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寻思，苏于溪心里也踏实了些，正如严洛所说，眼下倒的确是应该适当把更多注意力转移在新生的第二代孔雀鱼身上了。
苏于溪替严洛锁上门，又回到a区自己的办公室，对目前隔离初产孕妇和二代新生孔雀的两个鱼缸进行了数据核对，确保各项指标都正常，这才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记录。
今天他利用天书的鉴定功能，从100个模块的前30个里找出了几条品相出色的热带鱼成鱼，等繁育室的鱼缸空出来，他便打算着手进行同一鱼种不同亚种之间的杂交选优。
“小溪，还没走呢？”
隔壁b区的两位同事看他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好心过来打了个招呼，顺手指一指墙上挂钟，苏于溪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啊，就快好了，你们先走吧！”
“那行，你也别太晚了，严哥下午没回办公室，估计这个点儿他应该直接下班了，你也不用等他。”
苏于溪这才想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两条未打开的短信。
那两个同事跟苏于溪道过别，就先走了。苏于溪打开手机，那两条短信，一条来自严洛，一条来自孟沅。
——小溪，我跟会长出去一趟，下午不回办公室，你记得按点下班，可别又忘了时间。
——小酥鱼，该下班了~
苏于溪手指动了动，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很快收拾好桌面，临走前他又特地去了一趟a区，那条小金龙仍旧没有明显变化。
大概是最初期望值太高，苏于溪心里难免小小有些失落。
锁好门走出大厅，偌大的院子里已经不见太多人，往常跟严洛一起下班会早一个小时，总能看见路边三三两两全都是回家的人们。
严洛人缘好，每次都能碰见熟悉的同事，他会乐此不疲地向苏于溪一一介绍，然后几个人谈论一些工作上或工作外的事情，苏于溪虽然自己不怎么说话，却总是听得很认真。
这时候一帮人就会假装坏心地打趣严洛，笑话他怎么教出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小徒弟，还不忘提醒苏于溪，别被严洛文质彬彬的好人样给骗了之类的。
“小酥鱼，你的同事对你都好么？”
突然就想起孟沅问他的话，苏于溪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虽然先前发生过廖经理的事儿，但总得来说，现在这样的工作方式，真的让他感到很满足。
——我下班了。
短信发出去没半分钟，那边很快就发来了回复。
——有点晚了吧？我今天也得加会儿班，不过昨天晚饭我做鱼吃的，给小白分了一块。
苏于溪想象那只小馋猫对着鱼垂涎三尺的模样，心下不觉莞尔，真不知道孟沅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小东西的，白白胖胖简直太有福相。让他潜意识就愿意相信，他曾经的那只小白，这辈子就过得像这么幸福安逸，无忧无虑。
苏于溪打心底里喜欢那只小猫，不过他已经先问过苏乐，得知他们家可能无法养猫。
——小白还是放在你那儿吧。
苏于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话。
——我有时间会过去看它。
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苏于溪接起来。
“小酥鱼，那只臭猫最近脾气特别大，昨晚还挠了我一爪子，我觉得吧它是想你想的。”
“……是吗？”苏于溪忍住笑意，“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把它带走，我妈对猫毛过敏。”
“啊？”孟沅明白过来，“阿姨对猫毛过敏啊？那看来……是只能放在我这儿了。”
苏于溪嗯了一声，两人就小白的抚养权问题又稍微讨论了两句，这一路有孟沅这个话痨在，倒真是不无聊，眼看就快要走出大门了，孟沅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小酥鱼，我今天在外面采访，碰到了件有意思的事儿。你知道西康医院吧？那里有个刀伤入院的病人，因为出院后伤口一直不好，今天竟然在医院门口大吵大闹，后来还是精神科来人把他给带走了。大家本来还说西康医院难得出回医疗事故，后来我们记者去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小酥鱼，你猜猜是什么情况？”
