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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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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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目四对,离那晚寿宴已有多日,他依旧给我一副深沉若鹜的感觉。只听他低令:“马和,你先下去。”我顿了顿,也让绿荷先到一旁去等候。
  看着朱棣缓步走来,我竟生错觉仿佛陆锋在靠近,只是到了当前看见那张脸上的神色便幡然而醒。他看着我并不语,似在等着我开口。我没有迂回,直接询问了:“你找我来有何事?”他勾唇浅笑,“兰儿,你不是应该先问玉簪的事吗?”
  明知是陷阱,但我还是一头跳了下去:“玉簪为什么会在你那?”
  朱棣的回答很简单:“从煦儿那要来的。”
  朱高煦那要的?定是那小子抢了我的玉簪回去得瑟,被他爹瞧见了给问出究竟,然后直接被没收了。可是……“何以它会到那胡姬那处?是你给她的?”
  话落就见朱棣眸光一闪,并且反问回来:“平儿是如此与你说的?玉簪在胡姬那边?”看他如此反应不由心头一沉,还是点了点头。朱棣失笑着摇头:“果然被我料中了。”
  “料中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他凝目过来,字字清晰:“在你看到这根玉簪时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我被他说得不由烦躁了起来,避开那视线而道:“我没什么数,你要说就说,不说我便走了。”
  却闻他嗤笑出声,“你那么聪明,还需我言明吗?没有胡姬一说,这根玉簪一直都在我这。”我下意识地出口否决:“不可能!阿平说胡姬戴了我的玉簪被他瞧见了,而且他说簪子已断,你这根簪子完好无损,定然不是我的那根。”
  朱棣也不急着反驳,只打开锦盒拿出簪子到我眼前,“你仔细看看呢。”
  目光落定在簪上,发现簪子的根处有一道裂痕,果真是断了吗?“你给粘回去了?”
  朱棣收了玉簪在掌间,低声道:“那日我无意中将此簪落于桌面被平儿瞧见,他当时就面色大变地上前一把抓住了追问簪子是从何处得来,后又不慎失手,簪子掉落地面而摔断。”
  原来事情是这般发生的,可阿平为何回来编派了一个胡姬来说?难道……我惊瞪着朱棣,不可能!他却直接戳破我的遐想:“若在当时我还有疑虑,可前日在饯别宴上我已然确定,他对我明显已经判若两人,眼中哪怕没有恨意但也没了起初的敬意。这也是我约你出来的主要原因,猜到你可能还被蒙在鼓里,我若前去兰苑找你于你名声不好,才让马和带了玉簪子前往约你出来一见。”
  我仍然感到不可置信,“阿平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与朱棣加上这一次也不过第三次见面,之前两次也没叙话太久,而且当时阿平都不在场。脑中忽而灵光闪过,霎时眼睛睁大,朱棣见状挑挑眉:“你应该想到了。”
  “他带你来兰苑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朱棣摇头,“那时应该还不确定,不过是试探,当时我看到你后心绪难平,竟没察觉出来他的心思,等回去后细思才感觉有些不对。”
  “你是说在那之前他就有所疑?可我都没再见你,他如何会疑?”
  “凡事总有事因,你仔细想想在本王去兰苑之前你有见过谁?”
  “阿煦?”在见到朱棣之前唯一的故人便是朱高煦,他跑来兰苑与绿荷、燕七打起来,却在看见我后神态大变。是燕七!定然是他将那日之事回报给阿平听了,阿平听后虽不明朱高煦的态度之转变,但也定然留了心。加上当日朱棣失态,对朱高煦责罚,两件事一联系起来便想到与我可能有关。
  所以择日便邀了朱棣来兰苑喝酒,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我。阿平想察看朱棣与我是否有联系,那么之后的醉酒很显然也是假的,想来便觉可笑,他们叔侄两喝着我酿的桂花酒都醉倒在那,结果两个人都是假装醉酒。
  既是假醉,那么之后我与朱棣在堂间说话定然被阿平都听去了,难怪夜里我回到房内时他“醉酒”的有些不同。其实早有端倪,我却一再忽略。
  届时阿平应该已然猜到朱棣便是原来的陆锋,但他隐忍不言,直到玉簪子在朱棣手上出现时,他的那根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断了,于是才有了这两日的一场发疯。
  由来如此。
  但我仍有疑惑,即便是朱高煦来兰苑寻隙时表现的怪异,后朱棣又失态责罚他,这也不能把朱棣与我牵上联系啊。他何故要在后来带着朱棣进兰苑试探我?
