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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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后-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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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锦棠只觉得刚才处理政务的那些烦躁都不见了,窗外是碧波湖规律的波涛声; 身边则是安然入睡的少女。
  他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坐到床边,就这么看着她睡。
  晴画在旁边紧张的都快疯了,她倒不怕跪; 只是叫皇上这么看,小主怎么还不醒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周公听到了晴画的祈求,他动了动浮尘,沉迷在梦境中的付巧言可算是悠悠转醒。
  不过人是醒了,意识倒还是在梦里,她迷迷糊糊半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还没醒,怎么会是陛下?”
  荣锦棠笑:“怎么不能是朕?”
  付巧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大而圆,既不是凤眼,也不是杏眼,却氤氲多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荣锦棠伸出手去,帮她顺了顺耳边飞舞的碎发:“你倒是心思浅。”
  心思重的人都睡不好,这还是突然换了地方,换了常人更是睡不着觉了。
  他这一两年心思比以前重,晚上就总起夜,很难一觉到天亮。
  付巧言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道:“陛下,叫妾先午歇的。”
  小姑娘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这话说得仿佛是在埋怨,却又有些撒娇在里面。
  荣锦棠只觉得喉咙一紧,赶紧站起来背过身去。
  “起了就收拾好自己,一会儿去正殿。”他说着出了偏殿。
  留付巧言和依旧跪在地上的晴画面面相觑,好半天付巧言才反应过来:“快起来,你怎么跪着了?”
  晴画苦着脸站起身来,把刚才那事讲了一回,又满不在乎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兴许陛下没往心里去,应当不会生奴婢气。”
  刚才这件事,晴画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反应,她不想别人吵着付巧言午睡,甚至没有看到来人就先行动作,可以说对付巧言是相当忠心了。
  付巧言听了也是很动容,只看她自己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感动了小主,还在那忙着准备热水毛巾。
  “好丫头,回去赏你。”付巧言下了床来,自己穿好衣裳。
  等发髻妆容都上好了,付巧言才匆匆忙忙赶去正殿。
  付巧言没去过乾元宫的前殿乾元殿,也没去过后殿太极殿,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只无忧阁的正殿宽敞亮堂,四面窗都高高打开,耀眼的阳光照耀进来,让静静等在那里的博山炉都镀了一层金色。
  殿里燃着香,仔细去嗅,似是沉水香,闻着是极幽静清婉的。
  博山炉左近摆着一架古琴,远远观之,瞧那雕纹木色就知不是凡品。
  荣锦棠正在桌案前习字,听到付巧言的脚步声也没停,等一页书完才放下了笔。
  “去练一曲吧?”
  原本荣锦棠想叫她陪着赏花,后一想湖边风冷,她刚醒容易着凉,就改为在殿里奏曲。
  付巧言向他福了福,小步走到琴边,仔细去瞧它。
  这是一把花梨木的落霞式古琴,上刻山石溪水,暗合了高山流水之意。
  用手轻轻去拨弦,能听到宽阔悠长的声响,也说明这把琴已经调过,未有偏音。
  付巧言坐得端正,笑着问荣锦棠:“陛下想听什么?”
