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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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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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安纬他们领命而去,一旁的女童望着父亲郁闷的表情,问道:“爹,还会有坏人来庄上吗?”
  何清辉拉过女儿,将她抱坐上桌沿,对她道:“如果有一天爹爹离开你,让别人……比方说,让徐妈或某个师兄带你离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会难过害怕么?”
  女童撅着嘴巴扑在父亲怀中,因不安扭动道:“我不要离开这里,更不准你离开我!”何清辉紧搂着女儿,轻拍她的肩膀,哄道:“好了,爹在说笑呢,爹永远不会离开你。” 
  何清辉淡淡笑道:“诗珣想不想娘亲?”女童低头玩着手镯道:“当然想。爹说娘在天上能看到我,可我却看不到她,好在梦里见过她对我笑。”
  何清辉喃喃道:“不错,你娘一直在天上庇佑你……你还记得她教你的笛筝曲子吗?”
  女童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记得一点。”
  何清辉抚摩着爱女柔软的刘海,在她耳畔道:“从今晚起,你搬到爹的白鹤居睡,我会尽快教你弹奏一首古筝曲子,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弹法,但这件事千万不可告诉别人,包括你的奶娘。否则,你娘在天上会生气的。”
  “好的。”女童棋子黑的瞳仁里闪出一丝疑惑,“爹爹要教我什么曲子?”
  何清辉道:“此曲名《玉蝴蝶》。”
  

☆、开盒寻秘却枉然

  (一)开盒寻秘却枉然
  十一月的初雪过后,鹤鸣山各处峰峦间晚风冷冽,天际凉月星霜。
  这一夜,鹤鸣山庄外,遥遥传来琴箫和鸣的幽咽曲音。
  十余个蒙面人影霍然出现在鹤鸣山岭外的小道上,他们的唇下指间奏出三弦琴与骨箫交杂的诡异丝竹声,一道道束音成线般的声波恍如妖鬼沉吟叫嚣,在听者的脑海心田肆意翻腾,又仿佛阴阳界的一群死灵在呼唤着异域的风情诱惑。
  鹤鸣山庄的守夜弟子中有人连忙摇响警铃,但听闻曲调须臾后,他们原本警惕的目光变得恍惚,暗淡的眼神中开始泛起越界轮回般的疯狂与痴迷。仅仅片刻后,魔音制造者们如入无人之境般飘至山庄外,为首的人戴着惨白色的面具,他一挥长袖,诡异的声音戛然停止,那些被扰心神的守夜者软软放下手中刀剑,一一晕倒在地。
  同一时刻,白鹤居内室的何清辉也因诡谲的音乐而出现幻觉,其体内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悸动着,他暗道不妙,闭目盘膝以玄心内力相抗,才抵消了一部分幻觉。
  他趁着神智还算清明时,立刻叫起了熟睡的女儿诗珣,替她匆匆穿上护身甲和长摆棉袄,最后将一带链六角小盒挂在她的脖子上,何诗珣揉揉眼,迷迷糊糊问:“发生什么事了?”但见父亲叮嘱自己道:“外面有危险,家传盒子务必藏好,棉袄夹层藏有银票。”
  何清辉又将在外屋守夜的七弟子柳忞唤进屋来,打开壁柜将一个备好的褡裢挂在他的肩上。柳忞接过师父递来的灯盏和玉指环时,感到外面的凄凉曲调如冥域的催魂使者般逼近屋宅,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又看何清辉转动床脚,打开床板下的暗道,让自己和阿珣沿梯子进入。
  何清辉郑重道:“老七,有敌人来者不善,你立即带阿珣从这个密道逃走,遇到岔路口一律向右拐可逃生,然后带着我的玉指环去东阳卢家庄,先自报家门投奔卢老爷,再让他送你们去江陵百秀庄。为师若能逃过此劫,自然就去找你们,但你千万不可冒险回山庄。”柳忞只得应允,牵住师妹的手转身离开。
  此时此刻,门外的庭院中,越来越多的蒙面人陆续出现,继续制造着波诡云谲的夜殇曲。
  何清辉等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忙掩盖好暗道入口,转身拿起宝剑和护身暗器,准备迈出屋子,却感觉身子渐渐无力。
  在一片浓重的脂水气味里,明亮的火舌如一条条赤金色的龙蛇,沿着木窗、廊柱迅速攀援,向所及之处一路疯狂吞噬!
