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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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民国闹离婚-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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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傅少奶奶唯一的弟弟。傅少奶奶留了两张全家福的照片夹在日记里,但是照片里的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他穿着藏蓝哔叽布的学生服,上面的外套敞开着,露出发皱的白衬衫,黑色的头发挺立着,看起来颇有朝气。
  南京的车站不比上海,并没有出租汽车在外面候着,只有黄包车和去年新开通的公共汽车。
  按照杜加林的想法,既然已经有一辆黄包车了,再雇一辆就是了,不过杜老三并不赞成,他是一个讲究经济实惠的新青年,认为杜加林一个人坐黄包车就可以了,至于他的姐夫傅与乔完全可以坐在他的车座后面。
  杜加林本以为傅少爷会拒绝这个建议,没想到他只是提议把骑车的人换成他,让老三坐在后面。傅与乔把西装脱了扔到杜加林手里,把袖子挽到手肘处,一撇腿便上了车。他的车轮转得极快,没一会儿就没人影了,留黄包车和拉行李的板车在后面慢慢驶着。每过一段时间,杜加林又看见他们在前面等着。她觉得这时候的傅与乔多了丝人味,不再那么像一尊雕塑。
  黄包车最终在一个挂着杜宅牌子的黑漆门前停了下来,墙面新近用石灰刷过,上面铺着青灰瓦。傅与乔早就到了,在门口等她,见她要下车,便伸出一只手要搀她下来。杜加林把一只手递给他,心里想着,这出戏可有的演呢。
  刚进院子,一大家人便迎了上来,为首的是杜教授和他的夫人。杜教授穿着一件蟹壳青的长衫,鼻子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脚上却蹬着一双皮鞋,他浑身散发着中西结合的特征;一旁是他的夫人,穿了品蓝色的袄裙,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四个妹妹站在两旁,都很漂亮活泼。
  互相招呼寒暄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杜加林和傅与乔进了客厅。挑夫帮着把行李搬到了屋里,杜加林付了钱又给了他们两块的小账。拆开箱子,一个个地分拣礼物。给杜教授的是一箱雪茄和一只象牙手杖;夫人和妹妹们除了各色衣料外,还一人一只四两重的金镯子,杜夫人又单得了一串珍珠项链;老三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得了一只派克金笔;其他的燕窝人参西式糖果自不必提。收到礼物的众人自然是很高兴的,不过杜教授虽然现下受西方影响颇深,也免不了要照常客套一番,贤婿来就来吧,为何如此破费,按照事情的流程,傅与乔表示这是父亲和他们小夫妻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宴席早已备好,杜教授表示他家实行西式的就餐制度,不讲究帮人布菜,说着又看向傅与乔,让他不要客气。席间,杜教授主动和傅与乔谈起牛津的导师制,他希望在国内的大学也要效仿此种制度,不仅要在学习上关心学生,还要在生活上随时对他们进行督导,不能让学生们学了一肚子的西方知识,为人做事却还是老一套。杜加林觉得这位杜教授虽是穿着长袍,思想上倒比整日穿着西装的傅老爷激进,只是导师制大概也并不能起到他说的这种目的。
  傅与乔只是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接着他这位岳父便问他回国如何选择职业,他明明早已着手做地产生意了,却同杜教授说还在考虑。杜教授建议他去大学谋职,教育界正需要他这种从西方回来的人才。
  同桌的一个月牙式短发的女孩儿说道,傅哥哥要是去了学校,女生们哪有心情听课,光顾着欣赏他的尊容了。
  一旁的杜夫人开口道,叫什么哥哥,现在该叫姐夫了。那声傅哥哥用柔软的江南语调念出来,听得杜加林头皮发紧。
  这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傅少奶奶的二妹妹,今年中学毕业,准备进金陵大学读书。据傅少奶奶的日记记载,她的四位妹妹都比她生得标致,为人也要更伶俐些。杜加林今日见了,觉得实情如此,并非少奶奶谦虚,四个姊妹里,这位二妹妹还要更出众些。
  杜家的女儿全是照西式培养的,除了长女。自从科举制度废除后,杜教授便一心学习西洋文化,进了教育总会后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家里推行西洋教育,只是长女是他母亲带大的,不好干预过多。杜教授虽然不愿违逆母亲的意思,但对杜老夫人的教育成果却颇不认同,他甚至觉得把长女嫁给傅家是很对不起他这位贤侄的,一度想把大女儿的婚约转到二女儿身上,二女儿不光长得比大女儿好些,弹钢琴唱英文歌打网球样样拿的出手,还是学校话剧团的核心人物,是个理想的现代妻子,这种苗头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便显现出来了。
