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行真离开后,便是徐景宏与箐先生打算提前去杭州,陈娴雅请示了邵氏之后,给箐先生封了五百两银子做仪程,并且将草庐里的三个下人和卖身契也一并送给了他。
徐景宏也来怡趣院辞行,傻坐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多保重,到京城后不要轻易出门,我三年后便会回京参加大比。”
陈娴雅傻傻地笑着,不住地点头,好不容易送走徐景宏才叹息道:“箐先生教出来的学生真可怕!”
水仙不明白了,“难道大爷也可怕?”想问,但又寻思大爷刚故去,不宜常挂在嘴边,便将此事揭过不提。L
☆、099打发
等箐先生离去后,陈娴雅特意去草庐看了一下,这箐先生还真是狠,药圃里面一根草叶子也没给陈娴雅留下,一些老药也全部被箐先生连根挖走,珍贵的紫灵芝更是只剩下一堆腐朽的木头。
不过陈娴雅也没想过再将草庐利用起来,只是想起了箐先生从前对她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对徐景宏一见如故,比对陈莫渝更上心,甚至肯为他离开住了十多年的陈家,绝对不会只是惜才那么简单,难道他们两个还另有什么渊缘?
想到箐先生对她的不善,陈娴雅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他,也别让她知道他也参与了当年的谋害盛家之事,否则她还真不忍心对一个残疾的迂腐老头下手。
该离开的都离开了,陈府一下子沉寂下来,邵氏的身子时好时坏,与陈寿源两个拼着吃药。
陈娴雅放眼望去,陈府的仇人们如今只剩下两个离死不远的主谋及两只小虾米,例如王福生与琉翠。不过陈娴雅不着急,她如今九岁不到,日子还多着呢。
陈娴雅也没想过趁机虐待陈寿源或邵氏,她觉得让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惩罚,因此她在众人眼里仍然是小小年纪便撑起一个家的孝女。
陈莫渝下葬后第三日,邵氏感觉精神好了些,叫了王福生来问一些丧礼上的帐目及从田庄与铺子上回来的奴才们的安置情形。临退下时,王福生小声对正给邵氏喂药的陈娴雅说道:“大小姐,你上回吩咐奴才找的古玩铺子和当铺掌柜已经有好几家了。”
陈娴雅眉头一挑,想起了简笙,也不知那个家伙准备得如何了,便对邵氏说道:“母亲。明日先让他们进府来看看东西,议议价钱如何?”
“多找几家,如果他们出不起价。就将值钱的运到京城再处理,咱们以后就靠它们过日子了。能多卖一分是一分。”
“是,母亲!”陈娴雅答道,王福生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琉翠给邵氏揉肩的指头更轻柔了。
第二日,简笙带着忠厚的阿铁与机灵的阿禧与一群掌柜进了陈府,王福生亲自领他们去库房及秋获院文华居看将要出售的收藏品与名贵家俱。
掌柜们看了一圈下来,又听了王福生开出的两万两银子的报价,竟然大部分人连价都不还便告辞了。
邵氏的脸色很难看。“都是些没眼光的东西,单凭那些家俱没个一万两银子都置不下来,竟然还嫌贵!剩下那个开价多少?”
“回夫人,那个大庆丰的简掌柜只出一万两银子!”王福生哭丧着脸答道:“夫人,走了的那几家临走时议论,他们最多出到八千两银子,还说都是死人用过的东西,再好都觉得晦气。”
邵氏气得又摔了一只杯子,“就算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也不至于这么便宜。他们怎么不去抢!”
陈娴雅忙安抚邵氏,“王管事再去与那简掌柜说,在这陈府里或许有人知道那些东西是死人用过的。出了陈府或者出了扬州谁又知道那些东西的来历?就说夫人说了若简掌柜真心想买,便一万五千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是邵氏心目中的最低价,陈娴雅担心简笙那家伙真的不卖了,又将这件事情拖延下去,所以赶紧透了底。
王福生忙低头出去传话,一会儿又来回禀道:“简掌柜说,他们几位掌柜本来是约好了的,今日都不出手。等府里将价钱压到最低后他们再将东西买下平分的。如今他做一回小人,再加三千两银子。也就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如果夫人同意出售。他立刻便付了银子搬东西走人!”