  夜半,汹汹火势被冷雨渐渐浇退,当清醒后的人们顶着浓烟泼水灭火后,这场突如其来的烈火已将山庄财物毁去大半。入侵者制造的这场罪恶之火,烧光了山庄的大部分宅院,也烧死烧伤了不少在魔音里昏迷倒地的人们。
  外出采购药材的武安纬以及两个赶车仆役意外地幸运地逃过一劫。
  死里逃生的一些仆役在武安纬的带领下,请来几位当地镇上的老大夫给大伙治伤,然后含泪收敛了一具具被烧毁的尸身。直到最后,他们吃惊地发现何庄主父女和柳忞竟一起失踪了!
  大家开始四处寻找三人的踪迹,有人在院内发现庄主染血的佩剑,又有人在山庄后花园一处深水潭旁的草丛里,找到了诗珣小姐掉落的香囊,还有人找到一个打碎的琉璃灯,似乎原是庄主白鹤居内的。有些人开始疑心是失踪的柳忞勾结外敌纵火劫人。 
  武安纬含悲请外人简单修缮了几间房屋,半个月后,庄内存活的仆婢以及死者家属领完工钱和补偿金,陆续离开山庄。一年后,武安纬仍四处寻不回师妹诗珣,便离庄云游,从此杳然无踪。
  鹤鸣山庄被弃置后,当地人称其附近数里的山岭在入夜之后,时而会飘荡当年浴火死难者的哀怨呼声。从此,原本僻静雅致的鹤鸣山庄竟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鬼庄”。
  花开花落春复秋,凡尘已度十三载。
  四月初,川中渝州,九霄山庄。
  一辆灰幔马车在青山脚下的砖石路边缓缓停下,车上先后走下两人。其中一位褐衣人年近四十岁,背部有些微驼,是临县小有名气的周锁匠,他背着个铁皮工具箱,跟随前面一位名叫柏忠的葛衣中年男子前往家宅。
  柏宅被主人取名“九霄山庄”,它占地七八亩,远看似是个普通庄园:山院外是一丈余高的青瓦白墙,里面有悬山顶的宅屋六七间,屋前设有假山花坛,屋后种植了若干株桑榆。眼下正值春光明媚时,庄园的枝头草间处处可闻莺啼燕语。
  周锁匠走到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小石屋外,听柏忠介绍说,柏家现任主人是四十余岁的柏椿龄,现正在屋内等待他们。
  石屋里,柏椿龄披挂一身藏青长袍,正倚着案桌打盹。桌上正摊着一幅旧画并一个方盒,盒内有刮污物的马蹄刀,还有可加固卷面画芯的水油纸。
  柏椿龄听到门外柏忠的禀报后,忙伸了个懒腰,又命屋内小厮去泡香茶,亲自出门迎接。
  周锁匠接过茶盏道谢,柏椿龄以目示意柏忠和小厮离开,他二人告退后,阖上屋门。周锁匠望着面前中等身高,一身富态的中年人,拱手笑道:“不知柏爷找周宿前来,有何吩咐?”
  柏椿龄客气道:“久闻先生是渝州方圆百里的锁王,柏某此次请先生来,确有要事相求。”他一抬右手:“请随我来。”
  周宿随他进入一间府库,仰望几排木架上摆放的古董字画,有些狐疑:“柏爷,在下不过一介锁匠,您叫我过来,不是为了参观这些收藏品的吧?”
  “呃,柏某是希望周先生开启一个复杂的机关盒。”柏椿龄请周宿坐在木椅上,然后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古旧的粽形铜盒,将它递给周宿。
  此盒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盒的六面均为钝角三角形,每面顶端分别刻有“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等小篆字样,其中壬子、壬戌两面各有一个锁眼。
  周宿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是一种内置机关的六壬盒! 
  他再将铜盒各面按壬子至壬戌面顺序,观察各面中央文字图案,壬子面雕有一把古琴,壬寅面是柳树与蝴蝶,壬辰面为火焰,壬午面刻着“长倚昭华笛里声”,壬申面刻着“借与青楼忍泪听”,壬戌面则是“仙吕”。
  而三角面的底部则依次刻有若干奇怪的数字:
  “壬子:二、四、十一;
  壬寅:三、七、十一;
  壬辰:十二、十四;
  壬午:一、二;
  壬申:三、九;
  壬戌:四、十一、十二。”
  此外,铜盒五个角均有一细钩,分别系挂着长条状铜片,顶端刻着从一到六的数字,上有细小楷书诗句,其中最后一面铜片正反面均有诗句,而诗句按编号顺序依次为:
  “玉楼春,劝君著意惜芳菲,莫待行人攀折尽。”
  “凉州令,佳人携手弄芳菲,绿阴红影,共展双纹簟。”
  “渔家傲,三月芳菲看欲暮。胭脂泪洒梨花雨。”
  “玉楼春,红莲绿芰亦芳菲,不奈金风兼玉露。”
  “阮郎归,便从今日赏芳菲。韶华取次归。”
  “玉楼春,洛阳正值芳菲节。秾艳清香相间发。”
  周宿赞道:“好精致的铜盒,不知柏爷如何觅得?”