  她其实心里头没底。
  在幼学时没好好学,她琴艺还不如棋艺,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因着没多大兴致,她也就会先生教的几首惯常曲谱用以考试,再多些的就不太会了。
  好在荣锦棠也没对她抱有什么更高的要求,闻言只说:“再奏一次高山流水吧。”
  “诺。”付巧言应声道,知道他这是听到了昨日晚上的曲了。
  见荣锦棠又捏起笔去习字,付巧言双手摆在琴上,深吸口气,动听的旋律就在大殿回响起来。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首曲子气韵自然,风韵斐然,实在是意味深长,无穷尽也。
  虽然确实不擅琴艺,不过昨日好歹练过一遍,这首又是最有名的古曲,今日付巧言再奏来,自己也觉得颇为流畅,通身舒服。
  奏者如此,听者也深谙其韵。
  荣锦棠只觉得下笔如风,一手欧体流畅自然,比平时要顺畅得多。
  那些笔下的滞涩,心中的烦闷,都仿佛随着那流水滔滔而去。
  一站一坐,一书一奏,两个人看起来各不相干,却又暗合知音相携。
  等一曲终了,荣锦棠抬起头来,面容都疏朗几分。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红袖添香,这意境确实极美。”荣锦棠感叹。
  他停下笔走到付巧言身边,让她往边上挪了挪,自己竟坐到古琴前。
  “一看你就经年未练了。”
  荣锦棠说着,深处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咚”的一声拨动了琴弦。
  一串飘逸洒脱的曲子跃出琴木。
  付巧言仔细听了个开头,就知他奏的是《渔樵问答》。
  《琴学初津》云此曲: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
  明面上是归隐山林不问世事的问答,实际上却有“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的隐喻。注1
  付巧言对政事是相当浅见的,当年在幼学时只粗粗学过策论,实在是很拿不出手。
  只荣锦棠这样一番弹奏,她不仅听出了他琴艺精湛,却也还听到了更多的内容。
  她仿佛看到了大越百年来的兴衰荣辱,看到了上京遍地繁华,也似体会到了颍州百姓的凄凉和挣扎。
  百年多少事,兴衰一曲间。
  这一首看似轻松写意的问答小曲,仿佛是荣锦棠随手为之,却也像是特意而为。
  余音袅袅,绕梁不觉,等荣锦棠停了手许久,付巧言才回过神来。
  她神情里还有些沉醉的恍惚,却还是道:“陛下琴艺高绝。”
  荣锦棠长长出了口气,仿佛有什么从他肩膀上飘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付巧言举得他整个人都软和不少,没有那么威仪和霸道。
  “朕自由习琴,今已十载。”
  言下之意,朕学了十年琴,要是弹不好多丢人啊。
  付巧言难得脸红了,她确实只学了四五年,可因为没怎么用心,琴音里的差距却甚是明显。
  “妾……妾自愧弗如。”
  荣锦棠站起身来,也叫她起身跟他去了桌案边。
  “听母亲说你字还尚可,写与朕瞧。”
  付巧言才看到荣锦棠刚才是在写将进酒,一手慷慨激昂的诗,却叫他写得规规整整,实在很是诡异。
  听淑太贵妃这样讲,她竟然觉得有些羞赧,字算是她比较拿手的了,可还是跟荣锦棠这样千锤百炼之后的字差了千百里远。
  两个人也不过就差了一岁而已。
  作为曾经幼学的头名,付巧言竟被激起难得的争斗之心。
  她接过荣锦棠递过来的笔在洒金笺上用馆阁体规规矩矩写了一书将进酒。
  姑娘家力气小,加上她年纪不大,手腕没有荣锦棠有力,写起字来就稍显婉约,刚正不足。
  一首将进酒书完,付巧言破罐子破摔,不敢再去看一眼。
  倒是荣锦棠把她这张捡起,反复看了又看。
  端端正正的一首将进酒跃然纸上。
  虽是男儿志气盎然,也未鲁莽行事,定三思而后行,方能有始有终。
  荣锦棠端详这幅字,若有所思。
  付巧言站在一旁,心里却想着回去以后一定勤奋练字,不能再叫皇上这样打击了。
  两人各怀心事站在那里,还是荣锦棠先赞:“这笔字,倒也不算太难了。”
  付巧言愣住了。
  “真的?”她不确定的问。
  荣锦棠摸了摸她细嫩的小脸,心里难得有些柔软。
  他放下纸笺,把她搂进怀里。
  小姑娘其实个子不矮,比其他人要高挑不少,兴许是因为他太过挺拔,每每她靠在自己怀里,反而显得小鸟依人。
  他总觉得她瘦瘦小小的。
  “你之前许久都没练过字,断了那么久再捡回来,不是一天半日就能成的。”
  他握住她的手,那手上有些细微的伤痕,有执笔的茧子,更多的则是很难短时间就恢复的粗糙。
  那是一双坎坷的手。
  也代表着付巧言进宫这几年的生活。
  “上次给你纸笔才过去多久?如今再去看,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荣锦棠最后叹了口气,道:“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好了。”
  “你很用心。”
  付巧言泪盈于睫。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杏庄太音续谱》。


第76章 纠结 二更
  一席话说的小姑娘都要哭了; 荣锦棠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她; 只好把笔塞进她手里。