  如果没有杜老夫人坚持,恐怕傅少奶奶就换成这位二妹妹了。虽然傅少奶奶并不十分想嫁给傅与乔,但为父亲的这种想法寒了心,出嫁三年多除了为老祖母奔丧,其间再没回来过。
  席间为了表示亲昵,傅与乔特地为杜加林剥了两只凤尾虾,作为回报,杜加林给他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两人你来我往,分明是恩爱夫妻的模样。两人只是互相夹菜,但并不吃。
  老实说,这桌菜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唯一能吃的只有一只在鸭子店斩的盐水鸭,至于杜家自己厨子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而就在两人互相夹菜的时候,这盘鸭子已经被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分食殆尽了。
  吃了饭,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杜夫人拿了五块钱让老三去干货店买干货。杜老三虽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但却只有义务,而无权利。杜教授当年学习了挫折教育这一名词,并迫不及待地要在家庭中实施,对于女孩子多少有些不忍,便一股脑儿地应用到这唯一的儿子身上。
  西方讲求绅士教育,女士优先,于是所有的一切好处,最后才能轮到这个儿子。家里虽然有佣人,但衣服他要自己洗自己熨,他懒得熨烫,所以衬衫永远是皱巴巴的。他要时刻为家里的父母姊妹效力,在成为一名有用的人之前,他先成了一名佣人,并且家里的佣人也比他有脾气得多。杜家的薪资不多且经常拖欠,所以杜家人也不敢对佣人们有太多要求,日子大都敷衍着过,买了十只螃蟹饭桌上只有七只也是常有的事。对于跑腿这种事,使起儿子来反倒更随便也更放心,不会出现让买板栗而买回来一堆核桃的事件。
  没一会儿,杜老三就捧了一堆牛皮袋回来,核桃板栗榛子用袋子分别装着。傅与乔用核桃钳子剥核桃,剥完一个便把核桃仁递给杜加林让她吃,如此循环往复,杜加林虽然觉得他太过乔张做致了,但还是很受用。她到底是一个俗人,此刻,在一堆女人面前,她作为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杜夫人坐在杜加林对面,不由感叹道,“男人到底还是得留洋,国内的男人不管怎么张口闭口绅士,总不是那么周到。”杜教授此刻正坐在沙发椅上抽雪茄,觉得自己夫人的话似有所指,于是咳嗽了一声表示不满。杜加林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像三弟这样肯为姊妹效力的,国内国外都不多。
  “姐姐说这话,好像自己留过洋似的。”杜家的二小姐一边剥栗子一边貌似无意地说道。
  傅少奶奶确实没留过洋,杜加林只好沉默。一旁的傅与乔不急不缓地说道,“阿妮说得对,像三弟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很难得的。”杜老三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空气颇为沉默了一会儿,四小姐说道,“大姐,你这钻戒得有六克拉吧。我见邻居太太带过一只,比你这个小一倍不止,都有三克拉。”
  杜加林手上的钻戒正是那天的火油钻,她本退回给了傅与乔,却又被塞回来了。她说,“你姐夫买的,我不太知道尺寸。”她本是据实相告,听在别人耳里却是在裸地炫耀。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哪怕这些女人有着血缘关系。
  当客厅里的自鸣钟响到十点的时候,杜教授说不早了,大家去休息吧。
  杜加林本以为会给傅与乔单独安排别的房间,毕竟按老理说,女儿回娘家不能与女婿同房,会坏了本家的运势。但很明显,杜家并不讲究这个。
  她今晚要和傅与乔住在同一间房里,想避也避不过去了,真是令人头疼。


第14章 
  杜加林住的是傅少奶奶未出阁时的卧房,三间西厢房,她占了一间。房间明显被布置过,铜架床上挂着藕荷色的纱帐,床上的被褥也是藕荷色的。墙上钉的月份牌暴露了主人许久不住的事实,那张月份牌上写的日期还是民国十一年,西历一千九百二十二年,旧历五月初六那天用红笔圈了个圈,是出嫁的日子。
  这一年,第二次希土战争结束,希军被赶出小亚细亚,汤因比发表了希腊与土耳其的西方问题;这一年,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第二卷 出版;也是在这一年,那个说出了“all history is contemporary history”的克罗齐因为不满墨索里尼被撤职。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都或多或少地对杜加林产生了影响,但她没想到的是,对她影响最深刻的竟是傅少奶奶出嫁。 
  杜加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张已经越来越熟悉的脸,对历史的偶然性有了深刻的认知。她坐在桌前剥栗子吃,今天起得早,这会儿已经乏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扭过头来看傅与乔,他正坐在床边的摇椅上看书。她把椅子倒过来,头抵在椅背上一边看着那人一边吃栗子。
  看了许久,杜加林说道,“老三现在应该还没睡,你去找他挤一宿吧。”
  傅与乔抬头,挑眉道,“你就这么烦我?”
