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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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情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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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琛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到看见那几辆马车,才逐渐缓下来。
  就这样吧,护着她去太原。
  他不会打扰,她亦不必知晓。
  他终归是对不起她的。
  她这样一个好姑娘,原该嫁给一个好夫君,与他生下一儿一女。。。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日子。
  是他误了她。
  晏琛的手撑在胸口上,可为何。。。这里会如此酸闷?
  闷的,他快透不过气了。
  晏琛不知。
  雪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一串一串的滑落。
  而这茫茫一路,唯有那几辆马车与这一人一马,不停。

    
    第81章 两离知

  永安四年的二月; 又是一年春来时。
  许久不见的太阳打在那缠在廊下的冰凌子上,透出几许耀眼的光芒来。那冰凌子被太阳一照,便融成水往廊下一串串落着…
  赵妧站在窗前;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醺色斗篷; 而她的手仍插在一个兔毛手兜里。
  天儿已逐渐转暖,冰雪消化; 日头正好,照出这一方春回大地。
  而赵妧的身体; 却依旧如那最寒冷的冬日里。。。一般冷。
  她合了眼; 想起王珂离去时的那一话。
  而后; 是那日于禅观问净无师太的几话,“师太名叫净无,却不知何为净?何为无?”
  净无师太朝她做了个合十礼; 而后是很平一句,“净为无,无为净。净无无净,是明心见性; 是大彻大悟,是无我,无人; 无众生…是一弹指顷,花开见佛。”
  赵妧再问,“何又为执念?”
  “执如渊,念如深。执念如深渊…人生所求皆为一个放下; 若能顺其而放,是为放下。若因所求而不放,故为不自然,是为执念。”
  赵妧继而又问,“若依师太所言,执念与放下是一正一反。若因所求而未求得,困于此,便是万丈深渊。若放下,便是明心见性,是大彻大悟…可师太区区几句禅语,又如何渡的世人放下?”
  净无师太面色依旧很淡,声亦很平,“佛不渡人,贫尼亦渡不了人。世人所求,所放下,是因自救,自明,自放下,与佛无关,与贫尼亦无关。”
  她这话说完,便又以合十礼对人,道了句法号,“贵人心中的障,旁人解不了。唯有一话,尚可与贵人说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不过就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赵妧轻轻呢喃出声,而后她睁开眼。外边的冰凌子已融的差不多,如今便化为水从那廊下滑落…她的面上很平,那净无师太说的不假,这世间件件桩桩,其实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啊。
  便如这冰凌子,冬来以水化为冰,如今春至便又化水。
  周而复始,是为循环。
  若强求留一时景于一时季,便是强求,便是执念,便是不放。
  赵妧的面色依旧很平,她的眼望着那外边的景致,头回正视起这一年余来的件件桩桩来。
  一件一桩,件件桩桩。
  都不曾错过。
  在门外等她的徐修,为她摘荷的徐修,与她说回家的徐修,被她赶出府的徐修…而后是无数个夜里她脑海中的徐修。
  她的脑海滑过王珂那一句,“他是个好人,只是终归不适合我罢了…”
  那他呢?
  他是什么人?
  他是好,是恶,是领她入那苦海中的人,还是那个她初见时花灯下的青衣公子?
  赵妧不知。
  她只知,这一段情/事中,错的不止徐修一人。
  可她却把所有的恨与怨给了他,让他受于众人的埋怨与憎恶中…他有错,可她又何尝无错?
