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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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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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吗?”我的心头揪紧了,眼神中有了期待。
  他答:“能。”
  余光中有个骑在马上的将领立即上前,刚喊了声“元帅”就被朱棣抬手制止了,只听他朗声而问:“我们的副帅还身陷敌营,你们该当如何?”
  “杀进去救人!”一人口,百声应,我的耳旁只听见“杀杀杀”,心说这或许就是朱棣的治军之道。朱棣转眸来问我:“你信不信我?若信我就随我同骑一匹马。”
  定定看着那双眼,轻吐两个字:“我信。”
  从马车上下来时,长宁拽住我的衣摆直摇头:“姐姐,不要回去。”我冲他微微一笑,捋了捋他的发,“长宁,他还在树林里,我必须要去见他。”
  下了马车后走到朱棣的马前,见他朝我伸手,我仰视着他先道:“你安排些人保护这辆马车好不?”他微点了下头,却对我道:“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我没做迟疑,将手放至他掌中。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都看他们如何上马不少回了,总归是有些印象的。就着他的力量往上蹬,一个翻身就落座于他的后面。马鞍坚硬,坐在屁股底下硌得有些疼,只觉朱棣将我手掌轻捏了下就松开了,对我低令:“坐好了。”
  我把姿势调整舒服后便以为是坐好了,而他却又回首过来说:“你这样坐是要掉下去的,抱住我的腰。”闻言我心中一顿,不由迟疑。此去是营救阿平,原本我都不该与朱棣同坐一骑,若被他再瞧见我还抱着别的男人,那飞醋不得吃翻天了?而且军前士兵都在看着,恐会在心中悱恻。
  正迟疑间,突觉腰上一紧,低头而看,朱棣竟拿了一条蓝绸带将我与他的腰绑在了一起。随即不等我反应,只听他高喝一声:“坐稳了。”一鞭子已经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声啼鸣,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出。我出于本能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也仍然惊怕不已。
  确定自己没有恐高症,可是在这高度疾行,还是在马背上一颠一颠是第一次。感觉每一个下一瞬间都有可能会栽下马去,以此种速度我跌下马哪怕没跌断脖子也会被后面疾驰的众军士们的马践踏而死。
  曾记得自己前世的那种玻璃桥栈道,有无数的科学依据来证明那座桥是安全的,哪怕是几吨的重物上去都不可能使那玻璃桥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承重一个人。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低下头看见透明的玻璃底下是万丈深渊时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与害怕。
  不是那座玻璃栈道桥不安全,而是人们缺少安全感。
  可能这个比喻用在当下并不恰当,我骑在马上所经受的风险要比那玻璃栈道高了数倍,可理是同一个——缺少安全感。所以我紧拽住朱棣的手没有敢松开,而他也没有抽回,只凭单手掌控身下的马,朝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一进到树林我闻着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欲作呕,而遍地的尸体更然我从头凉到脚,一再告诉自己不可能,可是怎么也说服不了眼前所见到的事实。哪怕那些尸体中多半都是北元军的装束,可也有我大明朝的子弟兵。更历证了一件事,就是北元军已经攻进树林来了。
  马自是不能再畅行飞奔,只能绕着尸首而走,林中一片萧杀静默,唯有马蹄声在慢慢而进。事已到这时我也不再催促朱棣快行,假若阿平当真没这命数,这时即使我长上了翅膀也已来不及。终于看见有人影出没了,一眼就认出是燕军的黑甲装束,再看首列之人,不是朱高煦又是谁?
  “是他们!”我禁不住低吟出声。
  朱棣在身前轻应。
  朱高煦那边闻声回过头来,看见是我们立即有人让开了道,他驱马到近前问:“元帅,你们怎么也来了?”话落间视线又朝我身上飘,但我的注意不在他身上,目光穿过人群意图寻找阿平的身影,可密密麻麻的人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无从找起。
  “我要下马。”我轻声要求。
  朱棣回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拉开结在腰间的布带,我正要翻身下马却被他长臂一挡,错愕间只觉腰间一紧,下一瞬人腾空而起,等感觉脚下一沉时已经着地了。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心跳本能地飞窜。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我只对朱棣轻道了句“谢谢你”便要往前而走,却听朱棣在后轻道:“我要的又岂是你的一声谢?”
