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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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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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到底你主子是我还是阿公?说了最近不方便,没看到戴良伤成那样都不能出宫吗?这时候人人都怀疑是我和大哥对三弟下的手,我突然把庄扬波给赶走了,岂不是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就照实说我的难处!”
  徐枫见二皇子毛了,不敢再逼问准话,只能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退下。
  徐枫一走,刘祁一下子仰倒在罗汉床上,满脸都是挣扎之色。
  他母族方家和大理寺卿庄骏有些过节,在政见上也颇有不合。
  方家是大族,他曾外祖父又是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就算旁枝末节也不知道有多少。有时候某地一个官员犯了事,最后总是托庇到京中这层关系上来,所谓官官相护,方家也不能丢开不管,总要想着打点打点。
  是以大理寺常年在办案之后被他曾外祖父的势力施压,案件往往不能秉公办理,这庄骏虽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之人,可屡屡受此掣肘,和方家的矛盾也就日积月累,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化解的了。
  庄家送了孙子进宫,却不一定就站在他这边,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他如何承诺庄家日后的前程。
  但看他曾外祖父那个意思,似是不想让他和大理寺卿府上有什么瓜葛,频频逼他想法子见怪于庄扬波,然后换个侍读进来。
  这对于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他来说,原本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可是一想到一旦按照曾外祖父的意思做了,自己日后就真的只能依靠母族的势力了。
  庄家也是重臣……
  重臣的支持,总是不嫌多的,不是吗?
  可如果曾外祖父因此而对他失望……
  刘祁越想越是烦躁,大叫了一声将脸埋于靠垫之中,恨不得能有个智多近乎于妖的谋士为他参详参详。
  可惜他身边除了曾外祖父安排的人,什么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当年父皇硬逼着他做个决断的含义。
  依仗着母族的力量虽然能一帆风水,可到了不方便让后戚参与的时候,他霎时间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连个交心信任的都没有。
  “殿下,庄侍读回来了!”
  门外的宫人在外间通报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祁奇怪地看了看天色,庄扬波五日一休沐,早晨走的,明天早上宫门开的时候再回来也行,怎么现在还是当日,宫门也没有落锁,就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情,不过看庄侍读的样子,像是不太好,是哭着进门的呢。”
  刘祁原本还想再躺一会儿,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力去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听到宫人的话后还是打起了精神,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难道又被他祖父骂回来了?随我去看看!”
  这边刘祁起了身,去了前殿,一进门就看到庄扬波哭的浑身直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显然哭了许久,伤心极了。
  “你们看着做什么!去准备盆子帕子给庄侍读擦把脸!还有你,熬点糖水来,哭成这样别晕过去了!”
  刘祁看着一屋子人无措的样子就来气,炸着毛将人人都臭骂了一顿。
  这些宫人见刘祁来了,忙不迭地去忙吩咐的事情,待刘祁走到庄扬波面前,腰还没弯下,就见着庄扬波扑了上来,大哭着叫道。
  “呜呜呜呜,殿下,我爹在回家述职的时候遇见了山贼,现在下落不明了!呜呜呜,家里现在乱成一片,我娘不让我在家里呆,把我赶回宫里来了!”
  刘祁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庄扬波还在伤心的哭着。
  “您说我怎么坐得住?我回去时,我娘都病了!祖父也像是垮了一样,我去向他请安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就没骂我的那个力气了……呜呜呜,管事的说,消息传回来两天了,大理寺已经派了人去当地勘查,陛下也命令禁卫军一同去剿匪,可我爹还是没消息啊……”
  刘祁心如乱麻地摸着庄扬波的小脑袋,口中随便安慰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真要是出了事,还能让你找不到人?”