陈娴雅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是合起伙来落井下石,王管事去对那姓简的说,我们不卖了!回头多雇几辆马车全都拉回京城去!”
邵氏却抬手阻止了王福生,好半晌才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亏咱们不吃也得吃,王管事,对那人说我们只收银票,限他今日将东西全部搬走!”
银票很快便送了进来,琉翠点了数没有说话,说明数量没有错。
邵氏扔给琉翠一串钥匙,“将它们收到红桃木匣子里!”
琉翠很快又将钥匙还了回来,陈娴雅看着邵氏腰间那一串钥匙,想着邵氏到底还剩下多少私房,或许只有琉翠最清楚了。
夜里,邵氏备了一桌子好菜,将周,宋两位姨太太及陈娴雅姐妹都叫了来,还破天荒地让周宋二人入了座。两位姨太太诚惶诚恐,一晚上没吃到三挟菜,净在给邵氏与陈娴雅姐妹布菜了。
吃得差不多,邵氏放下筷子,突然伤感起来,用帕子按了按眼睛,说道:“想当初府里人丁虽单薄,可也能凑上一桌人,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些没用的妇孺了。”
宋姨太太忙说道:“太太快别难过,老爷的病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咱们陈府还是和从前一样风光!”
邵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难怪你们从前得老太太和老爷的喜欢,还是那么会说话,老爷好不好得起来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也不与你们绕圈子了,今晚请你们来用膳是有话与你们说。”
周宋两位姨太太惊疑地放下筷子,离席站到邵氏面前,“夫人请吩咐!”
“你们一个是良家女,一个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虽然没为陈家留下一男半女,可好歹也服侍了老爷多年,如今正当好年龄,老爷却得了病,不但不能动,还连话都不能说,好不好得了只有老天才知晓。过些日子我娘家人会来接我们进京,老爷肯定是要与我们一起的,京里有太医,说不定老爷还有一线希望。你们也知道咱们府里的情形,京里的宅子与铺子都没有了,此去在哪里落脚都是未知,因此不能带你们两个去了。”
周宋两位姨太太顿时哭出了声,邵氏厌恶地撇了撇嘴,“你们也先别急着哭,我这里有两个去处由你们选,一个是还你们的卖身契,再给你们每人二百两银子送你们回娘家,你们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可以带走,自此与陈家两不相干。二是如果你们不想回娘家,我会在扬州再置一处院子,你们两个也尽可以将你们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搬进去,以后我会每年都差人送银子给你们过生活,若老爷病好,便立刻来接你们。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想好!”
周宋两位姨太太的哭声更大了,陈娴雅忍不住说道:“真不知两位姨太太有什么好伤心的,除了我母亲,哪位当家主母遇到我们家这种情形会问你们自己的意思?还不是随便将两位扔到哪个角落里就罢了。如今两位姨太太身边有一辈子花用不尽的钱财,又年青貌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行?若实在舍不得我父亲,两位姨太太自可以拿了银子回娘家后,再去什么地方带发修行,等我父亲病好了想起了你们,自然会派人来接你们。如今我们都是去投亲的,难道还好意思什么人都带去!”
周宋两位姨太太互看一眼,果然不哭了,扭捏了半晌,上前跪道:“夫人与大小姐如此说,婢妾们自然不能辜负夫人与大小姐的好意,婢妾们愿意回娘家去,只是可不可以容婢妾们收拾一二天再出府?”
邵氏大方地说道:“都依你们,你们院子里的奴婢有愿意跟你们走的,你们也可以带走!”
两位姨太太再次跪谢一番,抹着眼泪儿回了自己院子。
“母亲,你的心真善!”陈娴雅伏在邵氏腿旁说道。
邵氏却抚着陈娴雅的头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母亲从前恶事做得太多,才遭了如今的报应,母亲不能连你与娅姐儿也没有了。”
陈娴雅假装没有听到,心里不由冷笑,“如今后悔已经晚了,陈家的报应还远远不够,盛家最少有三条人命直接折在陈家手中,岂是区区一个陈莫渝能抵消的?”
陈娴雅与陈淑雅一同从荣正堂出来,提着风灯走在冬夜的寒风之中,昏黄的灯光里人影绰绰,一路默然不语的陈淑雅突然停下脚步,陈娴雅好奇地回头看着她,难道终于想说话了?
