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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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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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到赵荞上场,她随意将一支水连珠扛在右肩,边走边扭脸看向站在场边的茶梅小国舅。
  那厮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嘶痛着也要观战,旁人劝都劝不走。
  他才挨了贺渊一顿揍,又输得很没面子,这会儿整个人的气势都蔫巴了不少,回视赵荞的目光倒也不像早前那样仿佛要将人衣服剥光似的龌蹉,倒有几分轻蔑与挑衅,大约是不觉这水连珠有多了不起,更不觉得赵荞真能将水连珠使出什么花来。
  许是心有成见,火气没痛快撒出去,赵荞总觉他眼里除了轻蔑与挑衅外,还是有点贼眼溜溜的。
  她颇江湖地以舌尖抵腮,将水连珠从肩上拿下来端好,冲那小国舅露出一个冷凶冷凶的笑。
  继而懒懒散散旋身面向远处的木人桩。
  齐嗣源也勾搭着贺渊的肩膀站在场边,一瞬不瞬地瞪大眼睛关注着赵荞的举动,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她……真能行么?”
  不怪齐嗣源没信心。在场大概除了赵家人之外,没谁对赵荞有信心。
  毕竟她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文不成武不就,却是吃喝玩了一把罩,给人印象总归不大靠谱。
  国与国之间的所谓友好盟约,说穿了不过是审时度势的见风使舵、衡量双方实力对比后的看菜下碟。
  茶梅小国寡民,畏威而不怀德,今日这场火器比试若赵荞失手,或许就会让茶梅国使团看清大周在火器这件事上的弱点命门,生出什么狼子野心都有可能。
  “不知道。”贺渊喉头滚了滚,目光片刻不离赵荞。
  就在许多人紧张得心都快忘了跳时,赵荞瞄准木人桩,娴熟从容地扣动了水连珠的机括。
  下一瞬,木人桩左眼处多了个黑洞洞的弹孔。
  紧接着,她没有半点迟疑耽搁。拉栓、退铜弹壳,再瞄准、二扣机括。
  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到还趁空甩了茶梅小国舅一记冰冷眼刀。
  连发十一响,次次不落空,弹孔全在木人桩两只眼睛附近的位置。
  收势站好后,赵荞倒拎着水连珠,遗憾地望着茶梅小国舅叹了口气,扬声对赵渭喊:“真是可惜,今日居然一发都没打偏。”
  可以说是极其嚣张了。
  听了九议令的转译,茶梅小国舅面色刷白,也不捂肚子了,改捂住眼睛——
  你想往哪边打偏?!看着是个细皮嫩肉、明丽娇矜的美貌贵女,怎么端起火器就一身匪气!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知道自己用目光骚扰了半天的这位美姑娘,卯起来是很有可能爆瞎他双眼的坏脾气硬茬。
  眼睛真疼,真的。
  另一边,贺渊的目光全程没有离开过赵荞,包括此时。
  开始他有些担心赵荞会因对茶梅小国舅的怒气而莽撞乱来。
  若她忽然调头对着那小国舅扣扳机,就算没真打中人,两国都会结盟不成反开战。
  可她居然克制住了平日里的任性妄为,只是恶作剧般专打木人桩的眼睛,点到即止地释出威慑之意。
  龇牙亮爪的小豹子。凶得闪闪发光。
  贺渊抿笑,喃声自语:“真是小看你了。”
  那样个混不吝的暴脾气,关键时刻却知行止有度,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贺渊虽没见过水连珠,但北军中配有几名使火器的“神机手”,他听他们说过,火器在使用时后坐力极大,便是皮糙肉厚如他们,每次训练完肩上都会有些许红肿。
  此刻赵荞仍旧站姿随意,明艳的面上也只见“勉强出了口气”的恣意张扬,可贺渊猜,她的右肩一定很疼。明日或许还会淤青。
  想到旁人给她上药时她或许会含着泪哼哼唧唧,贺渊心中一疼。
  却又莫名其妙地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再一次怀疑,自己脑子可能真的被敲坏了。
  *****
  莫说旁人,连昭宁帝都对自家这位以纨绔泼皮闻名京中的堂妹刮目相看了。
  “赵渭,你教的?”