  “按老理说,女儿回娘家应该跟女婿分开住的,否则对本家的儿子不好。”
  “你倒信那个。”
  杜加林此时见不得他那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要不要我给少爷您叠被铺床,您在这儿好好地休息?”
  “算了,我也不招你的烦了。”傅与乔拿着书从椅子上站起来,经过杜加林的时候,从她手里拿了个栗子掷在嘴里,他出了门又回过头来关门,那是旧历六月十九,月亮悬在空中八分圆,他站在月色下向她道了声晚安,然后留给她一个背影。民国十四年的月亮并不比九十年后更大些,她又想起幼时学的第一首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傅少奶奶的故乡,她终究是个异乡人。她的故乡,又何时能回去呢?
  目送着傅与乔出门去,杜加林把门锁好,又拿了一把椅子抵在门口。
  她本来困得紧,可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如今她对傅少奶奶的处境有了切身的体会。
  看这情况,傅少奶奶做姑娘的时候想必过得并不如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傅少奶奶嫁到傅家刚过几年好日子,自然不想放手。毕竟在傅家守活寡也强过在杜家当小姐。
  不仅丈夫靠不住,就连娘家也是靠不住的。她要离了婚,这个家她是别想回了,没准杜二小姐还迫不及待要接她的班呢。离了婚,又怎样呢?这个男人靠不住,旁的男人又靠的住么?倒不如索性呆在傅家,还有一个少奶奶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她妹妹这样的准大学生还肯嫉妒她,要没了,她恐怕连鄙视都懒得给她一个眼神。到了社会上,谁会对一个离异的女中学生另眼相待呢?要有高额的赡养费,还能在物质上维持一面。如果她主动离婚,傅与乔未必肯给她赡养费,法律是另一回事,他不给谁又奈何得了他?那时恐怕是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了。
  绕来绕去,婚姻问题归根到底是经济问题。
  所以,无论何种时代,一个女子非获得经济上的独立,才能取得婚姻上的自主。
  只是她现下拿什么去经济独立呢?她此时竟然有些恨自己是搞希腊史的了,如果研究的是近代经济史,没准还能迅速找到发财致富之路,让傅少奶奶好好地扬眉吐气一次。当然,也等于让现在的自己扬眉吐气了。
  现在,与其说傅与乔是她的丈夫,不如说是她的金主。一个妻子当然可以对丈夫不满,但如果还夹杂着金钱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拿着金主的钱去谈平等自主,爱情自由,说句不好听的,颇有些从事风俗业还要立牌坊的意思,只能自取其辱。
  可她能做什么呢?开面粉厂?开染坊?开纺织厂?做这些别说本钱不够,就算有本钱,她也做不来。
  伴随着对自己的失望和对赚钱的渴望,杜加林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早饭,早饭是长面包和牛奶。杜教授推崇西式生活,当然也推崇西式的餐饮,只不过雇个西式的厨子破费颇多,只好在早餐上下功夫,毕竟牛奶面包只要到商店里去买就好了。牛奶也不是鲜牛奶,而是用代乳粉冲制的。杜教授特意说道,这乳粉是美国进口的,不是国内的奶粉。说完又痛心疾首道,他也是想支持国货的,可奈何国货不争气,在乳粉里不是掺米粉就是掺豆精。杜夫人补充说,洋奶粉一盒差不多要一块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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