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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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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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鄂国公府势起,竟是直接被安排到了靠前的那一拨里,紧邻着几个有名望的,庆国公夫人没忍住“啐”了一口,心道,待过了今日……看你还得意到几时?恶狠狠的眼神让旁边人无意瞧见,心中发冷,忙侧过身去了。
  苏令蛮与蓼氏一人一边搀着老夫人往里走,路上遇见熟识的不免停下寒暄几句,众人便见一小娘子雪堆玉塑似的被团在一团毛绒绒的雪狐毛里,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不免多瞥了几眼,心道过两日也得找人去做这么件大麾去,竟一时造成了长安城里雪狐毛皮脱销的境况。
  苏令蛮见着了谢七娘、段艿几个书院还算交好的小娘子,也见到了笑盈盈的王文窈、气鼓鼓的卢晓景,均好脾气地点头招呼,最前排的自然是皇后后妃等人的座位,连着公主、郡主、宰辅家眷、右相家眷一路怕排下去,大部分人都对这新鲜出炉的威武侯府人感到好奇,总忍不住将视线落到其身上。
  皇家的宴席,也不过吃吃喝,逃脱不去这些窠臼。
  皇后、后妃们与众人见过便吩咐开席,苏令蛮小心,先时出门拿糕点垫了饥,只吃了些一看便不会有问题的菜食,尤其酒水,都是略沾沾唇便不碰。孰料这一幕竟是被一直暗中留意她的卢晓景瞧见了:
  “苏二娘子莫不是嫌宫内的东西不好吃,竟这般不捧场?”
  卢夫人暗中拧了她一把,朝蓼氏这讪讪地笑笑,两方只隔了两个长几,还是面对面的,“对不住,阿镜年纪小,尚不懂事,望苏夫人见谅。”
  老夫人冷哼了声,她辈分大,旁人无论如何看待都需敬着,撩起眼皮看了看,“卢夫人,孩子小,更要好好教。”
  在场的夫人娘子哪里不晓得其中猫腻?
  宫宴上,不论再好吃的吃食,谁都吃得战战兢兢,如苏令蛮这般酒水沾沾唇便罢的也不在少数,卢晓景这般说话,从前还能说是天真烂漫,可在此时便显得格外不懂规矩了。皇后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了一眼,眼见着那貌美惊人的苏二娘子,笑不到眼底,放下著道:
  “听闻苏二娘子一舞动长安,今日日子难得,不如也上场舞一曲?”
  时人确实有尚舞之俗,办宴兴起时,主家与宾客同舞亦是常事,可让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来单独出来献舞,那意味……就不大一样了。
  看起来——
  皇后对这未来的堂弟媳妇,不大满意。
  杨夫人默默看着,低下头又吃了一著的米果子。


第172章 太平舞
  众人不由都纷纷看向未来的威武侯夫人; 打算看她如何应对。
  照苏令蛮从前的脾气; 自然是忍也不会忍直接便怼回去,可再莽撞的孩子亏吃多了也晓得迂回这个道理——苏令蛮偏不。她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 落落大方地站起施了一礼; 明媚双眸微弯; 半怨半嗔道:
  “皇后这话委实是抬举阿蛮,阿蛮舞艺粗浅,实在当不得这名头。不过阿蛮曾听闻皇后当年在闺中一管洞箫亦是一绝; 若阿蛮要舞; 可能请皇后吹奏一曲,好让我等俗人听听这仙乐?”
  苏玉瑶在座下听得忍不住想鼓掌; 这一番话,撒娇卖痴; 软硬兼施; 偏还让人挑不出理来。
  寻常人对上皇后,首先便要先气弱上分,偏阿蛮姐姐天不怕地不怕的; 让人吃了这么个闷亏。
  若皇后还要做这母仪天下的模样,便势必不能拒了; 否则,便是不给未来的威武侯夫人面子——毕竟,她金口一开便要人跟低贱的伶人似的献舞,自己若不肯应下这伴奏的差事,便是故意贬低对方; 反失了国母气度;若肯了,那这事便圆圆满满地过去了,权当是未来的妯娌风雅乐事一番。
  皇后沉默地看着殿中,小娘子白馥馥嫩生生俏立在那,老气横秋的颜色偏穿出了独特风情,她不由想起难得几回敦伦之时,能听到圣人恍惚间脱口而出的话:阿蛮,阿蛮……
  拳头攥得死紧,原先想为难的心思不由便淡了下来,这又与他人何干?这般颜色,便她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上两眼,男子被路边的野花吸引住目光,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阿娇,去拿洞箫来。”
  司官拿来洞箫,皇后送佛送到西,“苏二娘子,欲何曲?”