“姐姐,母亲真的会为父亲治病么?既然父亲的病会好,为何还要赶两位姨太太走?”陈淑雅激动地说道。
陈娴雅惊讶地看着面前有些崩溃的女孩儿,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却见彩云赶紧上前拉了一下陈淑雅,差点将陈淑雅拉了一个趔趄,“求大小姐不要责怪二小姐的失言,她今晚多喝了半杯酒。”
陈淑雅不甘心地扭了一下身子,继续说道:“姐姐,扬州也有名医,为何一定要去投靠母亲的娘家?姐姐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也舍得离开这里?”
彩云干脆直接去拉陈淑雅的手,想要将她带走,陈娴雅有些恼了,“你们都退下,我要与二小姐说几句话!”
彩云这才悻悻地松开陈淑雅的手,被四惠拉着去了小路的另一头。L
☆、100阿媚
“我不知道是谁在你耳边嚼了舌根,我只想对你说三件事,自父亲病后,你自己也应该看得到,不论是请的郎中,还是吃穿用,母亲哪一样不是用了心的?第二件事便是你不要对父亲的病抱太大的希望,即便有华佗再世,也未必治得好他,母亲之所以一直对父亲延医用药,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第三件事,你觉得周宋两位姨太太真的甘心为父亲守一辈子?哦,你还小,你不明白这些,将来你便会明白母亲是多么心善,没有将她们两个关在陈府生不如死地过完下辈子。”
陈淑雅仍然僵着身子立在那里,不知是真没听明白陈娴雅的话,还是不想听明白陈娴雅的话。
“算了,我与你说得更明白些吧,你不必担心两位姨太太,她们心里如今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终于可以带着银子去过好日子了,她两个就算能跟着我们去京城,最多也只是个没有用处的小妾,连下人都不如,如今我母亲不但给了他们银子,还许她们带走历年来的私房,这些钱物带出去,立刻便可以买房置地,一辈子不愁吃喝,若能遇着个好男人,还能成亲生子,安乐一生,岂不是与我们一起去京城好一百倍,一万倍?另外,你也不必担心你自己,你是陈家二小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况且我们也不会一直住在舅舅家,等咱们慢慢寻到合意的房子便会单独过日子的,如今哥哥不在了,家里只剩下父亲母亲,我们两姐妹还有娅姐儿五个亲人,需得齐心协力才能共度眼前的难关,你自己更要遇事多思。不要被那些坏心眼子的人利用了去。”
陈淑雅仍然不说话,却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然后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些我都知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便一个人朝前跑了。彩云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陈娴雅既感到挫败,又觉得莫名其妙,咬牙说道:“水仙,你说这个彩云是不是有些奇怪?”
“奴婢也觉得这彩云或许是要出府的缘故,脾气仿佛大了许多,如今连主子的话都敢拦了。”水仙说道。
“彩云的婆家是王管事的亲戚。”四惠突然插嘴道。
陈娴雅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警惕,又想起陈淑雅某次的欲言又止及方才陈淑雅临走时那句话,难道秋获院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夜里。琼娘趁旁边没人喜滋滋地对陈娴雅说道:“黄管事刚才来递了信,说秋获院的东西都原封不动运进了咱们的新宅子,太太与小姐用过的东西也大部分都找了回来。简掌柜头几日便盘了一个古玩铺子,将剩下的东西全部送到了铺子里,明日便可以开张挣钱了。”
陈娴雅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姆娘与黄管事肯定是要进京的,咱们的新宅子与姆娘的旧宅谁来守?”
琼娘心中早有计较,“奴婢打算将藏在旧宅的东西取出来后,便将那宅子卖掉。反正奴婢以后是打定主意赖上大小姐了,用不上那些东西。至于留谁看守咱们的新宅子,奴婢看中了三个人。一是黄四郎的爹娘,另一个是陈婆子。如果咱们要让黄四郎跟着进京,自然要先安置好他的父母,陈婆子还算老实,将她放在那里的好处不用奴婢说大小姐也应该明白。”
陈娴雅不住点头,“姆娘,我觉得还应该将爱占小便宜的苟婆子也算进去,人越多越不齐心才越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