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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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风-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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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暮尴尬的将张开的嘴闭上,环顾满厅苦苦忍住笑意的众女,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韩暮心头暗想:难怪后世的艺术家们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看来都是这位顾先生传下去的,此人看上去木讷严肃,还有些不修边幅不通事理;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某个领造诣非凡,后世的一位叫爱因斯坦的家伙就充分体现了这点。
    顾恺之睁开眼袋悬垂的双目,叹道:“此茶真乃极品也,我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水了。”
    谢道韫笑道:“顾先生久在外云游,自然吃了不少苦,这次进京可要好生呆上一阵子了。”
    顾恺之道:“若不是你三叔那人强求我进京替他画幅肖像,我才懒得来京城见那些酒肉之徒呢。”
    张彤云撅着嘴道:“师傅一走就是几年,彤云画技都没有长进,若是以后画的不成样子,坏了师傅的名头,那可别怪我。”
    顾恺之愣愣的道:“我在教你下去,你也不可能有长进,我善于走兽、人物;你善于山石花草,跟着我学有甚益处?还是要自己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自然会更上台阶。”
    张彤云冰雪慧质,听他说出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这几句,自然多有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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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惊世之作(上)
    韩暮喝着茶,便盘算着如何才能从顾恺之这里弄几幅画来收藏收藏,进宝山而空手还,实在是太不符合韩暮的性格了。
    “那个……顾先生,您看我这小厅如何?”韩暮开动脑筋将话题引上正道。
    “清新雅致,很好很好!听说是谢小姐亲手设计的?”顾恺之倒也不是傻子,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您就不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么?”韩暮朝雪白的四壁指了指,脸色凄苦。其实这里本来挂着一副谢安的字,和一副张彤云的墨兰图,只因前日粉刷墙壁才拿下,待墙壁干透再继续挂上。
    “少什么?在下倒是看不出来。”顾恺之伸手端着喝空的茶盅向晴儿道:“麻烦小姐帮我续上水。”
    韩暮挠头了,众女不似顾恺之那般的实在,闻弦歌而知雅意,都知道韩暮在打什么主意了,心里又希望韩暮能求得画作,但是又不想让这家伙见到好的东西便想据为己有的想法得逞。
    “那个……顾先生,我这雪白的四壁要是能装饰点什么东西,肯定会令韫姐设计的小厅更添光彩。”
    “哦……依我看,清清白白的也是一种纯净的美感。”
    “可是我想换一种美感,这清清白白的纯净的美感,似乎和我的性格不太搭配。”
    “这样么,那韩小兄你可以在壁上镂空搭架,摆放些物事,这样也许更好,我在扬州府陆家便看到过这种装饰,很是奇特。”
    “……但是,这小厅是韫姐苦心设计;在下不想破坏韫姐呕心沥血设计的花厅。”
    “如此……你便保持原样吧,谢小姐乃我大晋第一奇女子,她的设计原也不该破坏。那个……请晴儿小姐帮我换一杯庐山云雾,两水过后味道似乎没有了呢。”
    “……”
    韩暮彻底无语了,这家伙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还是本来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己真是狗吃王八无处下口了。
    环视厅中,众女幸灾乐祸之情一目了然,韩暮心中大恨。
    他把心一横道:“顾先生,可否帮在下画上几副画,让我装饰一下这个小厅呢?”
    顾恺之接过晴儿新沏的庐山云雾,眼皮也不眨一下道:“画就不必了吧。”韩暮心一下就凉了,恨不得将他手上的茶盅夺下来。
    “我带着好几十副画作呢,你挑几张不久行了么?”顾恺之嗞溜一口,把眼闭上,继续回味。
    韩暮差点没被茶噎死,早知道这么爽快,我还绕那么大弯子干嘛?急吼吼的便要顾恺之将画拿来,要精选几张。
    顾恺之朝厅外唤了一声道:“阿牛,将箱子搬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高高大大,胖胖墩墩的少年背着长长的木箱走了进来。韩暮看那少年十七八岁还梳着冲天的两只抓髻,形态憨厚可爱,心道,这主仆二人倒是般配。
    木箱打开,里边整整齐齐的码着数十只画轴,韩暮一眼就看到一副厚厚的黑色卷轴,显然是个长卷,伸手便抓了出来。
    顾恺之连忙摆手道:“这幅不可送你,这可是我的宝贝。”
    韩暮道:“不是你说随便我选的么?怎么反悔呢?”
