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早晨至今，已经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我不知内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静心等候……
“吱呀”一声儿，内殿的大门突然响起。
我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妙手医女满脸疲惫，脸色也略有苍白的从内殿走了出来。
我骤然起身，朝着妙手医女走去“医姑，如何了？”
妙手医女点了点头“放心吧，一切顺利。”
我听此消息，喜出望外“也就是说……他很快便能看见了……”
“嗯”妙手医女疲倦的应了一声儿，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晶莹剔透的玉瓶“我已给他移植了眼珠，并上好了药。你只需要每日三次，每次一粒的喂他吃下这瓶子里的药丸。不出一个月，他便能重见光明。”
我颤抖的接过那个玉瓶，紧紧的握在手心。仿佛这对我来说，是可以救命的仙丹。
这些时日，波折不断。
擎苍的眼睛能再度瞧见光明，已经成为我最低的奢求。
……
送走了妙手医女，我独自一人入了内殿。
此刻，擎苍还处于昏迷之中，并未清醒。满脸的苍白，没有半丝血色。就连那一张凉薄的唇，也犹如抹上了蜜粉，白得一塌糊涂。
他的眼睛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白色纱布上，有两处鲜红不规则盛开，犹如残破的玫瑰，让人心疼，又引人注目。
我想……他应该睡得很是安稳。因为他的呼吸十分均匀，脸色也很是安详。
于是，轻轻给他盖上被子，便打算转身离开。
然，偏偏就在这时……
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阿卿……”
擎苍醒了！
不！他没醒……
他只是梦呓了……
“阿卿……别走……”
☆、1181。第1181章 我没杀你父兄
阿卿……别走……
仅仅只是四个字儿，却让我死死的止住了脚步，再挪不开一个步子。
我缓缓把头转了回去，盯着擎苍。
只见他稍稍露出的眉头有些紧锁，一副面容极其不安。
“阿卿……我没杀你父兄……没……没有……”
一瞬间，脑袋“轰”的一声儿。还未从那句挽留中回过神来，又被后一句话深深震惊。只觉得全身都如同被人点了穴道，再无动弹。
“你说什么？”我轻轻俯身，在他耳边儿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没……没……”擎苍的声音很小，小到让我心慌。只怕，一个呼吸，便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你没什么？”我就像哄着一个孩子般，轻轻的问了又问。
“我没杀你父兄……”突然，擎苍又喃喃了一句“阿卿……别走……是……是我对不起你……别走……让我弥补你……”
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一句：我没杀你父兄上……
接下来，擎苍迷迷糊糊再说出的话，我竟是半字儿未听。
他说……他没杀我父兄……
我曾经最想从他口中听，但却从未得到的解释……如今竟在这种情形下得到了圆满。
呵……他没杀我父兄。
他说……他没杀我父兄？
那我嫂嫂为何要寻他报仇？那慕容逸辰的玉佩为何在他手中？那嫂嫂的死，跟那暗牢里被灭口的牢狱又如何解释？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为何不仅不解释，反而还亲口承认，我慕容家族的一切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既承认了一切，凭什么，又在这种时候儿跟我说这种话？
我眼泪夺眶而出，眼前擎苍的脸越发模糊。
我……该信他吗？
“主子……”就在我的泪水如同珍珠一般，低低坠落。小允子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在我身边儿道“静嫔小主那边儿，出事儿了。”
我听着这意料之中的消息，稍稍把眼抬起“如何？”
“回主子话，静嫔小主的孩子没了。”小允子看了我一眼，小心开口。
我知道，人在昏迷的时候儿，其实是能听见人说话的。于是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看了看一旁睡着的擎苍，特地开口“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小允子是个鬼精灵，听见我有此一问，便开口道“回主子话，奴才方才问了。听说静嫔小主近些时日情绪不大好，总说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许是忧虑过多，所以连头发都落得没了。太医说，那是心病，便给开了一些安神安胎儿的药。
