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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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鸾-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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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微点点头。
  所谓正常的方法,就是从上到下,改变皇帝的心意,洗脱他的罪名。
  但这谈何容易?别的事皇帝可以放一放,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她思来想去,一筹莫展。
  纪凌陪她想了许久,说道:“我们需要找一个帮手。”
  明微强打起精神:“表哥有什么主意?”
  “所谓正常的方法,就是朝堂的方法,我们需要一个对朝政非常熟悉,洞悉上意,精通规则的人,来帮我想办法。”
  明微沉思:“那我只能去找蒋大人了。”
  纪凌叹道:“蒋大人的官位不低,但是,改变上意,需要的位置更高。”
  明微道:“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只有几位相爷才能做到?”
  纪凌认真地点头:“确实如此。”
  他不清楚具体什么事,但很清楚,能够改变皇帝心意的,只有最最顶层的官僚。
  明微认识的官阶最高的人,就是蒋文峰。纪凌虽然人脉通达,可他认识的多数是士林中人,在野不在朝。
  “还是只能找蒋大人想办法。”明微道。
  然而,没等她去找,蒋文峰就从三台书院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那位据说永不入朝的老师,大儒傅今。
  傅今进了京,拒绝了蒋文峰的邀请,说道:“我自有地方住。”
  蒋文峰奇了:“先生在京中有宅院?”
  傅今摆摆手,也不答他,就那样冒着秋雨走了。
  半个时辰后,吕相府的门房,看到一个撑伞的文士从雨中缓缓走来。
  温文尔雅,形如玉山,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人。
  他微微一笑,说道:“有劳,鄙人傅今,求见吕相爷。”
第296章 烤火
  秋雨一起,天气冷得格外地快。
  首相吕骞仍像少年时一般,围着暖炉,一边烤火,一边读书。只是,时不时要捶一下腿脚。
  傅今也坐在暖炉边,一边温酒,一边往火里扔竹炭。
  “您这毛病,可比以前明显了啊!”傅今说。
  吕骞喝了口茶:“年纪大了,天气一冷,腿就跟失去知觉一样,下雨的时候,格外难过。”
  傅今笑眯眯:“说起来,您老这腿,是怎么出的问题?”
  吕骞淡淡说道:“早年随长公主出征,在北地冻伤的。”
  “哦,长公主啊……”拖长的声音,显然意有所指。
  吕骞不动声色,又呷了口茶:“你不该来的。”
  傅今又往火里扔了一块炭,拿着长长的竹钳子翻来翻去:“该不该都来了,可见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想逃也逃不过。”
  “走到这一步,也是命中注定。”
  傅今笑了起来,吩咐给他温酒的小厮:“有酒无菜,忒没劲了。你去厨房拿一盘子馒头来,要冷的,切成片。”
  小厮答应一声去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是不是命中注定,您都得还这份人情,是不是?长公主的人情,还有当初太子殿下举荐的人情。”
  加了三遍水的茶,已是淡而无味。
  吕骞搁下茶杯,说道:“若不是长公主的人情,老夫不会看顾他这些年。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情,当初就不会替你们扫尾。”
  傅今笑道:“就是说嘛!既然做了,何不做全套?现在明哲保身,也没什么意思,对不对?”
  吕骞冷笑:“我吕氏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就是你的意思?”
  傅今立刻软下来:“怎么就到这种程度了?您是首相,哪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您家一百多条人命?”
  “小事?”吕骞冷笑得脸都要抽筋了,“皇天厚土,天下至尊,这是小事?”
  他这样油盐不进,傅今索性一摊手:“照您这么说,看着他丢了性命,才算一了百了?”
  吕骞拧着眉头,再次捶了捶自己的腿,说道:“他死不了。”
  傅今斜过视线:“您这么肯定?”
