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南归-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心里一寒,推开他,便走。病房多,她一间一间的找,从八楼跑到九楼,又从九楼跑到十楼,在她就要绝望的时候,终是给她找到了。
  他就躺在里面的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睡的乖乖的,他一向霸道,鲜少这样安安静静的。
  她就这么隔着玻璃窗子看他,没有一点儿声响,仿佛这样他就可以睡的更好些。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有人叫了她。是他的秘书,她见过一面,就是那个坐在陆世南办事外面的,格子间里的女人。
  从她那里知道,陆世南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头上是被下落的碎玻璃划伤了,才导致的出血,倒是腿,伤了筋骨,说是要好好养一养。末了,她告诉沐然,说陆世南手里一直攥着个东西,他握得紧,怎么也取不出来,让她想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取出来。别时间长了,伤了手。
  他在睡,呼吸绵长。她拿了椅子坐在她旁边,他的手放在外边,倒的确是握着拳头,她刚将手放在他手上,他便伸开了手,她以为他醒了,转眼一看,却仍闭着眼。
  是她的戒指,那戒指就在他的手心里,因为握得太用力,在他手心里压出了个印子,很深。
  这戒指他不过见了一次,过那么久了,竟还记的。当初那样嫌弃它,如今,却为着这个,连生命危险都敢冒。
  她轻轻触着他的额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就是从那里血一直向外流,那样多的血,看的人心惊,不知道他这样睡着伤口还疼不疼。
  她正想着,他却是醒了,随即便皱了眉头,该是他一动碰到了伤口。她却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只说是去叫医生,他却不许,看了她一会儿,竟笑着开起玩笑了。说是她从未这样在意过他,为着这个,他或许该多生几次病。
  她原不知道,玩笑还可以这样开的,生死也能拿来说笑。她眼睛瞪着他,不说话,时间久了,连眼睛都是酸的。
  陆世南见她一直瞪着自己,垂了眼,低低的说了句“不过随便说说,你不爱听,不说就是了。”她鲜少这个样子,他竟不敢看她,眼睛躲躲闪闪。
  “我就是不爱听,你最好记住了,还有,我不仅不爱听这个,凡是与这个占了边儿的我都不爱听,记住了?”
  “哦。”沐然声音大了些,他听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许久,将手里的戒指递了过来“你的戒指。”
  她绕过去,站在他面前,他只勾着头,不看她。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戒指,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扔了,丢了,卖了,关你什么事,你干什么要去找回来,谁让你找回来了。”
  他侧卧着,缩在病床上,她只能看见他半边脸,那样宽的绷带,几乎将整个头都遮了进去。她又想起昨晚的情景,整个车里只他一个人。那样危险的地方,别人逃还来不及,他呢,自投罗网。她想一想都觉着后怕,若那时,车子不稳,就那样摔了下去怎么办。
  他却猛地坐了起来,抱住了她,说:“然然,不要骂我,你这样,我很难受,比知道你喜欢阿淳还难受,你怎么可以为了他这样骂我。”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和阿淳的关系,知道她喜欢阿淳,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骂他罢了。
  他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就那样依赖着她。他说:“然然,你知道么,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认识阿淳了,在纽约的一条小街道上,那时,他正在跟人打架。”
  他不知道,她认识阿淳时,他也在跟人打架,原来阿淳自小啊,自小,就不做个乖孩子。
  “原因是人家抢了他的面包,那是他给人打了一天小工赚来的。那小子小时候不长个儿,十二岁了,还跟七八岁似的。他的对手看着可比他厉害多了,人高马大,气势上就赢了大半。可没想到,他个子小,却那么能打,不到一刻钟,便结束战斗,还完胜。我当时就很有些佩服他。认识之后,很久,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克里斯家的小少爷,这样说来,他身手好就不足为奇了。后来被打的人不服,又带了些人过来找他,那么多人围着他,他也不怕,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就帮了他,从那时候,我们就成了朋友。或许是天意,我救了他这次,他后来救了我的命。有一年冬天,我和他去瑞典滑雪,出了意外。我们被困在山里,没有缆车可以通行,也没有食物,没有火,什么都没有。我的腿被摔伤了,不能走路。”
