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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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二十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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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怎么活下去。”
  宋金皱起了眉头,这会才看见何大进佝着背走路,整个人看起来沧桑极了,他一巴掌拍在那弯得像拱桥的背。何大进吃痛,骂道:“你打我?”
  “你现在是20岁的年轻人,别跟个老头似的走路。”宋金又看向那个胖子,正要一起教训,发现那正啃着桃子的胖子没有什么可说的。
  因为他胖得连脖子和腰都不见了。
  圆得跟个田螺似的。
  何大进摸摸自己的腰,慢慢挺直,一点一点,总觉得有些神奇。弯了二十年的腰,竟然直了。
  他本来就高,腰一挺直,世界都矮了。
  他轻轻叹息,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发质坚硬,浓密无比。
  年轻真好啊。
  宋金见他挺直了腰,也不拍了。倒是何大进瞧见他一直昂首挺胸,雄赳赳的模样,问:“你七十岁的时候腰背也这么直?”
  “当然,含胸驼背最影响一个人的气质。”
  何大进见他一个老头还谈气质,笑了一声:“牙都没了还气质。”
  宋金下意识摸自己的牙,齐的,不是两排假牙。他舍不得这真实的质感,摸了一路。
  年轻真好啊。
  三人一路顶着轰隆隆的雷声,总算是在天亮的时候走到了何家村。
  再年轻力壮,走这么久的路腿也酸了。唐三胖走得大汗淋漓,瞧见村口有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这屁股还没完全沉下去,就被何大进给拽开了,连声责怪说:“这是我们的镇村宝石。”
  宋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一堆封建糟粕的。”
  “有些事得信。”何大进无比珍惜地用袖子擦了擦石头,奉若神明。
  宋金这才想起一件事来,说:“忘了自报家门啊,我叫宋金,宋朝的宋,金子的金。”
  “何大进,单人何,大人的大,进步的进。”
  “我叫唐三胖。”唐三胖说,“我刚出生就九斤六,我爷爷就给我取了这名字。”他说着忽然想起宋金的自我介绍来,说,“你跟大宋集团董事长同名同姓啊。”
  “你也知道大宋集团?”
  “嘿,我以前是他们集团的员工。”
  宋金哼哼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大进就插话说:“同名不同命!”
  “……你这老头,怎么老挤兑我?”
  “你也挤兑我,你还踹三胖,脾气不好的糟老头!”
  “你脾气顶呱呱的好!”
  唐三胖见两个人又吵了起来,低头摸了摸他的肝,挺好的,不疼。
  好像又能活很久了。
  那是不是不用想着寻死了,能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
  “好了好了,进村去。”何大进一甩手,不跟他吵了,糟老头!
  宋金哼了一声,理了理他的白衬衫,腰背挺直,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小伙子。他又说:“记得不能用真名了,得用假名字,不然一查一个准。”他想了想,说,“我孙女跟我说过我长得像一个明星,我要用他的名字。”
  唐三胖问:“叫什么?”
  “元彬。”
  唐三胖打量了他一眼,还真有几分像,他点头:“是像。”
  宋金说:“哟,你也知道元彬,你孙子告诉你的?”
  “我独居,没有娶媳妇也没有孩子。”唐三胖没继续说,转了话题,“那我叫……贾胖好了。”
  何大进说:“我想不来,你们替我取个。”
  宋金立刻说:“金大河金大河,好记通俗。”
  “还成。”
  三人取好名字,才继续往何大进的家走。
  何大进的家在山脚下,三人走进村里,一路都被狗盯着狂吠。
  但也只是在屋门口对着他们叫,没有冲出来咬人,大多都只是带着警告和驱逐的意味。
  宋金怕狗,吓得眼都不敢乱看,害怕跟狗对上眼,就被追个十万八千里。他紧紧跟在唐三胖身边,哪边有狗就往唐三胖另一边躲。
  何大进回头瞧了他一眼,说:“胆小如鼠的老头。”
  宋金怒:“就你话多。”
  “唉。”
  两人听见唐三胖重重叹了一口气,问:“怎么了?”