  “贵妃还在。”吕骞低声说。
  傅今沉默了。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老相爷,我觉得羞愧啊!我们一个个号称学贯古今,当世大儒,却需要一个女人赔上自己,去保他的命。”
  吕骞面无表情:“少在老夫面前作怪。皇权面前,无论谁都是蝼蚁。”
  傅今打蛇随棍上:“既然只是蝼蚁,放了也就放了,是不是?”
  他这样歪缠,摆明了不得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吕骞揉了揉眉心,终于软化下来,与他分析:“陛下既然容许他活到现在,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要他的命,不过是心头旧事被翻出来,不快活而已。”
  “不快活就把人下狱?这样做可不对。”傅今语重心长,“九五至尊,怎能任性妄为?先前把他说成私生子,现在这么对他,他能不起疑?等他知晓自己的身世,就只剩下一条路,杀了以绝后患。可要是杀了他,贵妃能活?还是说,他现在只要江山,贵妃要不要无所谓了?”
  吕骞神情淡淡。
  傅今又道:“既然舍不下贵妃,最后还是要放他的,对不对?那现在的所做所为,与小孩子闹脾气有什么两样?没有半点好处,还会留下后患,这可不是一位成熟的君王该做的事。”
  吕骞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你从不踏足京城。明知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大,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话里透着一股“你要搞事”的意思,傅今就不高兴了:“您这话说的!我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皇室动荡,难道是好事么?”
  吕骞并不搭腔。
  傅今有求于人,只能让步。他一脸的忧郁和失落,幽声叹道:“您也看到了,时至今日,他一丁点机会也没有了。既然事不可为,我便打算了却故人所托。所以,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让他体体面面地离开。从此以后,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吕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傅今一脸真诚地回视。
  半晌,吕骞沉声问:“当真?”
  傅今举起手:“我以先祖之名发誓。”
  吕骞终于缓和了面色,说道:“好,你想让他怎么走?”
  傅今笑道:“让他去西北养马吧!”
  吕骞皱眉:“为什么要去西北?”
  “流放嘛!那里够荒凉。”傅今答得顺口,“当然,要给他一个好理由,比如感念先祖功业,为我大齐备战之类的……”
  说罢,又唉声叹气:“想他一个富贵窝里出来的公子哥,去那种地方吃苦,也是够可怜的。过个几年,等京里的人淡忘了,再叫他辞了官,或者当个富家翁,或者游历天下,痛痛快快过完这一生,我也算对得起故人所托了。”
  吕骞缓缓点头:“这个要求老夫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老夫一个要求。”
  傅今笑得略显狗腿:“您老尽管吩咐。”
  “此事一了,你就此离开,永不入朝!”
  “哎呀,相爷多虑了。”傅今道,“这话我早年就说过了,放心吧!”
  吕骞拿起竹钳子,拨了拨炭火:“你回去等消息吧。”
  事说完了,小厮放心大胆地拿着馒头片回来了。
  傅今兴高采烈地抢过去:“相爷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家宅子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间给我住?来,先烤片馒头吃吃……”
  ……
  天牢的环境,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污浊。
  一间间独立的牢房,除了没有正经的门,与客栈的小单间没有分别。
  而且,杨三公子下狱的理由太奇怪了,谁敢怠慢他?指不定皇帝就是一时生气,明天就放出去了。
  所以,他不但有小单间住着,还有小炒菜吃着,甚至还有小画册看着——当然是穿衣服的那种。
  可他完全没有心情看,翻了两页,就丢到一边去了。有床板不坐,就坐在透气的小窗下面,盯着照进来的月光发呆。
  狱卒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同情地摇了摇头。
  受的打击太大了吧?也是,好好的公子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忽然就被关了,哪受得了?可怜的……
  狱卒背着手晃过去了。
  他没看到,一个纸片小人从透气小窗跳下,落到杨公子的面前。
第297章 比翼
  杨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只一眨眼,符纸小人就变了模样。
  除了身量只有一掌长,相貌身段与明微生得一模一样,颦笑亦是毫无二致。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杨殊,说道:“才两天不见就傻了?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杨殊动了动嘴唇:“你怎么来了?”