    顾恺之结结巴巴,神情甚是焦急。张彤云看不过眼了,在一旁道:“韩暮,你怎可为难师傅呢。”
    韩暮无奈道:“好吧,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我想见识见识顾先生的宝贝,不知可否?”
    顾恺之长舒了一口气道:“自然可以,待我打开给韩小兄过目便是。”
    这卷长长的卷轴徐徐的在桌案上展开,韩暮只瞅了一眼,眼珠子便不动了;我的天呐!《洛神赋图》真迹在此,老天爷开眼了,终于让我看到这副惊世巨作的真迹了。
    但见长卷上,站在岸边的曹植表情凝滞,一双秋水望着远方水波上的洛神,痴情向往。神女梳着高高的云髻,被风而起的衣带,带着一种飘飘欲仙的来自天界之感。
    她欲去还留,顾盼之间,流露出对曹植的依依倾慕之情。
    在望后看,却见顾恺之一再将曹植与洛神相会之景描绘而出,初会,再会直到最后洛神不得不驾着六龙云车,在云端中渐去,留下此情难尽的曹植在岸边的凄然情景跃然画端。
    这其中泣笑不能,欲前还止的深情,最是动人。韩暮彻底的陶醉在这副动人的画作里,久久不能自拔。
    其他诸女也深深的震撼其中,谢道韫轻叹道:“顾先生神笔生花,这幅画恐怕再无一人能超越此作了。”
    韩暮喃喃的道:“是啊,但若是我的话,我绝不画出最后那张,为何有情人便终须分离呢?”
    众女将眼睛一起看望韩暮,眼神中柔情无限。
    顾恺之轻抚画卷道:“此画是我呕心沥血之作,亦是我寄托情思之作,想当年我与一女子也是倾心相恋,无奈便如这曹子建和洛神一般,落得个相思之局,唯有以画记人,以慰我心罢了。”言罢脸上凄苦之情大作,甚是让人心酸。
    韩暮似乎能感受到顾恺之那种心情,安慰道:“顾先生,造化之事,实属难言,你能与那位小姐苦恋一场,便足以满足了。须知这世间很多人都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呢,相比而言,你可算是幸运的了。”
    顾恺之连连点头,感谢韩暮的提醒和点拨。
    众女均想,你安慰别人这样说,刚才又抱怨为何有情人总须别离,真是翻手云覆手雨,好坏都凭你一张嘴了。
    韩暮细细的看着画卷啧啧赞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皎若太阳升朝霞,顾先生一只巧笔,画尽洛神赋中诗意,这线条,这色彩,这布局,韩暮惊为天人,拜服了。”
    顾恺之听韩暮如此懂得鉴赏此画,心头大慰;也不多说,只是从箱中翻出一卷厚厚的画轴双手奉上道:“小兄如此推崇鄙人画作,亦有一颗爱画之心,我便帮你挑一副送给你,此画也是我得意之作,只不过它未曾如那一副般寄托了我的一些感思,送你无妨。”
    韩暮见他如此说话,知道这一副必然也是非同小可,忙双手接过,连声拜谢。
    直到此时,韩暮终于从心眼里对这个其貌不扬,老气横秋的顾恺之彻底拜服——
    PS:收藏一下,轻轻的一点而已,拜托各位。
第一一八章 惊世之作(下)三更到
    谢道韫手捧画轴,张彤云轻启画端,一副三米多长的画卷在韩暮面前徐徐展开。
    韩暮只看一眼,便心头砰砰乱跳,看了第一段图画时,便有所预感;
    当画卷展开到第一段画侧的几行插题箴文时韩暮彻底的震惊了。
    《女史箴图》!难道顾恺之要将这旷世奇作送给自己么?