  唐三胖有些失落,说:“桃子吃完了。”
  “……”
  “……”
  ……
  三人终于走到了何大进的家门口,天还早,但正是农历六月,农活很多,要割稻,要拔花生,都赶在一块了,大伙都起得很早。
  苗大翠一早就起来喂猪喂鸡了,等她忙活完,才去喊她男人起床。何五流边找鞋边问:“爸回来了没?”
  “没,估摸是被你舅留下来喝小酒,在他那过夜了。”
  何五流打了个哈欠,没继续问,以前也发生过这事。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收拾着床的苗大翠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说:“三个年轻小伙子。”
  何五流说:“又是来找房子的吧,跟他们说没地儿租他们。”
  苗大翠“啧”了一声:“有啊,背后那间土屋子,能换盐钱。”
  “爸不让。”
  “所以要先斩后奏,趁着爸不在,先把鸭子煮熟了。而且自从这房子盖好后,那屋子都十年没住人了,再不住人,老鼠能把它给搬了。”苗大翠心里乐着,急忙跑到外头,开了门就问,“有事吗?”
  何大进见是大儿媳,说:“我们要租房子,你家后头那个破土屋子。”
  他话音刚落,苗大翠就说:“行啊!”
  何大进不高兴了,问:“你有权租啊?”
  “当然有。”
  何大进更不高兴了,问:“你当家的?”
  苗大翠见他就问些奇怪的话,也不提租房细节,满脸的不痛快,说:“你们是来租房子的还是来查我家户口本的啊?不租拉倒,滚边去。”
  宋金赶紧拦住她要关上的门,不忘瞪何大进一眼,说:“小姑娘,我说……”
  “嗯?小姑娘?”换做是别人苗大翠就要拿扫帚赶人了,但偏说这话的是个唇红齿白的俊小伙,没法生气啊。倒是胖脸一红,乐呵说,“瞧你叫的,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宋金也尴尬得要撞墙,他急忙说:“我说大姐,我们是诚心来租房的,月租好说。”
  唐三胖插话说:“价格要合理,条款要公道。”
  苗大翠想了想,说:“行吧,我看你们也是读书人,不会乱拆房子,喏,这个数,一年。”
  何大进见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一拍腿,说:“好,三百,成交!”
  苗大翠脸一拉,说:“什么三百,三千!”
  何大进眼都直了,嚷道:“你昨天还说三百就租,今天就变三千了!做人不能这样啊,大翠!”
  “我昨天见过你?我说了三百?”苗大翠以为自己脑子糊涂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话跟他说过。她眉头一拧,说,“你咋知道我叫大翠?”
  宋金正色解释说:“刚跟村里人打听房子,他们说的。”
  “哦……”苗大翠为难了好一会,说,“那就两千吧。”
  何大进一口说:“三百!”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大儿媳有奸商的潜质?
  一会何五流下来,听见几人在讨价还价,也懒得费口水,说:“五百五百,不能再低了。”
  苗大翠气得直瞅他,说:“你闭嘴。”
  何五流说:“你再说,等会爸回来,一包盐钱都别想得。”
  这话就像是高手过招,点了命穴。苗大翠不讲价了,转眼变得直爽,问:“五百要不要?”
  何大进生气了,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不乐意,他不在这,大儿子和大儿媳这是造反啊。
  唐三胖觉得这价钱可以了,毕竟租一年,五百一点也不贵。他看看宋金,宋金点点头,说:“成交。”
  苗大翠以前也没租过房子,不知道租房的惯例是押一付一,又或者是押一付三,直接收了三人的五百块钱就美滋滋地领他们去了后头的土屋。
  这间土屋是南方很常见的灰瓦泥墙屋子,中间一道大门,左右半米外有两面窗户,走进里面,还有个四方天井,左右又各有四间房。这间土屋左右是对称的,房屋构造也一样。
  房子构造简约舒适,光线充足,但就是太破了。
  三人推开门就迎来一波灰尘袭击,像女人的粉底扑哧扑哧往脸上拍了三层。脚踏地面,尘飞三尺,还有虫子大军迅速爬过。
  抬头看去,瓦片有无数小裂缝小破洞,蜘蛛结网,虫蛹高挂。
  恍若一间废弃已久的鬼屋。
  何大进重回这里,瞬间想起跟媳妇白手起家,一砖一瓦盖房子的过往,感慨说:“真怀念啊。”
  资深租房者唐三胖看看这坐北朝南的方位,还有瓦片泥墙,说:“这房子住起来一定冬暖夏凉。”
  宋金板着脸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往外面走。
  唐三胖问:“金哥你去哪?”