  “有什么好哭的?朕这是表扬你呢。”
  付巧言低头擦了擦眼角; 轻声回答:“正是因为陛下的表扬,妾才哭的。”
  荣锦棠低声笑笑。
  “好了; 这里有笔墨也有琴,你想做什么就自去玩。要是都不爱玩就找张德宝,他自会张罗。”
  付巧言倒不需要张德宝再张罗什么,只挑了几页难得的字帖去另一张桌前练。
  一做起正事她就用心极了,哪怕荣锦棠瞧了她好多回都没什么反应,自己一门心思要把那几页字帖都临完。
  荣锦棠笑着摇了摇头,招呼张德宝把奏折送进来,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时之间; 大殿里安静极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着,荣锦棠今日里批改奏折难得没那么烦躁;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看最后一本,那是靖王递过来的请安折子。
  临近盛夏,宫里已经给平王和湘王准备前往封地事宜; 两位太妃也开始安排人员行李,这事就连上京百姓都知道,一直“关心”朝廷的荣锦榆不可能不知。
  荣锦榆这封请安折子写得是文采斐然。
  荣锦棠只读了两句就知道这是他亲笔所写了; 上面先恭恭敬敬给他问了安,后面写了好长的溧水防务事宜,最后才是关于靖太贵妃的安置问题。
  按先帝爷遗诏,靖太贵妃是要由亲子靖王荣养的。现在养在宫里; 相当于荣锦棠在替他尽孝,他还要反过来感谢陛下。
  只是靖太贵妃一直留在宫中,荣锦榆就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想想都不能。
  如果他真的敢,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帽子立马扣在头上,史书就永远都不会有他半句好话了。
  可他又很不甘心。
  凭什么呢?
  他居长居贤,到头来比不过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幼弟?
  他有好多话想问父皇,有好多话想问苍天,可这些事已经没人能回答他了。
  所以他三番五次上书,总想让靖太贵妃前来封地,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占了大大的一个孝字。
  荣锦棠压根不可能理他。
  请安折子的最后,他还提到:夏日晴朗,西北酷热,乌鞑士兵依旧在日日练兵,无一日休息。除原戍边大军,驻扎在溧水、平川、原中三地,溧水因紧邻颍州,设立新军是迫在眉睫的。
  乌鞑士兵日夜操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乌鞑进犯大越之心未亡,意味着胡尔汗不会满足颍州那一小个边陲重镇,他要的更多。
  荣锦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当年先帝叫靖王镇守溧水,一个是因为他当时就刚好在那,再一个哪怕荣锦榆不能容人做不了好皇帝,他却不一定不能做个好王爷。
  戍守边关何其重要,当国破家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该怎么选择,这一点先帝爷是相信了他的。
  换到荣锦棠这里,他也不愿意把兄长想的过于不堪。
  可到底要如何协调荣锦榆的忠心和野心,成为了荣锦棠现在最为难的事。
  就好比一手两面,手心手背都是肉,端看他如何抉择了。
  付巧言刚写完字帖,扭头就瞧见他双眉紧锁,不由也跟着担心。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好去打搅他的,于是便轻手轻脚给他续了杯茶,自己又去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瞧。
  小姑娘动作很轻,也很注意,不过荣锦棠还是发现了。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走到付巧言的桌案前俯身看:“都临完了?”
  付巧言放下手里的书,在旁边笑着点头“诺”。
  荣锦棠一张一张翻看。
  他看的很慢,仿佛是在仔细斟酌里面的句子和笔锋,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付巧言小心翼翼看着他,实在不知他在烦些什么。
  国事繁忙,他每天要面对全国的大事小情,上百份奏折里可能有一多半都不是好事,年纪轻轻的少年天子,哪怕精力再充沛,也是会心烦疲累的。
  她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去帮他这个忙。
  付巧言难得也升起些焦虑来,她发现相处久了,她的思维就很容易跟着他转。哪怕他有一丁点的烦闷或者欢愉,她都能准确体悟到。
  荣锦棠慢条斯理地翻着字帖,随口问她:“怎么用了这么多字体?”
  正殿这边字帖很多,有些付巧言以前是没见过的,因着难得有这个机会,她就狠狠都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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