  “呜呜呜,殿下您真是好人,他们都只知道吼我,说我是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庄扬波抬起头,鼻子哭红成了一个球。
  “您说怎么会遇到山贼呢?我爹身边至少带着七八个家人,走的还是官道,偏偏春日连连下雨,官道半路被滑下来的山石堵了,就改了一小截路,就遇见了山贼……死了四五个人……呜呜呜,我爹身边的家人都是会武的,什么山贼这么厉害啊……”
  刘祁越听心中越是可怕,只觉得手下摸着的不是庄扬波的脑袋,而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竟有些伸不下手去。
  这件事的手法……
  倒是像曾外祖父一贯的手段。
  难道曾外祖父得到了什么消息,庄扬波的父亲回来要受到重用?不但重用,还会影响到方家的地位?
  不,是怕自己有了新的靠山吧……
  刘祁的怀里,矮小的庄扬波哭的浑身滚烫,可拦着庄扬波小声安慰的刘祁,却感觉如坠冰窟。
  他的眼前,浮起了父皇那张满是嘲讽之意的脸。
  难道……
  他才是对的?



☆、第70章 冲天?落地?

  傍晚,用过晚膳的刘凌和殿中伺候的宫人说了自己要回含冰殿取些东西,带着两个侍卫就向着冷宫而去。
  戴良的伤要好好休养,即使他很想跟着刘凌一起去冷宫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还是不得不留在东宫休息。
  原本,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他才刚刚遇了刺,在外面到处走动,若是再被刺客寻到了可趁之机,就不是有惊无险那么简单。
  可是现在刘凌的心乱的很,又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王宁还不在身边,在东宫实在是坐不住,总是想要回冷宫去转转。
  只有去冷宫,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此,他磨了保护东宫的禁卫统领好几天的时间,对方终于答应派两个侍卫跟他一起去冷宫,只是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一踏入冷宫的大门,刘凌躁动的心就冷静了下来。
  幼时的缺衣少食,少时蒙受谆谆教导,而后得遇名师,他的路,从来就不是走的一帆风水,窦太嫔说过,“当你处在最低谷的时候,无论往哪一个方向,都是向上”,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明亮之处,不再是那个蜷缩在冷宫里的小可怜儿。
  虽然自己现在遇刺,可若不是遇刺,他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重视,甚至得到可以旁听早朝的机会?
  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
  “殿下要取什么就尽快,天快黑了。”两个侍卫也曾听过冷宫闹鬼的传闻,一进入荫凉的含冰殿,只觉得身上毛毛的,不停的摩擦着手臂。
  刘凌身负先天之气,从不畏寒,虽说春日潮湿含冰殿里更是如同水洗过的一般,他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样子,轻车熟路地朝着自己的寝室而去。
  宋娘子一早得到了消息,从内室里奔了出来,对着刘凌嘘寒问暖,带着一丝惧意看向两个高大的侍卫,不明白自家殿下为什么突然回了含冰殿。
  “奶娘,去把我以前做的功课都整理一下,让我带走。”刘凌抿了抿唇,“王宁去了哪里?”
  宋娘子嘴巴动了动,眼睛向着内殿的方向偏了偏,示意王宁在冷宫太妃们那里。刘凌会意后便没有多问,只是大约说了几句责怪王宁偷懒的话,便留在屋中等着宋娘子收拾东西。
  “殿下,倒也真是不容易……”
  一个侍卫看了看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子里潮湿发霉的偏殿,忍不住喟叹出声。
  哪里是偏殿,简直就像是破庙。
  “殿下可是龙子,飞腾之日就在眼前了。”另一个侍卫怕他乱说话,连忙打断他的话。
  刘未想让他去南熏阁读书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也让他在东宫的地位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无足轻重了。
  搁以前,哪怕他说破了嘴,统领也不会让他回冷宫里拿什么东西的,最多让宫人跑一趟。
  没一会儿,王宁赶了回来,浑圆的身子跑的满身是汗,一见刘凌赶紧屈身行礼,嘴里还在解释:“奴婢不知殿下回来,要知道殿下回来,一定不跑远……”
  “好了……”
  刘凌“难掩”厌恶地开口:“我才不管你去哪里了,两位将军在屋里等的太冷,你带他们去隔壁喝杯热茶。”
  “啊?哦,是是是。”
  王宁笑着挤了挤眼。
  “热茶有的,暖身子的东西更是不少!”