  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不愿承认,她错了。
  不愿承认她是一个失败者,不愿承认她的爱情与孩子…本就不属于她。
  所以,他成了她所有的发泄口。
  她遮住了自己的眼,只瞧见他的不好,他的薄情,他的冷淡…却忘记,他也曾有过他的好。
  只是在她那些歇斯底里、埋怨所有的日夜里。
  她选择不见、不听、不想…
  她选择了遗忘。
  而今,赵妧看着那外边的大好天色,唇角扯了一抹极虚淡的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带着几许惘然,很轻一句,“其实是我,障了。”
  赵妧不知如何作想…只觉着这心中竟忽如扯开一条道子一般,照进这二春的一道光来。
  ———
  午后。
  赵妧于一株桂树下而站。
  这株桂树经过一个寒冬,却依旧枝叶繁茂…
  而她的指腹滑过那树干,看向那含着融化雪水的枝叶,而后…她的眼滑向那无边无际的蓝天。
  赵妧的声很轻,被这春风轻轻一吹,打了个转便散的四去。
  “母亲来看你了。”
  她仍看着那碧海蓝天,而后是一句,“母亲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一桩事。母亲呢,要说话不算数了。”
  “母亲累了,也倦了…”
  “与其这样与他一辈子,互不安宁,不如就此放手。从此——”
  “互不相欠。”
  四下寂静,无人回她。
  唯有风声,化雪成水声,还有那春回大地声。
  赵妧最后看了一眼那无边蓝天,而后低头看着那早已摆好的笔墨纸砚。
  她不说话,亦未唤人。
  只一手挽着袖子,一手磨着墨。
  良久她才看向那素白一张宣纸,握笔蘸墨,却还是未动一字。
  赵妧的心中划过许多词,许多句…
  而后,她的眼滑过那素纸,而后重新蘸墨,依着那纸一句一句写来,“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待写完,赵妧良久还未搁笔。
  她看着那一字一句,待至最后一句,轻轻念来,“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赵妧搁笔、落章。
  而后,她的眼滑过那一株桂树与那无际蓝天,轻轻一笑。
  四惠上前,递了一块新的帕子,她的眼划过那纸上几句,声很轻,“主子当真放下了?”
  “放下?”
  赵妧接过帕子,仍带着笑,她的眼亦滑过那一纸一句,而后是一句,“前尘往事,岂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
  “那主子…”
  “我不过是终于肯放手了。”
  她的声很淡很轻,可传至旁人的耳里,却还是起了几许涟漪。
  而赵妧看着那个日头,面上带着几许少见的明媚,“这一段情,我与他各占一半错——我错在最先的不问,他错在后来的不说…才至得如今局面,不堪收拾。”
  “我恨他薄情寡义,不信于我。可在他的眼中,我本就是那皇权霸道,是坏了他一段姻缘的人…”
  这些往先她不愿想,不愿说的事,如今却一件一桩说出了口…
  她以为她会难受。
  可她的心里却只余一股怅然。
  怅然那花灯下的那一眼,原以为是一眼定终身…却不曾想,是一眼误情。
  误了他,误了她。
  也误了她。
  赵妧负手在身后,她的眼仍看着那碧海蓝天,潋滟晴日,声很平,“既已如此,我堂堂大宋长公主,又何必再与他纠缠不清。”
  二月的天,日短夜长…
  如今只近申时,日头却已落了大半,透出一片红黑来。
  赵妧负在身后的手,慢慢蜷了起来,而后…她看着那弯落日,良久才道,“备车,去…徐府。”
  四惠一怔,看着她的面色,忙应一声是,往外派人吩咐去了。
  ———
  徐府。
  赵妧由四惠扶着走下马车,她抬眼看着那门匾上的“徐府”两字…
  是久违不见后的怔然。
  “长,长公主?”