  顿然止步,身体逐渐变僵,我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没有回头,一字一句而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必当铭感于心。”除了说这些我不知还能如何,他对我的心意早在当初就已明了,可我不可能回报他。今日他不惜一切领兵来救我,此番情义必当永记于心。
  踏着步子穿走兵将之间,越过朱高煦的马旁时还听见他低喃了声:“小兰。”我没有理会,因为已经看见燕七与绿荷并排而站的背影,他们的身旁都是刚才一同前往的锦衣卫。
  他们在看什么?心中有个声音问。只剩了几丈的距离,我却步履缓慢了下来,周遭的静默使我心中升起沉冷的恐惧。只见燕七缓缓回转身向我望来,他是什么表情我看不见了,因为我看到地上躺了一人,胸口中箭全无声息,而他身穿的正是元帅服银色盔甲!
  看着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我百般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浑身颤抖到几欲不能行。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疼痛使人清醒,我一步一步走上前。
  也不知是士兵还是锦衣卫都纷纷给我让了路,直到走至跟前,所有的情绪都要上涌时却又嘎然而止,因为发现那躺在地上的人并不是阿平。确定这身盔甲是阿平的,主帅盔甲上有金色铁片,但人却不是他,我惊愕地回头问燕七:“他呢?”
  燕七同样茫然地朝我摇头:“我们冲杀进来就看见一支冷箭将公子射落马下,狂冲到此处却也如你一般发现这人不是公子,而公子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我茫然环视四下,明明与他分开就是在此处,难道当真如朱棣所说的在我走后他有后招,与北元军起了正面冲突,那么这个死在此处穿了他盔甲的士兵又是为何?
  “引君入瓮。”
  忽然身后传来朱棣的声音,我回转过身,只见他已经驱马过来,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尸首处。我不太明白他意思,提出疑惑:“你说什么?”
  “平儿已经脱围了。”
  闻言我更感疑惑了:“何以见得?”
  朱棣:“这个人是留给我的讯号,平儿已经算到我能赶回来应援,只不过他没算到将最精良的兵将安排给你也没突围出缺口,而且还是他领兵吸引北元军的火力之下。”
  “按照你所言,他不是应该在某一处与北元军大战吗?”
  朱棣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此人穿着帅衣伪装难道就只一人?”
  我怔了怔,恍然过来,在场四周的地面躺下的除了北元军还有我们的兵士,这是一个修罗场。留下的这些兵士是真正为吸引北元军力量的死士,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最后的牺牲。
  这太残忍了!


第194章 步步为营

  可残忍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我竟渐渐相信朱棣的话:“那现在他去了哪?”
  朱棣不答反问:“他给你安排要去哪?”
  眼睛一亮,“尧关?”朱棣点头。
  在没见到阿平之前我这颗心不可能放得下,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见过战争的残酷后我更想抓住自己能够抓得住的东西。所以当朱棣提出送我去尧关找阿平时我没有反对,只再一次环顾了眼四周,便深吸一口气跟着朱棣走向一路跟过来的马车。
  长宁见到我十分紧张地拽紧了我,急声询问:“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事?”
  “我没事,长宁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这就去尧关。”
  “现在去尧关吗?殿下呢?七哥呢?”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别问了,姐姐跟你一样糊涂呢,等会儿见到了就知道了。”
  一直赶路到天黑大军才抵达尧关,没有心思去想其它,一心期盼在尧关的城头能够看见阿平的身影。走出马车抬起头,昏黑一片中只隐隐有火光,看不见那零落的身影是否有熟悉的。朱棣命人上前吆喝,高举篝火照亮帅旗,这才见城门慢慢从内而外开启。
  看着这昏黑的尧关我几乎是泯灭了希望,可下一瞬从门内马蹄声响,一群兵士齐整地骑马出来。远远听见那处询问:“是元帅前来吗?”
