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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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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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公何事?”
  桓亮瞥了王晞之一眼,收回目光,笑着道:“陛下有所不知,现下金陵城已传开,琴仙亭公主已是竹林第八贤,现今该称竹林八贤了。”
  司马安一拍大腿“啪”的一声,笑着道:“此事当真?”
  杨毓垂眸而笑,慢条斯理的道:“不过俗名。”
  司马安朗声而笑,不住的点头道:“此事便交给阿毓!”
  杨毓没有回答。
  发现杨毓的沉默,众人不禁一齐蹙眉。
  只见杨毓缓缓抬起双臂,水红色的衣袖顺着光滑莹白的手臂滑了下来,她的手不疾不徐的取下头上华美的冕冠,再次跪了下来,将冕冠放在身前。
  :“陛下赎罪,此事,阿毓万万做不到。”
  :“为何?”司马安笑容更深,只是那双眸子,露出寒光。
  站在后面的桓七郎未及多思,脚已经踏出众人,朗声道:“陛下息怒!”他穿着青色绣飞禽官衣,脸上无一丝往日的轻佻,甚至带着些巴望的看着司马安。
  司马安看也未看桓七郎一眼,目光死盯着杨毓,声音依旧温柔:“为何?”
  杨毓跪直身体,垂眸一瞬,抬头看向司马安,声音清亮如碎玉一般:“如今上所知,阿毓有幸,与七位兄长为伴,纵情山水,游览名山大川,虽时日尚短,谈不上深知七位兄长,却也比俗世中人了解几分。”
  :“阿毓几位兄长确实不适宜入朝为官,若陛下一意孤行,让阿毓去说服他们,阿毓宁愿舍弃这亭公主之名,与七贤绝交。”
  :“这琴仙亭公主,就这般低贱,让阿毓想弃就弃?你当我皇家恩典是何物?”司马安手掌狠狠拍了身侧的榻几一下。
  大殿中霎时间,静默无声。
  话已经说到此处,就算得罪司马安,也已经得罪透了,杨毓唇间扬起不屑的笑容:“阿毓低微,担不起重任。”
  司马安的笑容变得更加饶有兴致,他缓缓自榻上起身,踱着步子来到杨毓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毓,笑着道:“你怎知他们不适合这朝堂?”
  杨毓灿然而笑,朗朗而道:“其一、兄长虽才学过人,学的却都是经纶之道,只能清谈山水,却非治国良策”
  :“其二、兄,惫懒喜眠,无法朝起上朝。”
  :“其三、兄,常抱琴携友出游,驾车而去,行踪无影,若真有紧急朝政,下属官吏只能素手无策。”
  :“其四、诸兄行为洒脱不羁,常数日数月才以热汤沐浴,长此以往,早已习惯与虱同眠,扪虱而谈。且时常衣衫不整,不能守俗世之礼。”她转眸看向满殿神色各异的公卿,笑的清艳。
  杨毓再看向司马安,无一丝惧意,扬唇而笑道:“这样的人能担当朝堂重任?阿毓之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纳谏。”(。)

  ☆、第二百三十三章 择日处斩

  杨毓再看向司马安,无一丝惧意,扬唇而笑道:“这样的人能担当朝堂重任?阿毓之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纳谏。”
  司马安面色一沉,缓缓的拿起面前的一盏清茶,在唇间抿了抿,又将茶盏放回榻几,笑着道:“阿毓是真的不惧生死。你就半点不留恋这尘世?”
  杨毓笑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清亮的似看穿了世间一切俗事,清欢的道:“非是阿毓不恋尘世。是这世道,太过凉薄,寒了人心。”
  杨毓这句话,本是指市井沧桑,人生不易。听在众人耳中,却纷纷有意无意的朝王靖之看去。
  :“杨氏阿毓太也张狂!臣请陛下将其斩首示众!”一年老文官越众而出,拱手道。
  杨毓唇间扬起一丝笑意,看也未看那人一眼,朗声道:“斩首是小,失义是大!阿毓身为大晋子民,身为人妹,一不能将无法胜任之人举荐今上。二不能违背兄长所愿。”
  司马安笑容不减,眸光就那么看着杨毓,沉吟着,思考着。
  又一公拱手道:“杨氏女句句妖言惑众,今上万不能轻饶!”