  明微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没生气的样子,就问他:“想不想到天上飞一圈?”
  杨殊有点想笑,最终只是点了下头,随口应道:“好啊!”
  心想,怎么飞?这里是天牢,防备森严,她能溜进来传个讯就不容易了,难道还能带他出去?
  但是,他马上看到透气小窗的铁栏被一根根扭开,明微小人的手伸向他,自己突然飞了起来。
  明明很小很小的窗子,凭他的身量只能钻个头出去,可他碰到的时候,却完全没有阻拦,就那样穿过去了,像做梦一样。
  杨殊低下头,看到那个明微小人摇身一变,化成他的样子,好好地坐在牢里。
  随后,他的手被抓住了。
  这是一只真的手,纤细的柔软的,也是温暖的坚定的。
  杨殊发现自己落在一件东西上面,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木头做的大鸟。明微就坐在身边,侧身对他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他才有了真实感。
  他出来了。
  他在天上。
  他和她在飞。
  “列仙传里有个故事,秦穆公之女名唤弄玉,梦见一位美少年善吹箫,心生仰慕。秦穆公派人去华山寻找,果然找到了仙人萧史,配为夫妇。数年后,夫妻二人乘鸾跨凤,升仙而去。”
  明微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皇族之后,勉强与弄玉这个王姬相当,我嘛,正正好,也会吹箫。可惜鸾凤我是找不到啦,只能弄只木头鸟来凑凑数。今天我们就学一学古人,做一对神仙眷侣,比翼双飞,如何?”
  对着她灿烂的笑容,杨殊的嘴唇抖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我又不是姑娘……”
  “说什么呢?你是姑娘我就不要了。”不等他再开口,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浪费好时光。”
  说罢,她抽出自己的箫,凑到唇边。
  箫声清幽,散入秋风。
  杨殊仰起头,看到了明月如霜,看到了天地清宁。
  ……
  木头大鸟落到眼熟的高台上,杨殊看到身穿道服的玄非走过来。
  明微拉着他,从木头大鸟上跳下,对玄非道:“谢啦!”
  玄非指着大鸟:“归我了。”
  “好好好,归你了。”明微又叮嘱他一句,“这符只能用很短的时间,你可别忘形,从天上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我有那么蠢吗?”玄非面无表情地说完,抱着大鸟走了。
  杨殊转头四顾,发现这里是玄都观的观星台。
  “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他问。
  明微笑道:“今天能顺利把你接出来,可多亏了他。”
  天牢哪是那么好劫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玄非出了大力——天牢除了有重兵把守,还有玄都观设下的结界,他悄悄将结界开了口子,才叫明微有机可趁。
  说穿了,这叫监守自盗。
  “哦。”杨殊点点头。
  明微拉着他,坐到观星台的边缘。
  几十丈的高度,足可以将京郊的灯火纳入眼底。
  “心情好点了吗?”
  听她这么问,杨殊忍不住想闹一闹脾气:“我哪里心情不好了?”
  “没有吗?”
  “没有。”
  “没有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杨殊又不开心了:“这就完了?”
  明微无辜地一摊手:“你说心情没有不好嘛!”
  “说是这么说,可……”
  看他这样,明微想笑:“想要我哄?”
  杨殊耳根发热,扭开头:“谁要你哄了!”
  “不说我就不哄了哦!”
  沉默了一会儿,杨殊道:“就不能说点什么,让我开心一下?”
  明微失笑:“想要还不承认。”
  两个人说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杨殊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看着灯火通明的京郊,轻声道:“你把我弄出来,有话想问吧?”
  “不。”明微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是有话想说。”
  杨殊有些迷茫,转头看着她。
  明微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有件事,我先前一直不能确认,所以没有告诉你。现在,这件事终于可以确认了,也就可以跟你说了。”
  “什么事?”
  “你的身世。”
  杨殊的笑容僵住了。
  明微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你不想听?”
  过了一会儿,杨殊才轻声道:“以前我总想弄清楚这件事,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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