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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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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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小娘子身量高挑,胸脯鼓鼓,面皮子白净透亮,竟这暗淡的青灰穿出了山水的隽永来,这般亭亭一站,便似成了浑然一景。
  桃花眼盈盈若水,尚透着小娘子的新鲜活泛气,眉眼口鼻无一不精致绝美,若世上真有玄仙,约莫也就这般模样了。
  墨如晦从前还觉着自个儿容貌上上佳,深受上苍眷顾,如今却仿佛受了一记重拳,觉得自己大约是老天爷随手用泥捏的,那头才是亲的。
  她有点明白鬼谷子为何要打算“关门”了——
  而与此同时,厅内同门大多是心有戚戚焉,默默地注视着轻移莲步进来的小娘子。
  经过书院“容”一课一个多月的熏陶,苏令蛮此时的站姿、走态几乎已挑无可挑,她生来便对肢体这一块格外有天赋,此时徐徐走来,只让人觉得:这人大约是世代书香贵族方熏陶得出来的娴静高雅。
  鬼谷子已经殷殷起了笑意,招手道:“小阿蛮,来。”
  苏令蛮暗自舒了口气,她今日一大早特特去了外庄寻绿萝梳妆打扮,拖到此时方好,显见是没有因乱蓬蓬的头发丢人。
  “师傅。”
  走至鬼谷子座下,她跪下,额头触地行了大礼。
  麇谷居士起身给苏令蛮递了一茶盅,官窑出品的青花瓷盏握在手中,薄胎尚能觉出茶水微温,苏令蛮起身跻坐,双手将茶盅举过头顶一寸,又施了一礼:
  “师傅喝茶。”
  鬼谷子慈蔼地看着座下小弟子,笑眯眯地接了茶盅,满饮一杯,这拜师茶,便算喝完了。
  苏令蛮早先接了麇谷通知,也清楚师傅这人顶顶怕麻烦,那些个三跪九叩五烧香的大仪是嫌烦的,简简单单喝盏敬师茶,便算入门了。
  鬼谷子双目微阖,难得正襟危坐,同门们亦屏气凝神,知道这是每一个入门之人都会有的“福利”——批命。
  杨廷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厅内跻坐的小娘子,目光微动。
  正一片静谧间,一道柔美的声音至外而来,近十多丈的抄手游廊里,女郎袅袅婷婷而来,步子却半点不慢,两三息的功夫便到了花厅门口,半点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师傅。”
  女郎年约三十几许,一袭曳地红梅拢烟裙,裙摆散开烟笼雾罩似的,褪去小娘子的青涩,更有股熟透的韵味。一双杏眼微弯,笑时便觉得甜得盛了蜜一般。
  墨如晦已经惊喜地站了起来:“阿思!”
  鬼谷子被打断也不恼,笑呵呵地抬头,蒋思娘已经乖觉地住了口,站到一旁:“师傅,对不住,你再来一回。”
  麇谷居士冷哼了一声:“焉知你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
  蒋思娘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无聊的臭老头?”
  “成了,信伯,阿思,等师傅批完再吵。”
  墨如晦难得地对堂下睁着一双雾煞煞眸子的新任小师妹起了一点愧疚,蒋思娘是她带回来的,回来时机……很不巧啊。
  玄门一道,最是讲求时机、变数了。
  差了一毫一厘,结果都会失之千里。
  鬼谷子挥手道:“不必另算了。”
  他敛容肃目,从首座上居高临下地看来,眉眼便天生带了悲天悯人的模样:“卿本凤命,奈何一足落地,徒惹邪肆作祟,以至命运多舛。生有三劫,一劫已渡……”
  苏令蛮猛地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却一眼撞入了杨廷暗潮翻涌的双眸里,他沉沉看着她,似是要钻头皮肉筋骨似的看穿她。
  若她是凤命……
  杨廷是帝命……
  苏令蛮一时不辨心中滋味,却听头顶鬼谷子道:“若渡得过,自然姻缘美满,余生安康。若渡不过——”
  鬼谷子咳了一声,面上生气显见弱了下来。
  墨如晦唬了一跳,鬼谷一门中,真正能入得玄门的,除开师傅,便她一人,清楚不能继续,忙起身扶了他:
  “师傅,慎言。”
  苏令蛮叩首,虽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幼时走街串巷的老道亦常唠叨一句话:世有常伦,不当破之。
  “师傅,不必再言,阿蛮……明白了。”
  蒋思娘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扶过鬼谷子道:“师姐,你先在此主持,我扶师傅回去歇息。”
  麇谷居士喏喏难安:以前批命之时,师傅至多不过两句,逢清微才多了几言,可到阿蛮这,批语长了许多不说,还劳神劳力,不该啊。
  杨廷亦上前几步,目露关切,问墨如晦:“师傅他……可还好?”