苏于溪犹豫几秒，这件事也就牵扯到医院和病人双方，既然说不是医院出事故，那就只剩下……。
“难道是那个病人自己的问题？”
“正是如此！你知道吗？那家伙其实是心理有问题，受过刀伤以后就犯上了强迫症，不能看见刀子，一旦看见刀子，他就觉得自己又被刺伤了，控制不住去抓伤口，这才造成反复感染的。”
“所以……？”苏于溪语气一顿。
电话那头，孟沅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所以——小酥鱼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吧！”
☆、第49章 销售
第二天上班，苏于溪向严洛提出申请，在小金龙的鱼缸周围也加上遮光围帘，只留朝向里的一侧，让小金龙彻底看不见那两条大龙鱼。
严洛虽然已经听他说明了这么做的用意，却到底感觉不合常理，鱼这种动物虽然极富灵性，但若说它们真的具备思维什么的，严洛还是不大相信。
“你真的认为，它是受大龙的影响才一直长不出胡须来的？我怎么觉得这么……这么说不通呢！”
苏于溪小心掀开围帘一角，仔细看了一会儿，“我倒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严哥你看，最起码遮起来以后，它明显爱游了是不是？”
严洛也跟着看过去，只见那条小金龙独自在幽暗的水里，悠闲摆动胸鳍，保持平缓的节奏不紧不慢绕着圈儿徐徐游动，比起从前只是沉静地潜在下层水域，除了吃食就几乎不怎么动活的状态，似乎真的更显活泼了一些。
皱起眉，严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敢情养鱼还得会点儿心理学的知识？可是苏于溪又是怎么突然想到的？
“是一个朋友给我的启发，我琢磨反正没别的办法，就试一试罢。这小金龙既然是幼年时候被大鱼咬断的胡须，若说它对同类有恐惧感倒也不是全无可能的，再等两天看看吧。”
严洛点头，苏于溪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就先这样吧，对了小溪，今天鱼市会来人收鱼，一会儿我忙完这边就去a区帮你。”
“咦？今天就来么？”
苏于溪毫无准备，有点措手不及。
c城最大的花鸟鱼虫市场“畅晴园”是协会的定点合作方，协会大约三成的鱼都是对口它定向批发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畅晴园虽然外表看上去名副其实，但若要说白了也就是一个超大型花鸟鱼虫、古玩、奇石集散市场，园主只是负责日常管理，实际的经营全都是靠各个零售摊主自主进行。
而这一点也与观赏鱼协会有几分相像。虽然协会组织上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整体，但最核心的组成部分“养殖区”却包含数十个“饲育大厅”，每个大厅由各位技师全权负责，获得的收益也有固定比例的提成。
例如苏于溪所在rd3厅，仅仅是协会九个热带淡水鱼厅的其中一个，虽然每个厅可能都具有不同的特色和招牌，但不可避免大家养的鱼会重复，于是竞争也就在所难免。
这也正是协会采用这种管理模式的用意所在，旨在营造一种市场化的竞争环境，促进优胜劣汰，鼓励多劳多得。
不过在这个交易链条中，获益最大最稳定的始终是协会高层，畅晴园也是一样，区别仅仅在于集权程度和分成比例而已。
“本来说的是周五，不过那家店主临时有事，想今天就过来，你不在办公室，他是刚给我打电话说的，不过小溪你也不用着急，照常干你的活儿，有严哥我呢，保证帮你拿下第一单大生意！”
严洛说着比了个绝对胜利的手势，苏于溪瞧见，心里一松，忍不住抿嘴笑开，“好，那我就等着跟师傅学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现在你先回去做完例行检查，我等会儿就过去！”
把苏于溪哄走倒算得上十分简单，但等人走了，严洛心里却犯起嘀咕，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呼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严洛轻哧一声，按下停止键，“这家伙，大早清的是又在哪儿鬼混呢？”
严洛决定先编一条短信发过去。
——小溪那主意，是不是你给出的？收到回复。
按下发送键，严洛便收起手机，今儿这一天应该会相当忙碌，他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c区的例行检查，然后去帮苏于溪打点迎接采购商的事宜，这可是那孩子来协会接到的第一单，务必在保证不出问题的基本前提下，争取把名气打响才行。