  王靖之眉心微微一蹙,眸光瞥向身侧的一青年公卿。
  那人微微点头,侧步出来,拱手道:“陛下圣明,杨氏女郎所言未必无理,若所言皆是实言,陛下该采纳。”
  又一青年武官踏出,道:“杨氏阿毓才生擒前燕小儿,功大于过,请陛下开恩。”
  :“刘君此言差矣!此女藐视天威,怎能轻饶?”
  :“此女狂妄至极,若轻轻放过,岂不有损陛下天威?”
  司马安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毓,温柔的笑着:“阿毓以为,朕该如何处置?”
  杨毓微微偏过头,看着眼前的司马安,扬唇而笑,道:“陛下为君,阿毓为臣,为臣者该顺君意。”她的声音清亮似雨打琵琶。
  :“好!”司马安大赞一声,一拂袖,转身回到高坐,他缓缓坐回软榻,再次轻抿清茶,自然的道:“将杨氏阿毓脱去亭公主冕服,押入刑司大牢,择日处斩。”说完,他再没有一丝停留,转身离开。
  :“陛下!”
  一时间,数位公卿拱手扬声,却没换来司马安一丝停顿。
  王靖之拱着手,看着司马安离去,清亮的眼神看向殿门外的一士,士人微微垂首,转身离去。
  :“谢陛下隆恩!”杨毓再次叩头。
  :“阿毓!”桓七郎冲上前来,一把拉住杨毓的手臂:“你这愚妇!便不能服软一次么?你只需替陛下游说竹林七贤,若不成功,陛下也不会这般盛怒啊!”
  杨毓转眸看向桓七郎,手心干爽无汗,她轻柔的抚上桓七郎的手臂,笑着道:“我知晓几位兄长之心,怎能再开口为难他们?二兄,替我照顾阿秀。”
  一侧准备上前捉杨毓的侍卫,见桓氏嫡子正在与她说话,便站在一侧等着。
  桓七郎面色凄苦,双眉紧蹙,唇间讷讷的道:“阿毓,我,我想办法救你。”
  :“是我不知死活,触怒龙颜,为义而死,阿毓无憾。”她贴近桓七郎耳边,压低声音道:“保重自己,别再惹怒陛下。”
  :“杨氏女郎,请吧。”一旁的侍卫面露难色。
  杨毓缓缓起身,脱下亭公主冕服的外袍,随手抛向空中,红衣飘落之时,孑然素衣的她,微笑着,对四周的士人公卿俯身行礼,声音清亮的道:“诸公慢谈,阿毓先行一步。”
  话中的两层意思,哪有人听不懂的,他们面色各异的看着杨毓,杨毓勾唇而笑,那笑容,隐含不屑。
  她一扭身,茕茕孑然,不留一丝犹疑,翩然而去。
  那华贵的冕冠,以纯金打造,珍珠宝石为饰,那么耀眼,那么高贵就端正的留在地上。
  满殿的士人公卿,默默无语。只是目光追随那片素白而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桓七郎條然起身,将头上的白纱漆冠脱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哭道:“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一忠贞节义之女?可笑!可笑!”他一扬手,将手中的发冠扔在身后。
  发冠落地,他的墨发披在身后,迎风起舞,这一瞬间,他的背影,那么孤寂,留下一阵狂笑。
  杨毓一身素衣,手戴铁链,行走在热闹喧哗的街市中。
  一侍卫扬声道:“杨氏阿毓,触怒龙颜,择日处斩,庶民皆应以此为鉴。”
  两队侍卫一前一后,将杨毓看守的死死的,庶民本就好奇,方才风光无限的亭公主,转眼间变成阶下囚,怎能不令人探寻?
  一士人喊道:“琴仙亭公主何事触怒今上?”
  一侍卫答道:“今上令杨氏说服竹林七贤入朝为官,杨氏竟敢拒绝,今上龙颜大怒。”
  众人皆知,竹林七贤乃是世外之人,是曾放言永不为官的,杨毓此举,乃是大义,众人原本热闹的看着杨毓沦落,此时却都讷讷的目送着她。
  一士人脱下外袍,走上前来:“让一妙龄女郎这般走在街市太也残忍,恳请官爷,让女郎披上这衣衫吧!”
  侍卫为难的面面相觑。
  这时,人群中,一黑脸汉子喊道:“怎能如此侮辱她?她可是才活捉了前燕小儿的杨氏阿毓!”
  :“就是,就是!”
  :“只是让她将外袍披上,有何不可!”