  站在帝君身侧的赵渭闷声偷笑:“回陛下,她天赋异禀。平常都打兔子、野鸡、野鸟这样的活物都甚少失手,打站着不会动的木人桩对她来说就是闹着玩儿。”
  当众人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那欢呼喝彩与雷动掌声不亚于先时贺渊那一战。
  目瞪口呆好半晌的齐嗣源拍了拍贺渊的肩:“天,她这一招鲜就能吃遍天啊!我看就连北军那几个神机手都干不过她。以往我还纳闷,你这一惯吹毛求疵的性子,怎会与‘不求上进、胡天海地’的赵二姑娘搞到一处。看来她确有过人之处。”
  贺渊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着严肃中透着隐隐赭红的脸道:“齐大人,国事场合请注意措辞庄重。”
  什么叫“搞”到一处?!这说法实在辣耳朵。


第25章 
  夜宴是亥时散的。
  帝君命人留了赵渭到配殿说话,赵荞强忍着呵欠与众人一道鱼贯行出玉堂殿。
  她昨夜本就没睡好; 下午全是为着要与那茶梅小国舅置一口气; 才宛如回光返照般生龙活虎。
  夜宴上饮了几盏酒; 此刻后劲上来便觉困倦。
  想想帝君有日子不得空见赵渭这徒弟,此刻留他定有许多教诲,估摸着最少也要说上半个时辰; 她索性就不等了; 直接坐上步辇往下榻的小院回。
  赵荞实在也是累极; 慵懒倦怠地拢紧披风,坐姿歪斜散漫,没走出多远就在晃晃悠悠的步辇上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惺忪睡眼时,发现步辇停在下榻小院的门口,阮结香正愁眉不展地待在一旁看着自己,抬辇侍者们则低头垂袖并排站在阮结香身后等着。
  “二姑娘; 您可醒了。”阮结香松了口气,似乎已等了许久。
  “你怎不叫醒我?”残困无力的赵荞抬手搭上阮结香伸过来的手臂,咕哝着抱怨一句后; 又对后头的抬辇侍者们歉意道,“家侍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侍者们自是恭敬地连称不敢当。
  阮结香也没急着申辩,将赵荞扶下步辇站好后,从荷囊中抓了一小把金瓜子,客客气气分给几位抬辇侍者。
  赵荞打着呵欠一抬头,当即愣得忘了闭嘴——
  高大颀硕的背影正举步迈过门槛; 往隔壁右侧那院进,银红武袍衣摆上的金泥流云纹在映着院门口灯笼的光,在夜色里扬起一抹亮眼金晖。
  阮结香对几名抬辇侍者执了辞礼,目送他们抬空辇离去后,转头见赵荞目瞪口呆状,忍不住笑了。
  “他、他怎么住到我们隔壁了?!”赵荞使劲摇头,疑心自己是喝醉了,“昨日他不是住前头哪院的么?!”
  *****
  赵荞屈膝靠坐在床头,拥被裹紧自己,只露出右肩方便上药。
  阮结香先将冰凉的化瘀药膏合在掌心里捂热,才小心地贴上她右肩那团红肿。
  “早上您与三公子离去后,我闲着无事到院门外敞会儿风,就瞧见贺大人府上的中庆从隔壁那院出来,吓了好大一跳。听中庆说,昨夜贺大人过咱们左边这院儿与齐大人、岁大人喝酒……”
  “嘶!轻点儿轻点儿,”赵荞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处,缓了缓才道,“你接着说。”
  “昨日贺大人来时,原被安排在前头与礼部张敏直大人同住。张老上了年岁好养生,歇得早,贺大人担心回去晚了吵到他,下午就让中庆过来与咱们右隔壁院儿的王大学士换了住处。”
  听起来合情合理。赵荞再“嘶”了一声,闭着眼咬牙又问:“对了,你方才怎不叫醒我?就任我在门口睡步辇上?”
  “贺大人不让啊!”阮结香无辜抿笑,“我想背您进来他也不许,说您下午与使团的人比了水连珠,肩上肯定肿了,若用背的,压着伤处会很疼,只能打横抱进来。我想也对,就打算抱您进来,可贺大人又说,从院门口进到寝房那么长一截路,怕我半道手上没力将您给摔了。”
  这话对阮结香来说简直轻蔑至极。
  她好歹是信王府家生一等侍,打小习武,成年起就在赵荞身边担近身武侍之职。
  虽不敢说功夫多么了不得,但抱个纤纤软软的赵荞还是十拿九稳的吧。
  “……我就说那我找旁人来帮忙吧,他还是不同意。我请他帮忙吧,他说逾矩冒犯不合适。最后就成了他同我们几个一道杵在那儿等您醒了。”
  “嗤,就他事多。”赵荞嘀咕一声,唇角稍稍扬起。
  阮结香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低声道:“二姑娘,贺大人是不是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赵荞扬睫看向她,百感交集地翻了个小白眼。
  若贺渊已经想起她来了,哪还会同谁废话?