上午十点半左右，客人如约而至。
那鱼商名叫胡勇，大约四十出头略微发胖，跟严洛已经算很熟悉了，以往都是固定从rd3厅购进热带淡水鱼，从前a区的负责人他也认识，不过自从苏于溪接手后，他还是第一次来协会。
“您好，胡先生，我是苏于溪，很高兴见到您。”
胡勇满脸诧异地看着眼前文弱秀气的少年，虽然之前已经通过两次电话了，但今天乍一见到本人，他还是完全出乎预料。
其实从电话里听过声音，胡勇已经猜到苏于溪应该很年轻，但却没想到实际看起来竟然这么小，要不是知晓他已经工作，至少也该满十八岁了，他真会以为他才是个高中生。
“这……呃，你好，”胡勇欲言又止，向严洛投过去两眼。
严洛看出他是在犹疑什么，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伸手道，“胡先生，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鱼吧。”
饲育大厅外围特别修建的样本厅里，已经整齐摆放了十余个中型鱼缸，按照双方事先约定的基本要求，选取了所需鱼种的公母样品放养其中。
胡勇本来心里还七上八下直打鼓，这一下亲眼看见这些鱼，立即就被吸引住视线。虽然协会的品质向来值得信任，但这一次他却是真真正正，被彻底惊艳了。
严洛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一期品相都很不错吧？”
“嗯，嗯！的确不错！”
因为价格是经双方电话沟通提前敲定好的，每个级别也都有明码标价，所以胡勇这句赞誉纯粹是发自内心，没有任何藏着端着，毕竟比起他实际付出的价钱，这一次的确算相当的物超所值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疑问，便指着其中一个鱼缸里的高鳍红剑问道，“这次的母鱼比原来体型普遍大了，不仅颜色亮了不少，背鳍褶皱还够多……严经理，这真是我要的三类鱼么？”
严洛挑了挑眉，“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协会什么时候需要做亏本儿的买卖了？人家以次充好，难道我们还以好充次？”
胡勇哈哈一笑，心想也是。
严洛又说，“而且你要是见过这批的二类和一类鱼，就知道高鳍红剑还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准了，全都是按等级从优到劣排下来的，品质虽然提高，价格却保持不变，我们可都是做良心生意的。”
胡勇不由竖起大拇指，“跟严经理合作就是放心，既然都是爽快人，这次的鱼也的确很好，我想比之前商定的多要一半，后续可能会再补充，不知道库存够不够？”
客户主动提出要加量，严洛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抱歉似的摆了摆手，“不好意思，这我可做不了主，胡先生还是问问小溪吧，这些鱼都是他在养的。”
胡勇登时睁大眼，目光转向苏于溪，满脸的不可置信，然而这次的惊讶与最初完全不同，已经彻底没有了那份轻视的含义。
严洛趁热打铁，“胡先生，我刚忘了说，其实这些鱼之所以养得这么好，可都多亏我们小溪发明了更先进的增色方法，只此一家，独一无二。”
胡勇听见这话，神情间的钦佩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有严洛在旁故意煽风点火，再加上产品本身格外出色，这一单做下来，几乎把a区四分之一的鱼都给洗劫一空。
苏于溪这才知道，那胡勇看似其貌不扬，可在c城除了畅晴园，还拥有好几家分店，实实在在是个大主顾。
“……严哥，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胡先生是这么重要的客户？”
苏于溪暗暗懊悔，没有提前多补补课，现场给人感觉更加可靠一些，反而还得像个孩子似的，靠严洛替他前后招呼。
“要是告诉你，你肯定就紧张了，再说都是老客户，人家重视的是咱的鱼能不能畅销，至于你是毛头小子还是资深经理人，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苏于溪叹了口气，“看来我要学的还很多啊。”
严洛笑道，“怎么啦？有压力了？没关系，有压力才有动力，这冬天眼看快要过去了，天气一转暖，日常业务就只会多不会少，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见识见识，看得多也就会得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