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一敛，一旁自小跟随他的内侍急忙上前接过书信，奉到他的面前。
只看了一句，聂飞扬就神色大变，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看完整封信，他许久没有说话，甚至都忘记让谭、江二人平身了。
偏殿内的时间在一片死寂中一点点的流逝着。
谭、江二人一直等到后背湿透，才听到上面人的声音：“清水候为何会让你们帮忙传信？”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还是谭四先开口道：“启禀陛下，当年谭家军被陷害包围，我与小七死里逃生。。。。。。”
他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皇帝的脸色气息也渐渐平静下来。
待到二人出宫，冷风一吹，俩人都有些后怕。
不过，幸好结果不算太差。
只是——
江七、谭四对视了一眼，他们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追求自由自在的沈伯谦避居山野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奇遇。
七日后，一路快马加鞭的皇差抵达原先的沈家，现如今的清水候府。
皇上又下了圣旨给侯爷了！
不一会儿侯府里的杨大爷就带着好几个下人出来撒铜钱，说是皇上看侯爷办差办的好，但又不能再封赏他，就下旨封了侯爷夫人的诰命。
沈家上下接了旨意，都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也幸亏是夫人最近渐渐把家里的生意放给下面的人管理，自己只看看账本，不定期抽几家看看，不然这传旨的恐怕人都找不到。
不过剩下的就是高兴了。
不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原先一些熟悉的也都赶着来道谢。
沈伯谦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接待，陈老爷子出面就足够了。
老爷子也乐意，这皇上可是真看重自家外孙子呀，京城里这儿这么远，皇上还念着咱家，真是皇恩浩荡啊！
外面热热闹闹的时候，沈伯谦正在书房接着另一道圣旨。
这是一道手谕，总结起来一句话，边疆夷患特旨令清水候便易行事，并附御赐金牌一面，可先斩后奏，调动两千以内的地方兵马。
这道旨意接的沈伯谦一身冷汗，这么大的特权，吉凶难测啊。。。。。。
不过，事到如今，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怕是没有用的了。
该干嘛干嘛把。
当晚，沈伯谦跟刘若兰一起照看三个孩子睡下后，陪若兰说了会儿话，让她先休息，自己则是去了金一山等人那里。
准备了两年的行动也该动点儿真格的了。
一个月后，清水候照旧在雷鸣岭为星行大师闭关祈福。
这自从大师去世，沈大人被封为清水候之后，侯爷每年都会闭关为大师祈福，以全父子之义。
这闭关可不是说说的。
每次闭关，侯爷不要任何人服侍，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为大师扫墓守灵，剪植松柏，
不过，这次略有不同，住在侯府隔壁的大师的诸位弟子也随行上山，一起闭关。
当然了，闭关只是个借口，一行人早已经准备妥当去了边疆。
适逢秋收，各部夷族又开始频繁的骚扰边疆百姓，抢掠财粮。
虽有边关将士四处巡视防范，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况且夷族部属众多，可谓是防不胜防。
但如今新皇登基，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
大兴虽然称得上国泰民安，但国库也不足以支撑起旷日持久的大战，故而两边并没有彻底的撕破脸。
夷族那边都是小股马队，边防军这边也是只在边关游走防范，并不深入草原腹地。
但从这一年起，一切都有些不一样起来。
边防军依旧只在边关游走，但只要是来抢掠的小股夷人，若是与边防军撞上，光明正大的来一战，双方各有死伤也就罢了。
可那些边防军回防不及的盗贼抢掠完东西，凯旋而归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遇上一件奇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来抢掠的夷人在回去的时候多半会被天雷劈的马死人亡。
佛陀怒。
这是边关百姓给这种神迹起的名字。
因为一些胆大的百姓，还有一些边防军都曾去过那些夷人被雷劈的现场。
简直是惨不忍睹，人、马都支离破碎，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除了上天降罪这个理由，其他说什么也没人信。
渐渐的，边疆草原有了一个传说。
大兴已逝的护国法师星行大师见到饱受夷人践踏，心中不忍，故而显圣降罚，处置那些祸害人的夷人蛮子。
一时间，草原各部人心惶惶。
年年秋收抢掠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件日常性的事情，现在却突然不能做了。
这可怎么办？
很快，一些出来抢掠的夷人就想出了办法。
本来秋收的时候，他们主要还是抢粮食，其他都是捎带，人基本上不要。
但现在，抢掠完，每个夷人都抓一个大兴百姓横在马上当人质。
你国师总不会连自己的子民都不管，一起劈吧？
这个办法的确起到了作用。
但也只是一两次而已，很快，那些夷人的头全部炸开了。
要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袋上就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别被劈了还惨。
这当然是远程狙击的结果。
这是沈伯谦的秘密武器，配上极为原始笨重的□□，效果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第一次用狙/击/枪对付夷人后，金一山几个就爱上了。
用炸弹虽然更干脆，但到底不如自己一枪一个来的痛快！
可惜，技术限制之下，沈伯谦全靠手工打磨，一共也就做出来七把符合他要求的狙/击/枪。
而且，连续发射六颗子弹后，就要冷却。
但这已经足够横行冷兵器时代。
他们做的还不止如此，抢掠东西的只拦路狙击。
但对于残杀百姓的那些部族，沈伯谦等人毫不手软。
也幸亏是金一山等人年年到边疆转悠，对各个部族还真是熟悉。
扮作夷人摸黑到他们的聚集区，埋下炸药。
一人作恶，全族受难。
既然享受了杀死他人带来的利益，那么就让死神叫你们起床吧！
第一次，沈伯谦还有些心惊；
第二次，他还是有些不忍去看；
第三次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他要夷人再也不敢轻易踏足边疆；
再也不敢肆意抢掠烧杀；
他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
规则就是，扰我子民者——死！
谭四也被皇帝排到了边境，跟杨风和其他几个心腹一起暗地里协助沈伯谦他们的行动。
其中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散布谣言。
一是两边毕竟没撕破脸，二是皇帝也不想暴露出这个杀手锏。