  朱棣听了我的疑问,沉眉想了片刻后问:“是否你之前有提到过一些本王的事?”
  我断然摇头:“从未提过。”在知道阿平就是朱允炆后,心心念念都想着要他们叔侄关系和睦,怎可能会将北劫一事提出来?
  突然眉头一蹙,难道还是因为朱高煦?
  朱棣在旁询问:“你想到了什么?”我看了他一眼,轻声回说:“在与阿平重遇后谈起之前遭遇,有提到过阿煦,并且拜托他寻找阿煦的。”
  朱棣闻言神色一肃,“如果只是单凭你一个称呼而用此番心思的话,那我这个侄儿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了。”我迎视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不用刮目相看,阿平性格温文心善,即便是对你我用了心思,那也只是出于对我的在乎,于你们叔侄的关系并无损害。”
  朱棣灼灼看我,忽而逼近来一步,“你在怕什么?怕我因为你而与他不和吗?”
  他要比阿平还高上些许,眉眼间的轮廓也不似阿平那般年轻,却有着特有的成熟魅力。如此近的距离,我承认自己心率有些紊乱,但那不代表什么。仰起头平静而回:“我不怕,你们男人之间的事端怎可能因为我一个女人而起,自古一怒为红颜那都只是借口,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你们男人。朱棣,阿平视你如皇祖父一般伟岸,相信你也都看在眼中。”
  其实心里清明,朱棣的几次“不小心”都是有意的,阿平在试探着他的同时他也在试探着阿平。这是一场博弈,两个人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不分胜负。


第169章 玉簪后事(5)

  朱棣凝看我片刻,转开了视线眺望远处,也转移了话题:“午时我便走了。”
  “今日?”我惊异而问。只见他微点了下头,“现在应该离京队伍已经在景前殿等候了。兰儿,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相信此时我无论说什么也不会令你心意改变了,只是,”他顿停下来时,听见他说:“北平的门会永远为你而开。”
  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而他在回眸凝我一瞬后就转过了身,晃了晃手中的玉簪,“这东西若回了你那,只会给你徒增麻烦,还是让我保管吧。”说着他便大步而离,之前避在树后的马和立即跟了上去。
  我目送着他们远走,难免心绪纷杂,脑中闪过朱高煦的脸,轻叹了口气,看来与那小子也不可能告别了。绿荷与我缓步向兰苑走,眼看就要走到门处忽然脚前有石子丢来,绿荷立即喝问:“什么人?”
  循声而看,一个人影从树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俨然正是我刚才心念的朱高煦。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问:“你去了哪?我都在这等了好久了,刚要走了却看见你回来了。”我没答他,只反问回去:“你怎么会在这?”
  “我要走了,特地跑出来跟你道个别的。都怪你好好的出什么门,你看现在我都没时间了,可能要明年皇祖父寿辰的时候再回来了,你好好保重啊,别再犯傻啦。”
  朱高煦虽依依不舍,可时辰已晚,他不得不离开了。
  先后目送两父子离开,感觉绝然不同。朱棣让我心绪繁杂,而朱高煦却让我感到轻松,哪怕玉簪到了他父亲手上我也不想去质问,因为肯定是有原因的。希望他可以一直保持真性情到底吧,不要变,朱高煦,一定不要变。
  转过身,眼内的温度渐渐散去,如果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幸免,那么至少有一个人不要变吧。我在朱棣面前可以理直气壮,但是却没法自欺欺人,阿平在变,他在用惊人的速度融入这个大环境。我早有预料,他日日前去跟朱元璋学政,难道当真都是看些奏章与史册?显然不可能。朱元璋定是倾囊相授,把所有的帝王之道都尽授于他,其中必有心道。
  城府、算计、谋略,这些东西是一个帝王必备的。
  可是我难以接受,阿平将这些东西用在了我的身上。宁可他回来朝我大闹,直言逼问,也比这般在事后被告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我设的套,要来得强。
  回到兰苑我将自己关在房中静思,究竟是否要把这一切都揭开,是我严重考量的事。依照我以往的性格,我会等阿平回来将事情挑破了问个明白,究竟他脑袋里在想什么要这样来试探我,又引我入局?可我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会考虑很多事。
  其实这件事已经算过去了,阿平醉了场酒,发了一回酒疯,风波已停息。若我前事再提,势必会引出今日与朱棣见面一事,更严重的,会加深他们叔侄的矛盾。有必要把已经平复下去的风波再挑起吗?而且是不惜代价。
  我有顾虑,没法抛得开的顾虑。因为那些我知道的历史,比起眼下的失望与难过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可能就只是一次任性都将颠覆一切。
  隐约感觉有什么声音钻入耳朵来,我恍然转头,等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有人在敲门,而这时却又无声了。
  “谁?”我问。
  不是心里没数,但还是问了。外边的人似乎也顿了顿,才应声:“是我,媳妇你怎么把门给臼上了?”我走过去开门,阿平站在门外眼波流转向内,扫过床铺后又来看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感觉头有些晕想躺一会。”
  身后的床铺在进来时我就弄乱了,倒不是为这刻,而是本想躺一会,可又觉得躺着想事情不能注意力集中就又坐在了榻上。
  阿平一听立即面露紧张:“没事吧?要不要找太医过来把把脉?”
