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房门又响了。
霍希站在门外，应该已经洗漱过，头发还有些湿，手上端了份汤饭，低声说：“方白说你没吃饭？”
然后才看见傅子清。
眸色沉了一下，傅子清已经走过来，淡笑道：“我过来陪小乔对对戏，你来了就你们对，我走了。”
他打了招呼就出去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盛乔真是尴尬的要命，都不敢看他，接过饭盒在那埋头狂吃。
霍希看见茶几上的餐盒，问：“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盛乔：“……还可以再吃一点。”
说话时完全不敢抬头，避免目光接触。
霍希无声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吃完了跟我对对戏，争取明天一遍过。”
盛乔顿时就吃不下了，把勺子一放，垂着头在那不言不语。
霍希问：“怎么了？”
她半天才小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全部。”
霍希：“……”他前倾身子，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抬头，看着我。”
她慢腾腾地抬头，目光乱瞟，好半天才落在他脸上。他神情是淡的，眼神却柔和，看着她低声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拍戏就是这样，只要最后能完美完成，之前所有人的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她抿着唇角，半天又说：“还给你惹麻烦了。”
他低低笑了一下：“那不算麻烦。”
她吞吞吐吐，脸都憋红了，小声说：“我，我喊你……不是……就是……只是……”
霍希：“喊我什么？”
盛乔：“就是片场喊的那个……”
霍希：“哪个？”
盛乔：“…………”
不，不要逼我再当着正主的面喊一遍，我要脸。
霍希见她耳根都憋红了，终于没再逼她，拿过剧本道：“来，对戏。”
两人站好位置，盛乔深吸一口气，努力进入状态，将愤怒厌恶的心情调出来。霍希朝她温和一笑：“聂队没什么别的事，许某就先走了。”
接下来的动作她做了二十多遍，已经算身体反应了，擒手按住，手肘箍住他脖颈。
但霍希能感觉到，她真的没有下狠劲，眼神和气息都不对。
他没说什么，还是按照剧本，缓缓转过头来，但脸上换下了笑，只剩一种阴沉的讥讽：“听说聂队的父亲早些年因公牺牲了？”
盛乔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换了台词。
他嗓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一丝恶意，“你父亲死后，是你父亲的战友曾队一直在照拂你？你从警校毕业，进入刑警支队，曾队带着你出任务，帮你挡子弹，一点一点将你带出来，把你当做亲身女儿照顾。”
他凑近一些，脸上的笑令人生寒：“结果被我的委托人，一刀，戳进心脏，刺了个透，听说那血当场就喷了他一脸。”
盛乔的瞳孔开始放大，连呼吸都渐渐急促。
他低低叹了声气，“听说你千辛万苦，跨了好几个城市，出动了不知多少个弟兄，才把他抓回来。”抬眸，露出胜利者的嘲讽笑容，“可惜，被我救出来了。一审判的无罪呢，你说，这可怎么办？”
她眼里终于有了怒，有了恨，有了厌恶与恶心。
他朝她耳朵吹了口气，讥笑着：“你的师父，白死了呢。”
砰！
她抬手打了过去，将他狠狠按在地上，凑近时，声音都发狠：“许律师，我劝你最好不要激怒一个刑警。”
半晌，她松开手，踉跄两步，一下瘫坐在地上。
霍希起身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来，低声问：“记住这种感觉了吗？”
她抬头，眼眶都是愤怒后的红，咬着牙狠狠点了点头。
第87章
第二天到片场， 遇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吃瓜的神情。
隐婚的传言是破了， 但追星这个瓜也很好吃啊！堂堂当红女艺人， 追星追得全网皆知， 堪称“史上最强追星王者”、“全名追星代表”、“全网追星楷模”。
盛乔面无表情：“我的口罩呢？”