岂料，静嫔小主却越发多疑，性子暴躁了起来。这不，今日不知为何，她又无辜对着宫人发难。这许是气急攻心，竟活活把孩子给气没了……”
说罢，小允子又道“静嫔小主从小便有心悸病，加之近日来不断的心慌，多疑，心绞痛越发频繁。如今孩子保不住，就连大人也……也生命垂危……太医说了，想把静嫔小主从死亡边缘给拉回来，想必是难。”
☆、1182。第1182章 静嫔殁了
“太医说了，想把静嫔小主从死亡边缘给拉回来，想必是难。”
我一边儿听着小允子的话，一边儿注意着擎苍的面容。发现擎苍对静嫔的死活，似乎并没有过多反应。
于是，淡淡道“静嫔自幼便有心悸病，能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已是极限。当初，她设计害了温贵嫔，本已是死罪。若不是因她有了孩子，也不会多活了这几日。”
说罢，又仔细盯着擎苍，发现他的神色如旧，这才继续道“皇上曾下过旨意，赐她白绫。之所以延期，也不过是因为孩子。既然现在孩子没了，那便莫要让她再受折磨。吩咐太医，若实在救不了，便送她上路吧。”
我的回答对于小允子而言，正在意料之中。他半刻都没有犹豫，便点头道“是，主子。”
“对了”我想了想，又道“她已经够苦了，送她上路的时候就莫要用白绫了。让太医给些安神的药，走得安详些也好。”
“是……主子。”
……
自听到了擎苍的梦呓，我整个人便纠结了起来。当我意识到自己再无法静下心来守在擎苍身边儿的时候，我终是起身离开了养心殿。
……
小允子的动作素来都是极快的，我前脚才回了坤宁宫。他后脚便带来了消息，说是静嫔殁了。
我听此消息，只觉得心里极其烦闷。
呵……从此，我的手上又多了两条人命。
原来，嗜血与杀人都是会上瘾的。一旦有了开始，便无法结束。
……
云鹤上朝回来后，便抱着一堆的奏折去了书房。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抬起头过。念忆与云岩，云安姐弟三人，更是玩得没有拘束。
我没有心思回到养心殿去，坤宁宫里又无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加之，一心追随我的静嫔终是死在了我的手中，我心中烦闷，便歇着宫人前往了御花园。
可没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主子，您瞧瞧，那是不是皇上身边儿的傲西？”才与众人走到了假山旁，便听到身旁的花景小声儿在我旁边低喃。
我缓缓抬眼望去，果然，傲西正着一身干净利索的侍卫劲装，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池塘旁边儿。
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这般模样儿的傲西……
从前，他给我印象，素来都是冷淡而不易亲近的。可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着一种让人听了会哭的故事儿。
那个故事儿，必定充满苦难，以及挫折。
还未等我开口，傲西便突然回过头来。
我见此，只好迈着莲花步上前“倒是鲜少瞧见你这般模样儿，失魂落魄的，也是难得。”
傲西听言，正了张脸道“属下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说罢，又苦涩笑道“作为一个被人身披在肩的盔甲，或许可以坚韧，却不代表他没有软弱之处。今日，倒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我听着傲西的话，倒是有些许惊讶。
一个被人身披在肩的盔甲，或许可以坚韧，却不代表他没有软弱之处……
他的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1183。第1183章 他与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素来跟在皇上身边儿寸步不离，怎么，今日倒有功夫，出来走走。”我只装作，对傲西的话并不在意。于是，淡淡的转了话题。
傲西似乎对此也不抗拒，只是把眼神移向了别处，道“皇后娘娘的话似乎别有意味儿……难道，皇后娘娘也相信宫中那些长舌妇的话，认为属下与皇上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知道，傲西的意思是指，前段时间宫中传言的断袖之癖。于是，稍稍有些尴尬“不过随口一问，你又何苦有此所思。”
傲西听言，只笑了笑，并不作答。