  门口小厮见她,是先一愣,又擦了擦眼睛,瞧见果真是人,便忙上前朝她行了礼,恭声一句,“您回来了。”
  赵妧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迈步往里走去,一路碰到的小侍、奴仆瞧见是她,俱是一愣。
  而后是一声又一声恭声问候,与一个又一个的大礼。
  赵妧未留步,也未出声。
  她的背挺得笔直,而她的步子在这二月春里,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往东堂走去。
  东堂留着的几个奴仆早已侯在一处,见她进来忙福下身,而后是一句带着几许哽咽的话,“您回来了。”
  赵妧步子一停,她的眼滑过她们的眉眼,而后滑至这东堂里的一树一景。
  一别经年,这处摆设却未改变。
  她负手在身后,良久才滑至那扇紧闭门,那门里门外曾有过许多事。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可如今,却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赵妧迈步,不曾让人跟来,只身推门而进。
  屋中摆设与往日一般无二。
  唯有美人瓶中插着一枝旧日的梅花,如今已略显颓败。
  她往前走去,临窗的塌上摆着一只木箱,是她离于徐府前未拿走的那一只。箱子被擦拭的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无,她的指腹滑过那箱子上头的纹路。
  而后,她伸手打开木箱。
  入眼的依旧是那根金钗,两只荷包,一座琉璃灯…还有那一纸灯谜。
  她未取,也不再看,合上了箱子。
  赵妧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致——
  那座秋千正随着风轻轻拂动。
  她未说话,只是看着那景,不知在想什么。
  ———
  而徐府门口。
  徐修正走下马车,他着一身紫衣官服,面色是素来的淡漠。
  小厮朝他拘了个礼,而后是恭声一句,“驸马,长公主…她回来了。”
  徐修步子一停,他朝小厮看去,见他又重重点了点头,忙迈了大步往里走去。一路上,小侍、奴仆还未来得及朝他行礼,只瞧见他远处的身影…几个奴仆打了个照面,各自笑了。
  直到东堂那处。
  徐修才缓了步子,他低头理了理衣摆,往里走去。
  院中女侍朝他行了个礼,打首的四惠也与他一礼,却未说话…徐修的眼转向那一道合着的房门,他步子未停,却在离房门一步之处,停下了步子。
  他的手撑在房门上,良久却还是轻轻推了开。
  赵妧仍站在窗前,闻声是侧脸看来,与他一句,“你来了。”
  徐修看着赵妧,竟如出神一般,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真的,还是那虚的。如今听她这句,才回了神,他合了房门,走过去…他看着窗外的景,与人说起话来,他的声很轻,带着几分不可多见的柔,“如今天气好了,再过几日等冰雪消干净了。我便陪你去坐秋千,你往日最喜欢的——”
  而后,他低头看着赵妧,“妧妧,我很开心,你能回来。”
  赵妧抬眼看着徐修。
  她看着他眉眼含笑,轻声与她说着话,这般小心翼翼…竟让她无波无动的心,泛起了几许涟漪来。
  赵妧的眼滑过他的眉眼,听着他细细说着几许安排…“徐修。”
  徐修闻言,是轻轻应了一声。
  他仍看着她,而后是含笑一句,“怎么了?”
  赵妧垂眼,指腹磨着那一方半折的纸,良久才递予他,连着一句,“我今日来,是来给你这个的。”
  “这是什么?”
  徐修的面上仍含着笑,他垂眼打开那一方纸,看着最前三字“和离书”。
  他握纸的手一顿,而他面上的笑也凝了住。
  他抬头看着赵妧,嘴唇有几分颤抖,“你…还在怪我?”
  赵妧摇头,她看着徐修,声很轻,“若说怪,怪自己的要多些。”
  她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爱过你,也恨过你,有过不甘,也有过怨恨——你固然有错,我又何尝没错?徐修,这其中的孰是孰非,早已无法定论了。”
  “不如就此别过,往后各生欢喜罢了。”
  “各生欢喜?”
  徐修抬眼看着她,声有几分哑然,“赵妧,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有没有问过我,问过我…同不同意?”
  “徐修…”
  徐修的心里仿佛窒息一般,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撑着最后的力气与她说,“你不是要困着我吗?那就困着我,困着我一生一世。”
  赵妧看着他。
  看着往日风光霁月的徐修,丰神俊秀的徐齐光。
  如今…
  如今,他的面上却只余遮不住的疲惫,与那不可避免的伤痛。
  赵妧看着他,心下也有几许沉闷。她的声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可我如今,却想放手了。”
  “我该与你好生说句抱歉…最开始,我不曾过问过你的意思,便嫁给了你。而如今,我亦不曾过问过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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