  :“军爷!”士人有些急了,蹙着眉,暗自递上钱袋。
  侍卫微微一笑道:“君是个明白人。”
  他挑着眉,在接过衣衫的瞬间,不经意的接过了钱袋:“陛下并未言说不许她着外袍。”说着,侍卫将那件青色外袍披在杨毓身上。
  杨毓冲着人群俯身行礼,笑着道:“阿毓多谢诸位父老,此生无缘相报,此恩,只能来生再还。”
  那士人面色凄苦,暗自摇头道:“女郎高义,可别再说这话,让人无地自容。”
  :“快走吧!”侍卫适时的催促一句。
  杨毓微微颔首:“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她扬起头,继续往前走。
  耳边,侍卫每经过一个街道,便会重复着杨毓的罪状惩罚警示民众。
  这条去往大牢的路,人群越聚越多,有上品士人,也有下品庶民,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各方变动

  一顶素帐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人群后面,马车中的郎君,头戴白纱漆冠,身着淡紫色绣飞禽公服。
  他一双深邃而澄澈的眸子,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一身清高淡雅的气度,萦绕着浓浓的郁郁之情。
  :“郎君。”
  王靖之目送杨毓神情自若的走进刑司大门,收回挑着帘幕手指。
  :“樊公有何高见?”
  樊明轻轻一笑,道:“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
  王靖之轻抿薄唇,声音清亮而坚定:“我亦未见过。”他轻轻一笑:“士人尚贤,观这情景,已可表她之贤。”
  樊明摇摇头,缓缓的道:“于小事上常见狡黠,处大事却峣峣不折。难怪,能入竹林之伍。”
  :“行之。”王靖之垂下眸子,黄昏的阳光,透过帘幕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恍若仙人。
  宫卫将杨毓转交给刑司之长,便回转皇宫。
  刑司郎送走宫卫,转身回来,对杨毓略微拱手道:“郎君已安排好,女郎不必担忧。”
  这个郎君是谁,杨毓不必多问,除却那人,还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有这样的手腕安顿她?
  杨毓微微颔首:“有劳。”
  金乌坠落,月华初上。
  杨毓独坐在干净整洁的牢房中,牢房中一榻一几,还放着一把琴,她轻声叹气,临死了,还要承他的情,有些感激,有些不甘。
  灯芯如豆,晕黄的光照着杨毓的侧颜,她抬眸看向那扇小窗外的月光,无声的叹了口气。
  消息传到杨府之时,杨秀差点晕倒。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传旨的内监,再三问道:“此言当真?”暗自将厚重的钱袋递给那内监。
  内监受人钱财,只得又将大殿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杨秀这才放开那人的衣袖。
  内监刚走,桓七郎来到杨家。
  :“阿秀,我是桓七郎,你还记得我么?”
  杨秀脸色苍白,微微点头道:“是要娶我阿姐做贵妾的桓氏嫡子,我记得。”
  桓七郎面色微醺红,尴尬的道:“我是你阿姐的二兄,你可称我为兄。阿毓触怒龙颜,现下被押在刑司,我会想办法疏通里面,你不要担忧。”
  :“能让我见见阿姐么?”杨秀眸光一亮,蹙着眉道。
  :“好,我安排好来接你。”
  见桓七郎答应,杨秀微微放下心来,之那么一瞬间,想起那句“择日处斩”,又蹙起眉心。
  辞别了杨秀,桓七郎又赶往王府。
  却听闻王靖之出游的消息,气的他差点没将王府的门打破,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去寻谢元朗,毕竟,他曾在金陵城门口求娶杨毓,不论他当时是何居心,总该对杨毓有情的。
  却未想到,得到了同王府同样的消息,出游。
  桓七郎失望了,震惊了。
  那些对杨毓口口声声说情字的人,居然在这样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
  他摇晃着病瘦的身子,走在喧嚣的街市中,眼看着华灯初上,盏盏美灯,影影绰绰的投落在平静无波的淮水上。
  他拎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呛的他脸色通红,不住的咳嗽着。
  :“七郎?”
  头顶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桓七郎抬眼看去,只见裴良一身玄色衣袍,像是清减了些许,那双星光一般的眸子,却依旧清明。
  :“阿良!”
  也许是借着酒劲,也许是今日发生了太多变故,桓七郎眼中有些湿润。
  :“七郎,你怎么了?”裴良挥手,将下仆赶走,坐在桓七郎身边,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夺下他的酒壶道:“与我说,或许能帮你一二。”
  :“阿毓被陛下关押刑司,就要处斩了。那些,那些高贵的贵族之子,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我替阿毓不值啊!她何必为了这样的皇帝,这样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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