  “我要找那个胖女人退钱!这房子能他妈住人吗!”
  骗子,都是骗子,房子卖他五十他都不要,那女人还好意思收他五百!
  唐三胖说:“快要下雨了。”
  “吱——”宋金猛地停了下来。
  ——往前一步落汤鸡,往后一步有瓦遮头。
  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蹬着光亮的皮鞋回去了。
  可恶啊!


第4章 
  要收拾近十年没人住的房子,是个大工程。
  电线已经全被老鼠啃坏了,也没有自来水管,要清洗屋子,还得去屋外头的那口水井打水。
  宋金不想惹得一身尘,就提了还能用的木桶去外头打水。等何大进和唐三胖把一间房的杂物收拾出来,宋金还没回来。
  何大进跑到水井那一瞧,只见宋金蹲在井口旁,手里拿着拴木桶的绳子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他生气说:“我和三胖在里面累死累活的,你竟然在这玩水。”
  宋金偏头瞧他,说:“什么叫玩水?这桶轻飘飘的,老浮在水面上,根本下不去,打不来水。”
  何大进嘲讽一笑,快步走了过去,抓了绳子提起桶,用力往下一放。那桶口边沿渗了水进去,片刻就沉入井中。
  宋金咋舌:“它欺负人啊。”
  “明明是你笨啊!”何大进问,“你到底是干啥的,这种事都不会。”
  宋金捋了捋衬衫领角,说:“大土豪啊,所以我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
  “大土豪?钱一定很多吧,儿女也一定很多吧,那你家里人怎么不报警找你?”
  宋金吃瘪了,何大进不提还好,一提他的心里也不舒服。
  对啊,他三个儿子,就没一个人来找他?对他的失踪完全不在意?
  没良心的崽子。
  他不服气说:“那你儿子也没报警啊,还有心情租房子给外人。”
  何大进得意说:“那是因为他以为我在他舅家,以前我干过这事。”
  宋金不信,他轻笑说:“那三天后再看。”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房子还得收拾。
  井多年不用,岩壁长满了绿色苔藓,水暂时喝不了,得清洗干净井壁才能喝,但这水拿来洗房子擦拭家具足够干净了。
  何大进对这个房子的构造和放置的东西了如指掌,先将能用的桌椅翻了出来,又在别的屋里找到一张木质大床。
  杉树做的床虽然大,但材质轻柔,并不太沉。何大进四处拍拍,结实得很。唐三胖觉得新奇,问:“这都落这几年了?”
  “十年了。”
  “十年了还这么结实,以前的东西真好啊。”
  “亏得我把这房间封得好,不然早被老鼠抬走了。”
  唐三胖不顾尘多,坐在床边晃了晃腿,经过他的体重认证后,称赞说:“挺好的,我们三个大男人睡也很结实。”
  “等等。”宋金说,“我要单独睡一张,我习惯了。”
  何大进说:“你睡外头去,事多。习惯?你没媳妇啊。”
  “我媳妇早走了。”宋金不耐烦说,“有多的床没?没我自己去拼一张,不就是几块木板。”
  “你去呗。”何大进懒得伺候这个土豪,继续和唐三胖收拾床。
  床虽然是木板拼的,但也用了十几枚钉子。何大进查看了一遍,说:“这钉子难拆,怕断在里头,但门小,这么搬搬不出去。”
  唐三胖笑说:“那就把这收拾下,在这睡。”
  “那刚才收拾的屋子就没用了。”
  “有啊,不是放了桌椅吗,改天可以在那喝茶聊天。”
  “改天……”何大进说,“你打算长住啊?”
  “无所谓啊,就算我变回老头了,也能继续住的,到时候你不要涨租金就好,我穷。”
  何大进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来了,唐三胖大概是个孤寡老人,所以才什么都能放得下,去跳河。他拍拍他宽厚的肩膀,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寻死。”
  唐三胖没说自己当时身患绝症的事,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大进哥。”
  收拾了半天,扫出的尘都在外头堆了半天高。宋金去倒一桶碎瓦片灰尘时,瞧着门口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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