所以，对于双方那些不知底细的军民来说，归结到神佛身上无疑是最好的。
这给了沈伯谦很大的方便。
也让他们在那些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心中有了非常神秘而恐怖的印象。
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停止。
沈伯谦也没想过停止，起码再找到正主儿之前，他都不能放松。
但是，整整三年过去了，佛怒之威已经震慑边疆，不少百姓家里都已经供奉了星行的排位，以求他保佑。
但却依旧没有那些人的消息。
沈伯谦甚至有时候会想，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把人干掉了？
但只要没有见到尸体，他就不放心。
那就只能继续寻找。
这三年，他一年有十个月都在边疆，回家也就是略微住几天。
幸好若兰知道他有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半句怨言。
只是，对外，他依然是常年在雷鸣岭为义父星行大师守墓的清水候。
事实上，在边疆，除了金一山他们自己队伍的，也就谭四、杨风极其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而他自己也习惯了暗地里做杀手，明面上做商贾的日子。
除了埋炸药，狙击之外，他们扮作商人，游走在各个部落之间，打探消息。
却从来没有听过有吃人的部落。
但有个消息很频繁的出现，渐渐的吸引了沈伯谦的注意力。
魔鬼谷。
☆、第111章
10…归于平淡
魔鬼谷，这个地方金一山很多年前就听说过，但从来没去过。
草原上有很多关于它的传说，神秘、恐怖。
据说，到了那里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万幸能回来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据说，那里住着魔鬼的信徒，都是魔鬼的化身。
。。。。。
沈伯谦他们想方设法的找到一个曾经去过魔鬼谷的人，一个疯子。
尝试着跟他交流，但得到的只是支离破碎的几个词：
鬼；
杀人；
人头串子；
金一山和沈伯谦在听到“人头串子”的时候几乎同时抬头看着对方。
梦中那些践踏大兴百姓和土地的夷人，就喜欢杀了人烹煮之后，用剔干净肉的头骨串在一起做成装饰挂在身上。
难道说魔鬼谷里面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要知道桃子甜不甜，摘一个尝一尝就知道了。
（毛/主/席：我没那么说过！）
沈伯谦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不是找到人就知道了。
目标既定，事情办起来就容易些。
人生在世，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要有目标，再难都有可能实现。
事实上，找到魔鬼谷只不过花了他们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那是草原和沙漠接壤的位置，在一片风化石林中的一个山谷。
风一吹，里面就会传来若有似无的叫声。
沈伯谦当然知道，那不过是大自然的杰作，但对其他人来说，的确非常诡异。
进去石林还没到山谷的时候就有岔路无数，难怪都说是有去无回。
估计都迷路在里头了。
所以这次进去，人手一个沈伯谦用司南改良做出的简易的指南针，也算是有点儿依仗。
事情简单的不像话。
进入山谷，沈伯谦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食人魔。
他身后的两个人似乎也有些面熟，但还没有梦中那种灭绝人性的眼神。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一脸的虬髯，但沈伯谦确信绝不会认错人。
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甚至都还可以称为男孩的人，的确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恶魔。
在他迟疑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狂吼着朝他奔来。
眼看他手中的胡刀就要落在沈伯谦的肩上，金一山当机立断，一把抓过沈伯谦，一个就地滚暂时脱离了险境。
但对方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还是狂吼着追了过来。
沈伯谦有些不明白，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跟有杀父之仇似的，这不死不休的，怎么回事儿？这人有病吧！
不过也是，没病谁tm能搞出一个专门吃人的队伍来？
金一山不愧是星行培养出来的高精尖人才，拎着他不一会儿就甩开了对方并放出了信号弹。
这是示意大家可以退出去了。
就在信号弹腾空响起的瞬间，沈伯谦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忙里偷闲的朝后看了一眼，应该是一根石柱断了。
这也不奇怪，风化了这么多年，质地其实也很脆弱了。
一行人直到天黑才在外面聚齐。
准确来说，并没有聚齐，还差两个“土”字辈的师弟没到。
沈伯谦他们又燃放了另一支信号弹，完全没有回应。
这一趟，他们每一组都有指南针和信号弹，就算是在里面迷路了还是可以发信号弹求救的，但现在完全没有反应。。。。。。
沈伯谦想了下开口道：“金一，看刚才对方见到我们像是见了仇人的样子，其他人若是碰到他们，估计也是。。。。。”
所有人心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他们退到一边，暗中观察着石林出口那边的情况。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依照石林的情况，岔路太多，进去找人几乎不可能。
况且，昨晚沈伯谦已经告诉他们，石林山谷里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如今，怎么灭掉他们才是重中之重。
其他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
沈伯谦也是这个意思，昨晚他几乎一夜未合眼，因为只要一闭眼，梦中家人的悲惨遭遇就会浮现在眼前。
杀吧，早已是个侩子手，何必惺惺作态，沈伯谦对自己说道。
早晚也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原来杀人多了真的会发疯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每年在家呆的那几十天，他是最好的晚辈、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最好的邻居，最好不过的一个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晚他都睡不安稳。
他很清楚，那些死在他制造出来的炸/弹、手/雷、土/地/雷之下的人，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