方白：“乔乔你也别遮了， 没用。其实， 曝光了也有好处， 以后你去演唱会就不用偷偷摸摸了，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对霍希好， 开心不？”
盛乔：“…………”
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无法反驳。
今天要把法院这几场戏拍完，昨天下午霍希的个人戏份都已经拍了，现在大部分都是盛乔的戏。只要不跟霍希演对手戏，她基本都是一遍过，等到开始补拍走廊对峙的时候， 现场所有人再次提起一口气。
导演现在算是明白问题所在了，怕她有压力，还安慰道：“男女主角对戏本身就需要磨合， 不用急，多来几次找状态。”
盛乔点点头，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霍希， 暗自捏了下拳。
场记板再次敲下。
两人立即入戏，到盛乔用手击打时， 导演喊了咔， “手臂姿势幅度有点大了， 不好看，再来一次。”
现场工作人员都在想，完了，又来了，又要开始重复NG了。
没想到第二遍就直接过了。
一气呵成，盛乔将那种怒到极致但死死忍耐最终还是没忍住用最简单的办法宣泄愤怒的感觉演出了个八。九分。
导演顿时笑容满面，“不错不错，很不错，保持这个状态！”
霍希从地上站起来，也笑了，低声说：“表现很棒。”
她从今早一直紧绷的心情这才终于放松一些。
接下来的戏基本也就NG个一两遍就过了，盛乔在这个剧本上下了很深的功夫，把女主角的性格身世背景吃得透透的，连来探班的原著作者都表示很满意。
只是跟霍希对戏时她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状态发挥不完全，不过影响不大，导演也说多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盛乔的临时助理又准时拎着饭菜跑来了。她早上的戏拍得很顺利，心情也很好，笑眯眯递给林尹彤：“让前辈久等了，这是助理去当地那家土菜馆买的，大厨手艺很好，希望合你的胃口呀。”
众人：“哇，小彤你真的好幸福，每天都有小灶开。”
林尹彤：“…………”
鱼香茄子，肉末茄子。
盛乔：“前辈，快吃呀，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林尹彤：“…………”
下午拍两人的第一场对手戏。
林尹彤饰演的角色许阮是男主角许陆生的妹妹。许陆生是孤儿，八岁时才被许家夫妇收养。许阮比许陆生小三岁，小时候是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的。
但许陆生来到许家后，性格温和见人就笑，既不和妹妹抢玩具抢零食，在外面也很护着她，许阮渐渐就依赖上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了。
抛开兄妹这层关系，两人算真正的青梅竹马，许陆生越来越优秀，长得还好看，上学时喜欢他的女孩子多的不行。
许阮只需要闹一闹，许陆生就不会再看那些女孩子一眼。直到许陆生毕业，进入社会成为律界大佬，身边不乏优秀女性，可在许阮的故技重施下，他单身至今。
这八点档的狗血剧情。
下午的戏演的是许陆生被聂倾打了，回家之后许阮发现他脸上的伤，逼问无果又从他律所同事那打听到了真相，于是去局里状告聂倾暴力伤人。
派出所门口已经搭好了机器，进进出出的干警也都是局里真正的警察。许阮到达警局门口时，聂倾已经受到上级处分被停职了，正从门口走出来。
导演喊开始之后，盛乔垂着眸往外走，脸上一派清冷，后面有个小刑警追出来，喊她：“聂队，你的枪……”
盛乔脚步一顿，从枪套里把手。枪取出来，下了弹夹，交给同事。
小刑警安慰道：“聂队，你就当放几天假，回去休息一下，局里肯定……”
正说着话，林尹彤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走了过来，“聂队？你就是聂倾？”
盛乔掀眼看她，脸上半点情绪也无，漆黑的眸子却又深又沉，像黑洞，像深渊，凝望人时，令人心惊。
“我是，你哪位？”
林尹彤：“我……我……”
导演：“咔！”
丁简和方白都在外围看着，丁简低声跟方白说：“茄子精接不住乔乔的戏。”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老戏骨和新人身上，因为演技差别太大，新人接不住戏也正常，林尹彤还比盛乔先出道，演戏经历比她丰富多了，怎么还会被她压戏？