  他见她看他的腿,便将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晃了两下“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好了,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是伤右腿,这次伤左腿,这也算平衡了。
  “可那时候疼的很,就是阿淳,那么远的山路,竟将我背了下来。到山腰的时候,我没什么事,他倒是半条命都没了。我们呀,也算生死之交了。后来又认识了丰子荀,你也见过的。有一年我们本来说好的一起去香港找丰子荀,可我临时有事,没去成,他就一个人去了,这一去竟去了近一年。回来后就对我说,说是他认识个姑娘,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你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仿佛他得了个天大的便宜。我跟他认识那么久,从未见过他那么开心过。说起他的姑娘,他连眼睛里都是笑意。他一直跟我说,他的姑娘待他有多好,还将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跟我炫耀,说那是他姑娘给他买的。他说大夏天的,天热得要命,他的姑娘为了挣些钱,给他买个手表,站在大街上推销东西,还怕他知道,只说是学校里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
  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原来阿淳还记得。沐然现在还记得阿淳那时的表情,只骂学校,说是严重的不人道,出这些幺蛾子,大热天的不让人舒服。还总是不许她去。
  最后几天倒是的确没去,因为那家店突然不做活动了。
  不过手表的确是买了,他很喜欢,一直带着。
  他原本有一块的,不过被她弄丢了。她见他胳膊上一直空着,便想着要给他买一块。
  她看了好久,才找到个满意的,只是价格贵了些,她的奖学金和平日存的钱加起来还差一点儿,那时,刚巧有个同学介绍这个工作,她一口就答应了。
  “他一直说,一直说。我后来都被他啰嗦的烦了。那时刚好知道,你有个表兄。听阿淳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我见他那么得意,故意捉弄他,跟他说,表兄表妹自小青梅竹马,最容易生出情感,说不定,那姑娘跟她表兄更亲厚呢。他嘴上说不相信,晚上却在他母亲房里乱翻,他母亲是个中国姑娘,很喜欢古时候那些戏文,那些书里刚巧就是些表兄表妹才子佳人的凄美姻缘。果然,第二天他就慌乱了,买了最早的机票赶了回去。”
  沐然低着头听他讲,她一直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个缘故,怪不得呢,阿淳后来总是不喜欢她哥哥,原是为了这个。
  他有次说是要出差,要好些天,可刚去了两天就回来了,还是大半夜的,她都睡了。似乎还很着急的样子,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躺在床上也不安分,翻来覆去,不肯睡。
  她被他折腾的没了睡意,支着头问他到底怎么了,他犹豫了好久,才试探似的问她喜不喜欢她哥哥。她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只说自然喜欢,那是她的哥哥呀。
  她这话似乎刚好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他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说既然她早就有心仪的人了,那干什么还要和他好,明明说过只喜欢他一个人的,原来是哄他的。
  她听了,刮他的鼻梁,他竟然躲她的手,她干脆两手齐动,扶着他的头不许他动,他倒是不动了,只是眼睛瞪得亮亮的,看着她。
  她说,她喜欢她哥哥跟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许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声音也大了起来。说是她如果喜欢他就只能喜欢他一个,怎么能再喜欢别人。
  她也听出这话里的问题了,低着他的额头说,怎么能连这个都计较,难不成跟他好了,连姑妈都不能理了?他却以为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想要诳他,说他几时要她不理姑妈了。
  只是说道姑妈两个字时,见她一直看着他笑,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面上却不肯服输。