  “既是庆丰年,便来一曲太平调。
  在衅阶之时,王二娘亦跳过这曲,曲调活泼快乐,由洞箫吹来,更添柔缓,苏令蛮仍着了晨间那套稍显老气的袄裙,可舞动时,那暗色的八幅罗裙隐泛流光,仿佛蕴有盛世丰年、繁花似锦,急时如雨打清波,漕漕落如雨;缓时似春风过境,徐徐乃生发。
  若王文窈跳的,是人间喜乐,那这喜,便只浮于表面,忽忽便被风吹去;而苏令蛮的太平调,却让人油然而喜,一眼看去,心随着手展处而喜、腰旋处而乐,裙落处而笑开,一举手一投足,都蕴入了太平至乐、人间至欢。
  这是卓绝的天赋,不论从悟性、还是从身体的柔韧度。
  在座妇人不论自身如何,可都是浸淫惯了这高端的宴席,眼光自不必说,许多舞姬可是打小练到大,却也没这水平,不论柔韧度,还是悟性,都差得老远。苏令蛮这舞,仿佛是跳在人心尖上般,牵人神魂。
  卢晓景怅然若失,她……多有不及矣。
  洞箫声声,惊动了御林苑。
  “去问问皇后,怎将这闺中的手艺给捡起来了?”
  圣人嘴角含笑,却听李公公道:“回圣人,皇后兴致甚好,与苏二娘子一萧一舞,正同诸位娘子们庆贺。”
  房太保捋了捋胡子,“皇后娘娘果真是亲和体恤,大善。”
  威武侯微微笑,并不附和,只安静地吃酒,不过便这般坐着,亦让人忽略不去那满身的风仪。杨文栩微妙地瞥了一眼过分年轻的圣人,这少年郎……心急了啊。
  这些在座一品二品的官员们哪个不是老油条,便私下你一刀我一斧斗得你死我活,面上仍能笑得跟亲兄弟似的,待圣人道“今日既是宫宴,亦是家宴,诸君不必拘束”,另有宫中舞姬出来献舞,乐师伴奏时,便有相熟的互相劝起酒来,不过不论底下人如何劝酒,最前三桌呈品字形的长几前,是没人敢凑过去的。
  正中自然是当今圣人杨照,右位为尊,杨文栩自然当仁不让,左位为次,王右相居之,三人一个小圈,仿佛谁也插不进去,谈笑宴宴,仿佛正说到什么好事,一直冷冷淡淡的威武侯突然活泛过来似的红了一点耳朵尖,“二娘子还未及笄,自然还未请期。”
  杨文栩轻哼了一声“出息”,圣人又问:“媵妾的人选可有说定了?”
  说起媵妾,这习俗来源已久,前朝诸王分封时,便有媵妾陪嫁之习。
  若郎君有十八未通人事者,需由府中女史先试法开蒙,因威武侯十六开府,府中女史除了一个乳娘,便是那粗使丫鬟。杨夫人曾遣女史过府一遭,却被原样退回,此后不再行,杨廷不曾沾过女儿身这是在座几位都清楚的。
  而媵妾则看女方,女方若贤,自该先与未来夫家通个气,甚至婚前一日,还有媵妾试婚的陋习。
  杨文栩作为未来公公,自然不好答这话,他奇异地瞥了一眼圣人,……圣人问这话,便是作为关心臣下这一条来看,问起臣下的房中事,也是不大妥当的,
  杨廷自斟自饮了一杯,才施施然道:“我大梁初建,民生凋敝方过,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寡妇二嫁只为多繁衍我大梁子民,臣既为大梁人,又为杨家子弟,自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媵妾,当不必有,不该有,亦不能有。”
  杨廷拉大旗作虎皮,将这妾室与民生凋敝扯到了一块,言下之意自然是我大梁朝还有许多苦哈哈的儿郎娶不到媳妇,我一人如何能占去那许多美人,不如便当当表率,先不纳妾,将美人分出去给旁人,多生几个我大梁子民吧。
  杨文栩又在旁忍不住冷道了声“出息”,他与继夫人恩爱有加,可身边也还是有几个姬妾的玩意儿的。
  古往今来高官厚禄俱是与美人权势结合在一块的,也没见哪个官儿多纳了几个妾,天下的子民便没媳妇娶了的,细究起来,威武侯这番话是处处破绽,奈何占着大理,又自己愿意放弃这一享受,便圣人心血来潮想指两个美人,也是没占理的。
  两边宴席都是通的。
  这边威武侯的话方放出去,女眷这边便都知道了。
  从前便有人羡慕威武侯人才难得,这下一听,他单方面拒绝了媵妾,简直是天底下娘子们心中最最合意不过的夫郎,光这一条,已抵去世间男儿不知多少,这下看向苏令蛮的眼神更是又羡又妒,恨不能取而代之。
  世上便有这等人,美貌绝伦这一项好处占了也便罢了,还有个放话不娶妾的夫郎……
  皇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座下的位置没滋没味的,威风又如何?却日日守着这漫漫长殿,只能等夫郎偶或一顾。不过,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满脚的泡,也只能等自己慢慢熬。