喊咔之后，林尹彤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解释说：“对不起王导，我忘词了。”
于是再来。
NG了三四次，林尹彤才终于勉强过了，导演说：“尹彤你这样不行啊，有时间多跟小乔对下戏，接不住戏咋成。”
王导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当场点破她接不住盛乔的戏，等于变相在说她演技跟不上盛乔，林尹彤的脸色很不好，一言不发走回座位。
她那四个助理轮流上场，倒水的捏肩的扇扇的，她低头看剧本，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手指紧紧掐着纸张，捏肩的助理力道放重了，被她一本子砸过去：“你要疼死我吗？！滚！”
那助理也是请来的临时助理，还把剧本捡起来递给她，才包着一筐眼泪转身跑了。
林尹彤不是没跟盛乔演过戏，之前盛乔给她当配角，她明里暗里不知道折腾了她多少次。盛乔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一个扶不起来的花瓶罢了。
可这个花瓶，今天却用演技压了她，那眼神扫过来，居然让她感到了心悸。
昨天自己还在幸灾乐祸地看她演砸，没想到今天就轮到了自己。
真是牙齿咬碎也毫无办法。
导演像是专门跟她对着干，这一下午她都在跟盛乔演对手戏。
NG的问题全部出在她身上，盛乔状态稳得一比，镜头外还捏着小拳头跟她打气：“加油哦，前辈。”
林尹彤：“…………”
妈的。
天黑之后，迎来今晚的最后一场戏，三人上场，霍希和林尹彤在超市偶遇盛乔，言语上发生争执，林尹彤出手打人想为哥哥出气，盛乔侧身闪避，林尹彤撞倒货架。
超市的景已经搭好了，群演就位，林尹彤推着推车一脸天真不谙世事的笑容。指着货架上的糖说：“哥，我要那个。”
霍希伸手去拿，盛乔入镜，两人同时去拿糖，对视之后，互相认出对方。盛乔收回手，转身就走。
林尹彤说：“哟，这不是因为无故打人被停职处分的聂警官吗？”
盛乔理都不理她，径直往前，林尹彤气得跺脚：“聂倾，你给我站住！”
声音喊大了，四周的人都看过来。
盛乔停下脚步，回身淡淡问：“许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尹彤：“………………”
导演：“咔！”
林尹彤：“对不起，我忘词了。”
狗日的她是有毒吗？怎么被她一看就忘词？
林尹彤知道自己这状态不对，一面对盛乔她脑子就短路。
她怀疑盛乔给她下了蛊。
导演说：“休息十分钟，尹彤你找下状态，争取一场过，大家收工了。”
都还没吃饭，林尹彤僵硬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看剧本了。
盛乔从聂倾的角色里抽离出来，摸摸肚子：“好饿啊。”她转头看了看货架上的零食，小声问霍希：“这个能吃吗？”
霍希偏头看她，“吃哪个？我给你拿。”
她开心得不行，“要那个彩虹糖。”
霍希伸手从货架上拿下来，撕开口袋递给她，她拿起一颗金色的放进嘴里，正咂咂，在旁边围观的超市老板喊：“诶，你们那个一会儿记得付钱啊！”
统筹：“演员不准吃道具！”
盛乔：“…………”
吃也不是吐也不是，霍希说：“吃。”
又跟旁边的小蛋说：“去把钱付了。”
场记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顿时一脸八卦地问：“霍希，你怎么对我们小乔这么好啊？”
霍希：“我宠粉。”
场记：“…………”
无法反驳。
十分钟后，林尹彤回到现场，盛乔吃彩虹糖把舌头吃得五颜六色，正在那喝水漱口。等几个人准备好，镜头从盛乔站定回头开始拍。
林尹彤憋着一口气，尽量不跟她产生目光接触，毕竟镜头双拍，到时候剪辑也看不出来。剧情一路进展到她伸手去打盛乔，盛乔侧身避开，林尹彤哐当一声撞上了用易拉罐堆起来的三角堆。
乒乒乓乓滚了一地，盛乔冷清脸上有片刻错愕，似乎也没料到她会摔倒，正要上前去扶，霍希两三步走近，撞开她肩膀，将林尹彤扶了起来。
林尹彤哭得梨花带雨，指着盛乔狠声：“你二次暴力伤人，你就等着法院的起诉！”
霍希低声问：“没事？要去医院吗？”
又温柔又宠溺。
林尹彤半倚在他怀里，哭诉道：“哥，我要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