我见此，略微尴尬。便叹了口气儿道“皇上此番遭此劫难，也该有个人陪在身边儿。傲西侍卫若没旁的事儿，便早些回养心殿守着吧。”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然，就在这时，傲西却突然开口道“若皇后娘娘担心皇上，为何不自己去守着？”
我听言，顿时止住了脚步“你今日，似乎多言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话的傲西，一时间，突觉心慌。
“请皇后娘娘恕罪”傲西垂头，淡漠恭敬道“皇上睡着的时候儿，总是容易梦呓。属下胆小，怕听了不该听的话，会因此丢了脑袋。所以，每每皇上睡下后，属下总会自觉离开。不是属下不守着皇上，只是如今皇上还在昏迷之中，皇后娘娘比属下更适合，守在皇上身边儿。”
说罢，傲西竟意味深长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属下想，皇上梦呓的那些话，应当是皇后娘娘想听的。”
傲西话音方落，我便想起了今儿个一早擎苍梦呓时说的那句：我没有杀你父兄……
这一句话，好听至极，却又如同魔咒，折磨着我的心智。
“荒唐！”我冷冷开口“本宫看在你是皇上身边儿的侍卫，多给了你几分脸子。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包天，试图揣度本宫的心思？”
“属下说中了皇后娘娘的心事儿，所以惹得皇后娘娘恼怒，是属下不对。”傲西虽然语气儿依旧淡漠，可却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不过，属下虽只是一个侍卫，却是个有血有肉之人。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闹点小别扭无伤大雅。只是，若因夫妻之间的别扭而伤害了旁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傲西越往下说，我便越发心惊。我知道，傲西一直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可纵使他再如何特别，只要他忠于擎苍，便不会背着擎苍与我说出这一番话来。毕竟，他的言语之间，多少含了怨念。
“属下与皇上之间，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傲西死死的盯着我，一字一句道“这个秘密，属下本打算带到棺材里。可现在，属下突然改变主意了。若皇后娘娘想知道真相，属下便与您做一个交易如何？”
说罢，不等我答应，他便又道“只要皇后娘娘肯下旨，厚葬静嫔小主。待静嫔小主的头七一过，属下便将所有的事情，如实相告。”
☆、1184。第1184章 桃僵李代
静嫔！
好端端的，傲西怎会跟静嫔扯上关系？
“静嫔？静嫔的后事儿，与你何关？你与静嫔，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并无关系”傲西把眼挪开，淡淡道“只是觉得静嫔可怜，不忍她被丢到乱葬岗罢了。”
只是觉得静嫔可怜，不忍她被丢到乱葬岗？
呵，这个解释，我如何相信？
“静嫔是皇上赐死的人，之所以多苟活了几日，也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现下孩子没了，本宫没再给她一根白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厚葬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说罢，我又笑着对傲西道“你是第一个敢跟本宫谈条件的侍卫，本宫很是欣赏。既然你想让本宫厚葬于她，总要给出点诚意。”
傲西听言，一双眼睛犹如黑夜里的星辰，遥远，飘渺。
我便这般与傲西直直对视，两人不像君臣，不像主仆，反而更像是一对结怨已久的仇人……
沉默……
许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傲西要放弃的时候儿，他却终究开口，小声儿道“静嫔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轰隆”的一声儿，如同五雷轰顶。
静嫔肚子里的孩子，是傲西的。
若是如此……
仅仅只是片刻，我便看穿了整件事情的猫腻。
好！
好一个擎苍！
他不愧是一个君主，一个帝王！他仅仅只利用了一个傲西，便骗过了全天下的人。
包括……我……
“这个诚意，如何？”傲西看着我，开口问道。
语气儿依旧平淡，却又多了几丝期待。
“怎么办呢？”我见他如此，不免想着打趣他几分。于是，笑了笑，邪魅道“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已经勾不起本宫的半点兴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