  柏椿龄低声一叹:“此盒是五年前在拆先父老屋的墙壁时无意中发现的,怀疑其内藏有家宅的秘密所在。此盒有两个锁眼,如果强制用刀剑劈开盒,难免铁盒内会有齿轮之类的机括将涉密的纸条或布帛搅碎。柏某曾亲自花费许久工夫,也无法打开盒子。”
  周宿放下工具箱,从里面抽屉取出细铁丝、石墨、桐油、磁石等精巧工具,席地而坐,对着柏椿龄备好的灯盏细细钻研起六壬盒的双面锁。通过反复试验开锁与静听,周宿发现了铜盒难以开启的原因——每次在小心撬开其中一个锁眼后,另一个锁眼就会由机簧反方向锁上。
  周宿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对柏椿龄说明了锁眼的特殊牵制情况,柏椿龄露出失望神情:“我想铜盒上的数字与图案,也许暗示了如何打开铜盒的步骤。奇妙的是,我将这些数字按照顺序与铜牌上对应的诗句挖字,倒汇成几句有意思的句子。”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摊开给周宿看。
  周宿照着纸上的字迹,念道:“二、四、十一,对应‘君意人’;三、七、十一,对应‘携菲影’;十二、十四,对应‘梨雨’;一、二,对应‘红莲’;八、九,对应‘韶华’;四、十一、十二,对应‘值香相’。连起来便是‘君意人携菲影,梨雨红莲韶华,值香相’。”
  柏椿龄叹道:“唉!这几句香艳的话会不会暗示此盒最初主人是一名为昭华的青楼恩客,或者某个风尘女子名为昭华;我又见这铜片上六句欧词中皆有‘芳菲’二字,猜此盒的原主人可能名芳菲。可惜得到的线索奇缺,探秘实在犹如大海捞针。”
  周宿道:“柏爷,周某家有些修锁开匣的书籍,若您方便把盒子交给我,回家后我会想方设法继续开盒。”柏椿龄面露难色:“若是其他物品也罢,只要请周先生与在下立一个字据,摁下指印便可。可此盒若有丝毫损坏,小可如何向先父交代?”周宿道:“如此……周某就不多说了,待我回家钻研钻研,过几日再来叨扰。”柏椿龄思忖再三,将周锁匠请出密道,吩咐他保守今日之事,语气中既有恳请也有威胁,最后命人送他一小袋赏钱。
  周宿离开了柏宅后,管家柏忠进入石屋,道:“老爷,想不到周锁匠对这盒子也无从下手。”
  柏椿龄有些郁闷道:“当我将这铜盒递给周宿查看时,见他面露惊诧与为难之色。我又说是先父所留,他眼中更布有疑云。莫非他怀疑此盒不是我柏家所传?”
  柏忠道:“要不,让属下派人一路上盯着他的动向,在他家附近守候几日,有些许不对立即处理掉他?”柏椿龄摆手道:“不必了。为一个无名铜盒大动干戈,反而更引人注意。” 
  柏忠颔首:“老爷所言有理,不过您真的放心周锁匠不会在开盒后透露盒内秘密?”柏椿龄想了想,道:“此事咱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原来五年前的某日,柏椿龄在湖北云梦县的一家当铺发现了一个奇特古旧的粽子形铜盒,他见盒面上有俩锁孔,下摆挂有刻了词句的铜片,便怀疑盒子里藏有机密,说不定是前朝什么遗物,可惜自己在家钻研了几年,一无所获。
  柏忠又道:“老爷,东溟教的嬴教主差人送来的信笺和贺礼刚到,您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柏椿龄怔了怔,蹙眉道:“老夫素来与东溟教主鲜有交情,不知他所求何事?”
  

☆、置酒棋盘话心事

  (二)置酒棋盘话心事
  东海,言灵岛。
  望海的朱红阁顶楼上,宫灯盈彩,绿纱清扬。有一对年轻人坐在石刻棋盘两侧,似乎在对弈。
  然而,棋盘上没有传来金石碰击的清脆声,亦没有出现黑白子如乌龙银蛇般的无声缠斗——中央零散分布着二三十个小酒杯,有些有酒,有些是空的。桌旁摆着一坛青瓷壶盛的清酒,棋盘中央有一只水晶平底雕花碗,
  “咣当——咣当!”
  两只不同色的木骰子先后落入水晶碗。
  “五、六,十一行。再来一次!”一个着红梅色宽袖褙子的少年道。
  又是“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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