  王宁在宫中也是小有名气,两个侍卫原本不想离开,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酒这种禁止在宫中出现的东西,意动之下为难地看了刘凌几眼,心中痒痒。
  “劳烦你们在隔壁坐坐,我想在这里静一静。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乍去东宫,实在是对这里难以忘怀……”
  他抚摸着坐下的长榻,幽幽地说道:
  “我母妃,就是在这里去的……”
  两个侍卫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脚下生寒,连后背都是阴气森森,王宁在那边又做了“请”的手势,连忙就跟着王宁去了隔壁。
  待两个侍卫走到没影子了,刘凌将手伸入枕中,从枕头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一飞冲天。”
  刘凌一颗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握着手中的纸条静坐了半天,才珍而重之地放入了怀中。
  连最谨慎的薛太妃都这样说,那他也不必再藏拙了。
  事实上,一进入东宫以后,他就感觉藏拙越来越难。
  有陆博士对徐祭酒吐露过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之后,徐祭酒像是对自己给予了厚望,每日安排了不少司业指导他的课程。
  这是在偏殿,所以两位哥哥才没有发现,事实上,刘凌已经开始怀疑教自己的先生人数其实超过了教两位兄长的博士。
  不仅是如此,他更诧异的发现,徐祭酒给自己送来的“课本”里,有不少正是以前薛太妃为自己开的“书单”。
  那些为帝者必学的经典。
  包括那三匹马,刘凌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不和谐。他从小多思,刚得到绝地的时候只有高兴,可冷静下来后就发现了他得到绝地根本就是必然的。
  没有人会比父皇更了解御马苑里这几匹御马,父皇挑走了两匹最好的自用,剩下的这三匹其实都是有瑕疵的。
  大哥爱洁,吃多排泄也多的奔霄不会是他的选择,绝地太高大,除了自己根本无法跨上,奔霄这种温顺又中庸的宝马才是一切求稳的他最好的选择。
  二哥性格孤傲,也许会喜欢绝地的高大神骏,但这种马会将他矮小的身材衬托的愈发明显,依他的个性,绝不会要一匹将自己比下去的马。
  只有自己,个子是三兄弟最高的,又不会介意一匹马是不是会叫出狗的声音——事实上,除了叫声以外,绝地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在奔霄和腾雾之上,再过几年等它长大,是绝对不会逊色于父皇两匹御马的神骏。
  而后他们练武时得到的弓,也都是特质的,他的那把,比兄长们的弓力都要强一些。
  这说明给他准备弓箭的人知道他的臂力如何,仅这个,就够让他骇然的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做的不着痕迹,无论是从小在冷宫里接受薛太妃教导,还是后来在萧太妃那里打通经脉,亦或者让王宁小心经营人脉,取得袁贵妃那边的信任,都做的小心翼翼。
  可当他走出冷宫,真正的开始了解什么是“皇权”时,才发现自己身边似乎早就已经布上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那些曾经掩盖着的小心翼翼,都在这张大网下一览无遗。
  他并不怕刺客,怕的是这背后的含义。
  他怕那些冷宫里的太妃们,会在看见一丝希望之后陷入绝望,失去了最后的动力和温度。
  前朝的父皇,冷宫里的萧太妃,一切都是谜。
  而他,是包裹在谜团里的小小虫子,却还做着一飞冲天的梦。
  “殿下,这就是你所有的功课了。”宋娘子很快就把留在含冰殿里的所有和字有关的东西整理了出来,放进了她缝制的书袋里。
  书袋沉甸甸的,都是他这么多年来和陆博士、薛太妃学习的成果。
  “殿下,您好好的要带走这些干什么?你以前不是说这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看见吗?”宋娘子缺乏保养的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不变的依旧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东宫的课很难吗?”
  “恩,很难,所以我得翻翻以前做的功课,想出其他回应的策略。”刘凌露出很满足的笑容:“但我还应付的来。”
  “殿下是最好的孩子,哪里还有别的孩子能做到殿下这么好呢……”宋娘子双眼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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