    二十一世纪,此画真迹早已遗失,唯一可以看到的唐代的摹本,还依稀能看到原画的风貌;
    但即使是这摹本,也只能看到残缺的几段,而且此画还被英国人豪夺而去,藏于大英博物馆。
    即便是这流落海外的摹本,价值也不可估量;韩暮在二十一世纪时便看过一个资料上说,二战时期,英国为了感谢中国在南亚的援助,为报答中国而赠送中国礼物,礼物便是一条潜水艇和这《女史箴图》唐摹本二择一,当时有眼无珠的政府居然选择了潜水艇。
    由此这幅画的价值可见一斑了,韩暮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顾恺之要将此画送给自己;
    他低头细细的观看第一幅的箴文轻声诵道:茫茫造化,两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牺,肇经天人;爱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女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离,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
    在看画中人物,正是庖牺氏定下夫妇君臣之制的事迹。
    韩暮伸手制止谢、张、二女继续展开卷图,拱手对顾恺之道:“先生,此画我不能收。”
    厅中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此画在大晋朝家喻户晓,连桓温、谢安、之流想讨要,顾恺之也没有给他们。
    今日不知怎么了要将此旷世名画赠送韩暮,居然他推辞不受,这家伙不会是拿着宝石当石头吧。
    顾恺之眼袋抖动,手指在画轴上轻轻抚摸道:“在下知道韩小兄的心思,从你看画的表情便可得知,你对此画的理解超乎常人,只管收下,顾某送出去的东西岂可收回。”
    韩暮摆手道:“非我矫情,但凡惊世之珍,唯有德者方可护其全,此画在我看来已经超出了个人拥有的范畴,它不属我,不属于别人,甚至不属于顾先生你,它不属于任何人。”
    顾恺之双目放光,双手探前,紧紧扣住韩暮的双肩,嘴唇抖动半晌,方沙哑着嗓子道:“若论知音,大晋朝中非韩小兄莫属,此画你必须收下;我性喜游猎,每每去那云深山高之处,此画跟随我颠沛流离,是我心头的一块心病,方才我赠送与你,乃是试探之意;若你毫不客气据为己有,我必拂袖而去;此画交给你我可就宽心了。”
    韩暮看着他风霜侵袭的脸庞,一霎时只觉此人苍老的面容上闪现着一种淡淡的光辉,每一条皱纹,每一根白发都是如此的华美和高贵。
    柳如眉轻拉着谢道韫的手道:“韫姐姐,你怎么流泪了,他们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听不懂。”
    谢道韫掏出丝巾轻拭眼角感动的清泪道:“顾先生高雅之士,怀千古悯人之心,韩暮和他恰是同类人,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说到后一句时惊觉失言,红晕上脸。
    柳如眉还是如坠云雾,只是疑惑的看着谢道韫。
    张彤云轻移款步,走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胳膊道:“妹妹,此画是师傅据我大晋初年名士张华以历代贤记事迹撰文《女史箴》以为蓝本,呕心沥血三年方画成此画,其意便是在于‘苦口陈箴、庄言警世’。此画师傅的原意便是在这八个字上,刚才你家韩郎所言,深得画意,理解深邃;此画的意义已经超越画作上的颜色、线条、布局等等本身,便如那诗书老庄之说一般,已成绝世经典。”
    谢道韫微微颔首,对张彤云的一番总结给予赞许的目光。
    韩暮恢复情绪,收拾心情,见顾恺之情意殷殷,便道:“如此,我便先待为保管,待他日再归还先生,或赠与有缘人。”
    顾恺之呵呵大笑,几人展开画卷再次细细品味。
    从第一段开始,每段自成情节,辅以插题箴文,单论技巧便足以傲视天下。
    韩暮边看边赞道:“线条均匀而有节奏,如春蚕吐丝连绵缠绕,循环婉转,均匀优美。”
    顾恺之端着云雾茶,边喝边得意的眯眼痴笑。
    谢道韫也道:“女史们形态各异、修长婀娜;每款衣裙好似与画中人相配,辅以颜色艳丽的飘带,飘飘欲仙,雍容华贵。这种微染着色,彤云你不如也。”
    张彤云撅着嘴道:“师傅不肯教我压箱底的功夫,我有何办法?”
    韩暮笑道:“非不教也,是不能耳。”
    众人大笑,张彤云红着脸,居然大着胆子在韩暮的胳膊上轻轻一拧,这一拧,便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千万里。
    谢道韫看完全画,爱不释手的道:“韩暮啊,若论此画本身,你可否给出一个评语呢?”
    韩暮双眉紧锁,看着画卷默然不语,厅上众人皆看着他那张苦思的俊脸,期待着他的评价,连顾恺之也放下茶盅等待着。
    韩暮薄唇微启轻轻道:“此画本非我等凡人所能品评,但韫姐有命,我便谬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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