  我想了下点头:“把一下脉吧,好放心些。”有一阵没做检查了,最近又忧心忧神的,还是让江太医把个脉要安心一些。
  等候太医来前,阿平让我躺在他的腿上。凝眸看了他一眼后并没让情绪外露,轻轻躺靠于他腿上,心中不由叹气,到底我还是选择了后者隐忍不说,就让玉簪的事就此消散吧。
  阿平伸手为我按揉头部,一下一下指力适中,按得很舒服。我闭着眼正享受这刻安宁,突听上方传来语声:“刚刚我把王叔他们送出应天府了。”我的心头一顿,本能地想要睁眼,可睫羽颤动后克制住了,轻声询问:“是要回去了吗?”
  阿平应:“嗯,寿宴结束了,王叔们也该各回番地了。这场热闹算是过去了,咱们宫里又该恢复安宁。这样我也就不用再日日作陪到老晚才回来了,再过几月你就要生了,我得尽可能的多陪在你身边,生产事宜也该准备起来了。”
  我的额头不由冒出了黑线,需要这么早就准备吗?可等江太医来一诊脉,竟然也说要尽早准备,还让我每日都得做些运动,多吃肉食类菜品,必须要为生孩子补充足够的体力。
  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过三月生娃是一个坎,这个时代是没有剖腹产一说的,而古时有多少女人在生产的时候没有走下来酿成悲剧。之前一直没觉得肚子大有什么不好,这一刻我开始担心了,如果孩子营养太好长得太大到时顺产绝对是个坎。
  江太医是对的,我得运动。
  等人一走我就开始去找纸笔,阿平跟在后面追问我要做什么,头也没回地道:“做计划表。”不光是每日的运动量,还有饮食我也得控制,才不听江太医那什么多吃肉食的建议,蔬菜与肉结合才是最佳菜谱。早上和晚上我都制定了要散步,午后的休眠很重要,所以午睡不撤销,但睡醒后要做深蹲。
  阿平自告奋勇说要陪我一块,我飘过去眸光,丢给他四个字——贵在坚持。
  打从那日起,我便开始了为生产而做的各项准备,不能是逃过了杀手暗杀,逃过了黑店坑害,逃过了流亡,最终却倒在了产妇台上啊。
  常识告诉我孩子小一些顺产就顺利些,可是在肚子里长呢哪控制得了。也不敢过于节食,只能在饭菜上有所控制,使其营养均匀。有交代每日清晨阿平起来时便喊醒我,围着兰苑至少走上十圈,头几日当真是种酷刑,眼皮都睁不开,几乎是阿平抱着我起来的。
  慢慢的生物钟调回来了,到了那个点也就自然醒了。老实说早晨的空气最是新鲜了,与阿平比肩走在兰苑外的花园里闻见的都是青草泥土的气息,很是怡人。
  阿平倒也自觉,跟他皇祖父预先告了假会晚些再过去学政,等陪我散步完再用过早膳后才走,傍晚时分总回来了,用完膳就陪我在兰苑附近走动。一连数十天,几乎没有缺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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