  墨如晦心跳如鼓,可每逢与师傅相涉之事,便是一团迷雾,从前阿廷的命数是,如今阿蛮的命数……
  亦是。
  她摇头道:“许是要休养一段时间,小师妹,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被阿思影响了心情。”
  命之一道,玄之又玄,师傅这般,似是折了元气,但也实在怪不得小师妹。
 

第126章 一诺千金
  墨如晦这个大师姐; 当的还是极有门道的。
  自鬼谷子离去后便撑起了场子; 带着苏令蛮将在场的同门们都一一介绍了个遍; 连同搭头王沐之一块。
  这些同门们亦有资质平平、至今仍碌碌无为的,或也有个子行业内拔尖的,譬如做到了皇商的赵贾; 乐师袁礼袅等人。
  苏令蛮还在里边发现了一个故人——
  “马掌柜的?”
  麇谷居士乐呵呵地看着阿蛮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墨如晦奇道:“小师妹你认识马师弟?”
  苏令蛮眨了眨眼; 不太能确定眼前这身形颀长、眉眼带媚的马元是否就是定州那个其貌不扬的马掌柜; 委实是……差距太大了。
  “大约……大约是的。”
  马元朝她眨了眨眼睛:“小丫头; 不认识我了?”
  从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里; 苏令蛮终于确定了这便是当日自己拿了信物去寻的掌柜。虽说早前就知道了他是易容,可从一个五大三粗的糙野汉子,变成这么一个勾人的美郎君,虽说年岁大了些; 可跨度也……未免太大了些。
  “马师兄,你的阿红呢?”
  阿红是那只角鹰。
  马元登时便眉飞色舞起来:“信伯不让带进庄子; 阿红被我放林子里飞呢。”
  麇谷居士哼了一声:“上回让你带,你那臭鹰将我外庄里一条苗圃都扇烂了。”
  墨如晦亦是一脸悻悻; 那只角鹰在天上飞时,远瞧着尚算乖巧,呆一块便实在太淘气,上回将她兴起买来送人的羊脂白玉簪都给摔裂——
  可人又不能与一个畜生计较。
  麇谷居士却趁机提起了另一桩事,他早先将马元一块忽悠着回了京畿; 便是为了今次,搭着他肩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话却是对着苏令蛮说的:
  “阿蛮,你上回不是与我说,在书院里,舞艺一门还有些欠缺么?”
  “马师兄的柔术可是拔尖的,不论是雅乐舞、文舞、武舞还是胡旋舞,他都是一绝。”
  苏令蛮立时便想起从前居士便提过一回,只后来忙忙碌碌一直未能成行,没料到现在还记得,舞艺一门在书院中,她确实进步不大,从前全无底子,而习武又是一项硬功夫,而舞艺中除了武舞,大多数还是讲求柔美的。
  她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舞艺一门着实难当,只不知马师兄可愿指点一二?”
  鬼谷门中弟子,大都是这般过来的。
  除开头先五个大弟子,被鬼谷子亲力亲为地带到大,其余大都跟后娘养的一般,想起时便被点拨两句,平日跟城外野地里自生自灭的小草没甚两样。
  索性鬼谷门生有天然的优势——
  他们有一整栋图书楼:鬼谷子在这一项上并不吝啬。
  不解时,还能找同门解惑,天赋顶尖如马元,便能靠着一栋图书楼与偶尔的点拨,成了某一门道的拔尖人物。前带后,大拖小,渐渐的,在懒散的鬼谷子带领下,竟也很催生出了一拨人物。
  是以,苏令蛮此时的提议或者说请求,门人几乎是司空见惯了。
  马元还在犹豫,墨如晦却不无好奇的问起苏令蛮书院之事。她自多年前丢开手后,已有多年不曾过问了。
  苏令蛮将书院大体情况道了遍,说到低、中、高阶学生的壁垒,墨如晦不禁拧起了眉毛:
  “我当年一力督造书院,不过是为了天下女郎求一个启智,莫要只知侍奉儿郎,没料想如今竟也分了三六九等。”
  苏令蛮却接受良好:“三六九等倒也不算,相宜的竞争机制,能使得学生不致懈怠,常存进取之心,只是……”
  “只是什么?”