  他自己就动手将她抱进来了。
  *****
  翌日没什么重大仪程,主要是昭宁帝与帝君会同群臣与茶梅使团协商盟约中的条件细则。
  这就不需赵荞凑人头了,于是她一觉睡到巳时初刻,才懒搭搭起身梳洗妆扮去赶赴午宴。
  午宴座次仍与昨日相同,那茶梅小国舅仍在她斜对座。
  小国舅昨日被贺渊黑手一顿闷揍,接着又被赵荞十一发水连珠专打木人眼睛恐吓,真格算是身心俱创,白面透着淡淡惨青,整个人颓得灰扑扑,再没胆贼眼溜溜瞎看了。
  少了恶心人的目光滋扰,这顿午宴赵荞吃得有滋有味,偶尔眼角余光瞥见左手座的贺渊,却见他始终目不斜视,便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与他交谈。
  午宴过后,协商国事的人继续去协商,无所事事的人便自行安排。
  原本沐霁晴等人约赵荞去赛马,可她右肩疼得厉害,实在没精神玩乐,便让赵渭和大家去玩,自己乘了步辇回去继续睡。
  就这么稀里糊涂混过了在行宫的第二日。
  *****
  昭宁二年元月初九,午宴过后,茶梅使团在鸿胪寺官员的安排下启程返回京中的鸿胪寺官驿。
  这几日,使团与昭宁帝就盟约中的条件已捋出大致眉目,但他们需在鸿胪寺官驿内再候数日,待元月十六各部开府复印、昭宁帝行大朝会与百官进一步推敲共商后,结友盟之事才能真正一锤定音。
  使团返城,随驾前来参与接待使团的宗亲臣属也陆续往京城回,圣驾自也摆开仪仗回銮。
  奉圣谕上了八马金龙舆的赵荞有些忐忑,不明白昭宁帝为何单独唤她来同乘,连帝君都被打发去登了别的车驾。
  在辚辚车轮声中,赵荞终于按捺不住,硬着头皮发问:“陛下这是,有吩咐?”
  正经场面上打机锋绕弯子这种事她不擅长的,索性开门见山。
  “对,”昭宁帝转头看向她,眸底噙笑,“有个紧要差事,朕反复斟酌了好几个信得过的人选,最终还是觉得用你才最为稳妥。或许有危险,也或许会让你为难。看你愿不愿,不勉强。”
  赵荞垂眸,稍稍转念后就点了头:“陛下请讲。”
  “你都还不知是何事,应这么痛快,不怕朕推你下火坑?”昭宁帝半真半假地笑瞪她。
  “大哥说过,您登基以来看似一切顺利,其实难处很多。外人不知,在某些事上您真正能信能用的人其实有限。若还有旁的人选比我更适合,您不会找我过来的。”
  昭宁帝早年为储君就坚持革新,大刀阔斧清除旧时积弊,导致不少守旧势力对她心怀不满。
  她登基至今,背后大大小小的暗流涌动从未真正平息过,这帝位坐得半点不轻松。
  赵荞认真地回视她:“再深的道理我就不懂了。反正大哥教过,我们这些与您血脉同源的宗亲,既享了赵姓尊荣,就得担负赵姓的使命,没什么愿不愿的。”
  昭宁帝微微颔首,笑意更深:“阿澈他,当真将你们几个教得很好。”
  *****
  “阿荞,邻水刺客案的事,你知道多少了?”
  昭宁帝语气很温和地发问,却将赵荞惊得绷紧了皮:“我没违背圣谕主动打听!都是从各地坊间闲言里零零碎碎琢磨出来的,就知道一点点而已……”
  “知道你没主动打听,”昭宁帝笑睨她一眼,“否则你那归音堂早被查封了。”
  赵荞松了口气,照实回禀:“猜到刺客是怎么携带兵器进了戒备森严的邻水城。还感觉,事情似乎与利州那头的……嘉阳公主,有点关联。”
  “以往小瞧你了,你那归音堂竟不是胡闹着玩的,”昭宁帝望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小堂妹,满面欣慰,“那你又为何觉得,事情与嘉阳有关?”
  “从邻水摆驾回京后,您立刻派我大哥与贺大将军去了利州,”赵荞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睫,“我不确定我想得对不对,我很希望是我想错了。”
  她真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永远见不到赵家人同室操戈的惨事。
  昭宁帝轻笑出声:“猜对一半。邻水刺客案是有人做局,故意留下线索将矛头引向嘉阳。若朕真的上当,对嘉阳起了疑心先下手为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应当就是你成王兄。然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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