  喝酒吃菜,不论宫宴还是家宴,都是老三套了。
  苏令蛮这宴,整整坐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散。女司官们与大大小小的太监忙活着收拾残局,那边恭太妃宫里却传旨让苏家人去一趟,一叙别情。
  蓼氏搀着老夫人在前,苏令蛮、苏玉瑶、苏蜜儿跟在后,皇宫极大,青砖琉璃瓦,建筑巍峨大气,大小错落着许多宫殿,前朝与后朝由一道高高的宫墙隔开。如今几人既然是要去见恭太妃,自然是要去后朝的。
  威武侯便等在前后朝交界的宫墙处,领路的宫人自然认出这便是那权倾朝野的宰辅大郎,知趣地退到一旁,蓼氏笑了笑,老夫人拍拍她肩:“阿蛮,去吧。”
  苏令蛮在几人的注目下脸红红地过了去,杨廷贪婪地看着她,雪狐毛蓬松柔软地团成了一个圈,衬得小娘子那张脸更小了,一双眼跟浸了水似的透亮,看人时仿佛要将人看化了去。
  “阿廷,你怎么来了?”
  杨廷忍不住帮她将大麾系了系,“长话短说,一会到了太妃那,你千万记着谨言慎行,一切听本侯安排。”
  威武侯的凝重感染了苏令蛮,她蹙了蹙眉,“可是有什么事?”
  “一会,爷请你看场好戏。”
  杨廷拍了拍她脑袋,见那边人没往这瞧,扯着她转到宫墙的角落里,没忍住低头偷了个嘴儿,“香。”
  苏令蛮斜他一眼,笑意先从眼里流出来,她素来是个果敢的,“你也就敢这些花头了。”
  挑衅似的话,她料准了在外这人不敢如何,杨廷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现下也不与她磨嘴皮子,总有一日,好叫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这么一想,身下便燥热得不行,连这漫天的雪都浇灭不了这股子热。
  他点了点她鼻头,轻道:“你等着。”
  足间一转,人已经出了宫墙。
  内朝守门的羽林卫注视着威武侯出去,才垂首验过领路宫人的腰牌,放了苏令蛮一行人进去,待人走了,忍不住低声道:“侯爷好福气。”
  这般的绝色。
  恭太妃的宫苑在后朝太妃所居的那一圈居东,不大不小,不奢华不简朴,一切都恰到好处的不扎眼。
  苏令蛮心中想着,一进门,便有宫人迎上来将各自大麾去了放好,她将手炉递给身后的绿萝捧着,人已经机灵地搀着老夫人与蓼氏一人一边迈进了正院。


第173章 红鸾劫
  房内热热闹闹地坐了一群人; 一眼看去,满头珠翠,脂粉飘香。
  恭太妃是个面貌俏丽的小妇人;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着一身喜庆的家常暗红银丝缎袄裙; 一笑便露出嘴角两个梨涡; 见老国公夫人进来,忙招呼道:
  “哎; 老祖宗; 你可来了。”
  宫人在旁添了个座; 老国公夫人颤巍巍地坐下; 恭太妃陪着软声说了几句,俱是一些不咸不淡的套话,苏令蛮一听便知,这恭太妃与苏府如今不过是面子情。只面子情归面子情; 总还是要糊弄过去的,蓼氏在这一块算是熟络; 不过几句便与在座几位都说到了一处,远远看着; 便是一片花团锦簇。
  苏令蛮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身不摇,裙不动,尤其还有副高挑个儿,虽穿得暗沉; 可到底花容月貌,仪态出众,殿中人余光看去,颇有些移不开眼。
  恭太妃掩嘴笑了声:“阿招,我这妹妹如何?”
  太妃承宠没两年,圣人便薨了,算起来,比苏令蛮大不到十岁,当年亦是记在了蓼氏名下。旁边叫阿招的妇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静岳长公主的三妹静安,乳名阿招,前圣人求子不得,便给三女取了“招儿”的小名,取招弟之意,后果然是招了弟又是外话。
  “仪态出众,果然是国色天香,阿廷好福气。”阿招公主笑眯眯道,面上的一个红痦子抖得厉害,苏令蛮应景地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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