  她问他,那怎么就不许她对她哥哥好了。他说,你哥哥能跟姑妈一样么?她直问他哪里不一样了,他似还要想到底有哪里不同,好久才明白似的,脸上露了笑。
  原来姑妈与哥哥对她来说是一样的。
  她记得当时她已经清清楚楚跟他说了。可阿淳呢,或许心里生了芥蒂,每次她回家,他总要跟着。
  这样说来,阿淳也是喜欢过她的吧,若真是演戏而已,又何必入戏那么深。她想着,他喜欢她,只是这喜欢太浅了,比不过他心里那个根深蒂固的。
  “然然,你知道么,他那么在乎你,我那么好的兄弟那样在乎你。你呢,你是不是跟他一样。他当初明明跟你说清楚了呀,他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找他,这六年,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可然然,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他那么喜欢你,我本该为你高兴的。你那么在意他,他若知道了又要向我唠叨,看,他的姑娘多么喜欢他。我也该替他高兴。可我算什么呢,然然。
  沐然抚着他衣服上的线头,倚在他肩头,仿佛这样他们才有说下去的勇气“你说的对,我是很喜欢他,有时候我也在想,怎么可以那么喜欢他呢,可是没有办法,就有那么一个人,你对他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当他跟我说,他喜欢的是别人时,我吓的只敢捂着耳朵,告诉自己,不要听,听不到就什么也没发生。可他还是走了,我再不愿意承认也不行。或许他也是对我有些感情的,只是太在意那个女子了,所以六年来毫无音讯,如今见到了,也只剩下握个手的缘分了。我在梦里生活了六年,梦醒了,不是不伤心,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怎么还能好好的活着。当初,我想若没了他我要怎么办,可现在,我一个人也可以活着。”
  陆世南觉着自己的肩膀湿了,那么浓烈的感情,如今一口气说出来,他庆幸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有些话,他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可他还是说了,或许日后连他自己都会后悔。
  他说“他不是太在意别人,而是太在意他的软软了,所以他才那么做,对自己那么狠,他也不是不肯见你,只是他来不来了,生死之隔,他再见不到他的软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涛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睁大的眼睛,该是有多么恐惧,才压得住心里激起的千层巨浪,想问却不敢问。
  陆世南说:“他走了,在你们分手的九个月后,去时他状态还好,只是想你想的厉害。”
  沐然一直不说话,到最后才在嗓子里传出几个字,怯怯的充满了诱哄的意味。
  她想是陆世南弄错了,她说:“我不久前才碰到过他,你也见到了不是么,他还那样好,那里是生病的样子,你应该多休息,你许是伤到了头,弄错了一些事。”
  沐然看着他头上缠的绷带,突然明白了似的,阿淳明明好好的,肯定是他伤了头,糊涂了,说这些胡话。
  “那是郎祁风,不是郎祁淳。”
  她直摇头,极力否认,似乎这样他说的就不是真的。
  沐然说:“不对,我看的很清楚,是阿淳,我怎会连他都不记得了。”
  “他们本就是兄弟,一母同胞,郎祁风有意学他,连他父母都分不清。”
  沐然却不信:“那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
  “然然,我也知道呀,何况,阿淳昏迷时不知唤了多少次,他又怎会不知道。”
  陆世南看着滑坐在地上的女子,他此时还记得阿淳那时是怎么嘱咐他的,仿佛临终托孤,万般不舍,却不得不做。郎祁淳似父似兄,将此生最珍视的人交到他手上。
  那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人瘦的很,曾经那么强悍的一个人,躺在靠椅上,动都不能动。他看着只觉着难过,阿淳却笑他,说是出息了,会哭了。
  他看着阿淳脸上的笑,却说不出话来,他们俩儿就这么呆着,他见阿淳在抚手腕上的表,知道他又想起那个姑娘了。阿淳胳膊瘦的厉害,那手表戴在他手上松的很,他却就那样戴着,谁都不让动。
  他看着难受,就跟阿淳说,要是真想的厉害,就把她找来,何苦这样,两个人都不好过。他这样瞒着,要叫那姑娘知道了,也要怨他。
  阿淳却不吭声,好久才说,那姑娘要是能怨他也是最好了,他要死的人了,这份儿罪他受着就够了,他姑娘胆子小身子弱,若是知道他没了,会受不了的。所以他宁愿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恨他,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他还是那样做了。故意跟她分手,找另外一个女人当着她的面作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