依然乌发如墨,肌肤在柔和的晨光中看起来格外娇嫩。
  她叹息般的低语完,转过头将目光投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穿过晨光中的尘埃相接。范深的白发在这晨曦中泛着银光。
  乌发也好,银光也好,抛开了拘束着灵魂的皮囊,四目相交的是两个成熟的灵魂。
  范深先别开了眼。
  竹生也移开了目光。
  女帝一度耽于享乐,沉迷四美环绕间。数月,丞相谏,女帝纳,厚赐四美,遣散之。
  三美皆去,唯彦郎不肯与帝辞。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是指在开文前,作者请天使们先行收藏,以便在开文后的第一个榜单上取得较好的位置。与何时开新文,何时完结连载文,没有正比关系。
我所知的最长的预收,已经预收了两年。【托腮

  137

  九寰大陆; 长天宗。
  山河盘中金色砂砾翻滚; 传递出只有使用者才能理解的信息。冲琳瞳中金光翻涌; 接收并解读着那些信息。
  “怎么回事?”她蹙眉; “昕儿的劫相; 比我走之前还更深了?”
  冲祁盯着山河盘,道:“原来如此; 看来……我错了。”
  冲琳眼中金光散去,皱眉问道:“师兄,你做了什么?”
  冲祁道:“我以为; 凡姬是他的情劫; 所以驱逐了凡姬。”
  驱逐?没杀了吗?——这个念头在冲琳的心中一闪而过,她心头微凛;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师兄产生这样的猜想。
  但冲祁已经注意到她的神情异样。“在想什么?”他问。
  冲琳惯于直面本心,便道:“师兄为何不杀了杨姬?”
  冲祁道:“被冲禹拦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么师兄,的确是一个会因为昕儿的情劫而灭杀手无寸铁的无辜凡姬之人?冲琳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冲祁这种行为的记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冲祁会产生这种直觉般的猜想。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 低头去看山河盘。
  “昕儿可去寻杨姬了?”冲琳记得; 在她转世之前; 冲昕就已经非常喜爱那个杨姬了。
  “没有。”冲祁淡淡道; “凡姬死了。”
  冲琳盯着他,道:“她是身背功德之人,当有福报。”
  冲祁无所谓; 道:“因果之报,我和冲禹来受。”
  冲琳无话可说,低头,手掌拂过山河盘,金色砂砾再次变幻。
  “不是情劫。”她道,“若是情劫,此劫或已解,或已成。不该是现在这样。”
  “是我错了。”冲祁点头承认。
  冲琳道:“还是那样,昕儿的劫源算不出来。我的九转金瞳已经圆满,依然不行。”
  她收了山河盘,问:“昕儿现在如何?”
  冲祁道:“他在闭关,二十多年了。”
  冲琳默然,她转生的那年,冲昕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闭关二十多年,已经是他已有人生的一半,足见杨姬之死,对他打击多大。
  冲祁道:“我将他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冲琳抬眸道:“太早了。他还太年轻。”
  冲祁也是在冲昕闭洞封府之后,才意识到他还太年轻,灭杀应情劫之人的破劫方式对他还不适用。细想过,才想起来,冲昕甚至没有经历过“斩断尘缘”这一关。他的心境还需要锻造磨炼。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冲昕自己就闭洞封府了。一闭关就是二十多年,这对他这个年龄的修士来说,还是很少见的。
  所以,他才会承认,自己错了。
  所以那个身背福报的小姑娘,就白白枉死了?
  冲琳张口想问当时的具体情形,冲祁却打断她,道:“这些事你别管。你现在还未结婴,还有许多记忆没有归位吧?”
  冲琳点头道:“是的。还有许多是空白。”
  冲祁道:“果然,你还没有想起我来,我就知道。”
  冲琳微怔。虽然还有很多记忆是空白,但那不过是因为她的人生太长,记忆太多的缘故。但是单就某个人的记忆线而言,当冲祁这个人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一条记忆线就已经完整的复位了,甚至还会带出许多支线,就像她想起冲祁的同时,也会连带着想起师父、冲禹和冲昕的事来。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关于冲祁的记忆遗漏,不知冲祁何出此言。
  冲琳正想告诉冲祁,冲祁却突然断喝道:“既然如此!何不速速结婴!”
  这“醍醐灌顶”的术法由一个还虚境的真君使出,那声音直击冲琳心门,瞬间冲散了她一切杂念,令她神台空明,道心澄净。
  结丹还没有半个时辰,她的境界悄然松动,出现了破镜之兆。此等修炼中的关键时刻,最是美妙动人。冲琳的神智中再想不到别的事情,只觉内心之静,犹胜天籁。
  她微笑道:“是。正该结婴。”
  说罢,她便就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冲境。
  冲祁俊美的面孔上露出微笑。
  等她结婴,等她想起来该想起的那些,又会厌恶他甚至恨他吧。那很好,至少证明,他还在她心中。
  凡人界,澎国,盛日城,长宁宫。
  毛毛在廊下行走,身前有侍女带路,身后有女官跟随。将近竹生的寝宫,他忽然停住,道:“那不是彦郎吗?他怎么站在那儿?”
  大夏日的,彦郎就垂首站在毒辣的日头里,脸都晒得有些红,背心薄薄的夏衫,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容貌俊美出色,人又温柔有礼,这样看起来,颇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但这是帝王内宠,眼前问话之人却是国之储君,女官们眼观鼻,鼻观心,都道:“臣不知。”
  毛毛挑挑眉,没有为难她们,继续前行。
  夏日炎热,他们并不直接穿过太阳暴晒的中庭,而是沿着抄手游廊绕着走。彦郎看到了太子一行,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敢张口求情,只遥遥的冲太子行礼。
  太子与他们,犹如云泥之别,更是女帝决不允许他们去碰触的禁区。求太子,只怕……适得其反。
  毛毛冲他点点头,迈过门槛,走进竹生日常起居的侧殿。
  “母皇~”见到竹生,沉稳的储君就瞬间恢复了他儿童的模样,蹦蹦跳跳的就朝着竹生过去了。
  也就只有母皇和老师不会对他这副样子说教了。要是不小心让那些臣子们见到他这副模样,定又要规劝他“沉稳为重”了,啧,好烦的!
  竹生正和女官们说话,闻声停下,笑道:“下学了?”
  每日范深都会给毛毛和他的伴读们上半个时辰的课。其他的课,则有其他几位博学之士担任讲师。但这其中,只有范深才是毛毛的“老师”。
  毛毛走到竹生身边,挨着她坐下,道:“母皇,彦郎怎么站在外面?”
  当初彦郎入宫,竹生不担心别的,只担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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