  朱高煦一听便高兴地喊了起来:“是老朱!”说着不等朱棣开口便先扬声而应:“老朱,是我们。”听他们此般称呼,来人是那朱能?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朱将军,那他已经来了尧关,阿平呢?朱棣不是说……
  心念翻转间顿然止住,因为我看到其中有一骑速度特别快,直接越过了其余所有的马匹,而马上的身影也越渐熟悉。我屏息等待,只听见马鸣声响,眼前黑影一闪,等我再定睛时那马上的身影已经疾冲而来,下一瞬我就撞进了一个怀抱。
  我木木地问:“是阿平吗?”
  “媳妇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随军突围的,我好后悔自己下的决定,竟将你置身于那样的境地。”慌乱的,失而复得的,惊怕的,混合了这许多情绪的嗓音抵进耳膜。
  再熟悉不过的怀抱啊,我的阿平。
  我静静地任由他拥抱,心绪繁杂难平,之前一心牵挂着他,等到这一刻终于在他的怀中了才体味出来,原来劫后余生的滋味是这般的。
  祈愿这场战役快快结束,也祈愿我与阿平再不要分离。
  等情绪平复下来阿平才将我松开,目光流转至朱棣那处,“王叔。”
  他没有言谢,但听出其语气也是感慨万千。我悄然在下握住了他的手,立即感觉到他反握了回来,并且握得极紧。
  朱棣策马来到跟前,微俯了视线看我们,语气寡淡地道:“大家都先入关再作商议吧。”
  没人有异议,军队驻守在城外扎营,一干将领都先后入了城。城守早已闻讯候在门处,一看到朱棣便俯首到底行礼,朱棣让其免礼,那城守起身后便道:“这位小将军来时说王爷您即刻就到,小臣还不信,没想当真能逢迎您大驾来我尧关小城,还请王爷快快随我来。”
  听到此处我眉头一蹙,那城守竟是不知阿平身份,只当他是一名小将?回眸瞧着阿平的装束大致明白事情原委,想来阿平入关时并没告知其身份,或是随了朱能将军一同前来,这城守便只当他是朱能身边的一员小将了。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与一般士兵无二的盔甲,应该是与那林中牺牲的士兵交换而穿的。
  正自念转间听见朱棣突然沉冷了声呵斥:“大胆,皇太孙殿下在此,岂容你无礼?”
  城守怔愣住没反应过来,左右张望并询问:“皇太孙殿下在哪里?”朱高煦顿时先笑起来:“炆哥,你这是真人在前却不识啊。”
  我在旁算看出点明堂来了,他们父子是有意让阿平在这城守面前树威,而阿平并不愚钝,飘过去一眼后就淡声道:“既然在外,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城守这才恍然大悟,惊看了眼阿平后就吓得一个倒栽摔在了地上,但又立即动作迅速地爬到阿平脚边叩首,口中连声喊:“皇太孙殿下,是小臣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在眼前。小臣实在是太过糊涂了,恳请殿下恕罪。”
  阿平对此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后道:“不知者无罪,免礼吧。”
  皇家威仪不言自表,这些东西恐怕早已经生在他骨子里了。阿平有一点好,他没有像诸多皇子皇孙那般有天生的优越感,哪怕他当真是天之骄子,可他依然能吃得贫苦,受得旁讽。只是偶尔会脾气臭一点,但那也只是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在外人面前的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也就他能将一个副帅将领也扮演的文儒之气了,就难怪人家城守轻看了。
  等那城守颤颤巍巍地起身时,我看他已经满头大汗,显然是当真被吓到了,而且起身后那冷汗还在直冒,估计是想及了之前种种无礼行为而后怕。但我们都无心理会他,进城之后阿平与我一同上了马车,长宁被他给“驱逐”出去让燕七带着了,独处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没开口,因为此时并不是细说的时机,可手却彼此紧握着对方。
  阿平在想什么我无从得知,自己脑中盘转的念是——还好,他平安无事。
  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生命、时间和爱。
  其中生命排在了第一位,生命不可回转,若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再没比此刻更珍惜能够握着他手的机会,只要想及之前那个身穿他盔甲的人身中黑箭、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画面,就感到心惊胆颤,那一刻我整个脑袋都是混的,每一步走在路上都觉踏不着地。
  再不要经历此种了撕心裂肺的时刻了,我只想握着这个人的手一路往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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