  “规矩有些刻板。”
  苏令蛮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她几乎是听着墨师姐的传奇长大的,素来敬仰她,此时要提议便觉喉间发紧:
  “初升中、中升高,一年考核一次,可若是天赋型的学生,早先便有了高阶学生的实力,偏偏非要老老实实在初阶呆一年,中阶待一年,方能上得高阶课,岂非平白蹉跎了两年岁月?”
  女儿家青春珍贵,韶光易逝。
  墨如晦却是露出了然的笑,伸手摸了摸阿蛮的脑袋,亲昵地道:“小阿蛮,是不是初阶课已经学会了,不想再上了?”
  苏令蛮还未及摇头,墨如晦便大包大揽地道:“这简单,我这便修书一封给阿来,往后书院但凡有想升阶的,由各科先生签字允许后,便自可去衅阶,成,便升,但若不成,自然还留在原处。”
  “师姐,你又胡来!”旁边那袁礼袅娇声笑道:“莫说旁的,这不是给先生们增加负担?”
  “啊对了,阿袅,师姐我险些忘了你也是书院里的先生,”墨如晦抚掌大笑:“尔等平日授课,自家学生什么水平难道不知?若成,给人一个机会,若不成,你不签名便是。”
  苏令蛮好奇地看着袁礼袅,她在学堂里不曾见过有这一位,袁礼袅却是知道她的——
  毕竟不论是十八学士,还是漱玉阁争执,在茶余饭后里,都是极好的消遣,只是没想到,从前的谈资成了今日的小师妹罢了。
  她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格外“艳压群芳”的杨廷,心道果真是好戏连台,嘴上却道:“信伯,你这庄子凉快,反正书院里开了两月的避暑,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到你庄子上小住一会,顺道教教小师妹乐理?”
  麇谷居士悻悻道:“那你夫君怎么办?”
  袁礼袅怅然叹了口气:“上回杨师弟从我夫郎那借了一株十八学士,回头还了两盆九重紫,我夫郎眼里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原来袁礼袅年少成名,后任了白鹭书院高阶乐课的先生,与那“花痴”杜工部是难得的一对恩爱夫妻——
  苏令蛮一边惊诧于这般巧合,一边又对那日杜工部格外慷慨地借花行径理解了。
  有这么一重关系在,加上威武侯的权势和名堂,不借才是怪事。
  不过:“多谢袁师姐,可阿蛮未报……乐课。”
  苏令蛮羞赧道,难得袁师姐主动提议,偏她当初没报,孰料袁礼袅半点不介意:
  “小师妹报没报,我自然是知道的。”她当时听到传闻便想去见一见能让杨师弟垂躬的小娘子,孰料反倒是如今在这见到了。
  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貌美。
  “不过报与不报,跟学与不学并无联系,莫要学书院里那些个小家子气的家伙,本末倒置,考核虽是重要,可亦不重要。”
  到得袁礼袅这个位置,自然是已经不重要了。
  可苏令蛮却并无这个底气,考核便似高悬头顶的利剑,无时无刻不督促着她鼓足劲努力。纵然不曾想过一定要得魁首,可到底是不愿输于旁人的——
  墨如晦拍拍她:“便当是个消遣,好歹乐理通一通,这舞艺才能学得好,阿元,你说是不是?”
  马元一愣,他还未想好,大师姐怎就先替他应了?
  苏令蛮却支着下巴思索开来,这一月的舞艺课,她自认肢体舒展,先生要求的姿势无有不应,偏常常得来“狗屁不通”的四字批语,莫非是因乐理不够通的缘故?
  一方赶着一方半推半就,麇谷在旁敲边鼓,直接便说好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练柔术,至于袁礼袅便负责在旁弹弹琴,唱和番便罢了。
  花厅内众人吃茶寒暄,相熟者闲聊上小半个时辰,眼看日已中天,便一窝蜂地去小饭堂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食,便各自腆着肚子回家。
  最后留下者,亦不过寥寥几人。
  杨廷斜了王沐之一眼:“王仲衡,你还想赖在百草庄不回家?”
  两人但凡对上,便跟孩子似的。
  王沐之这才收了胸前的扇子,嗤笑道:“清微,这百草庄你开的?居士,是不是?”
  麇谷居士早已拉着阿蛮走远了,并未搭理他。
  墨如晦旁边特地置了温泉庄子,并不爱在这满是蚊虫的山野田林多呆,见师傅并无大碍后,便骑着高头大马回了自家庄子,言明日再来。
  王沐之视线在前边那青灰麻布的小娘子身上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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