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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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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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样了。”

    “哈哈哈哈。”庄子涂的笑声在子夜低低回荡着,“你问我?”

    ——“你说燕公子是我的先祖?你为什么不问我,独孤太子的后人,如今身在何方?”

    关悬镜和宫柒后背同时一紧,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庄子涂爱惜拂过从不离身的青玉箫,狭目抬起注视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独孤太子娶了先祖爱女为妻,所生子嗣皆随庄姓,自此世间再无独孤氏。你问我怎么选?关悬镜,我原本该是姓独孤的。我行走在独孤帝创建的帝国之上,你说我是怎么选的?”

    ——“啊…”关悬镜和宫柒低呼着面色大变,泉中浮石上一身黑衣的潇洒男子,原本该是…

    关悬镜仰问苍天,喉结艰难滚动,“为保天下苍生,独孤后裔可以连杀父大仇都不报…帝王之后都可以有这样的胸襟…关悬镜啊关悬镜,你执迷至此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必败王朝做无谓的抵抗?你的固执,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关悬镜怒拔长剑,青色的剑刃上映着自己纠结痛苦的脸,还有率军出征的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背影…

    栎容见他盯着剑发愣,只当关悬镜要想不开,急急上前按住了他的剑柄:“关悬镜,你可别抹了脖子啊。”

    关悬镜回过神,扭头看着栎容,手掌松开落下宝剑,他抬起沉重的臂膀,把手心按在栎容肩上,“庄子涂一番话,让人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我怎么会抹脖子?”

    关悬镜对庄子涂尊敬抱拳,“多谢。”

    庄子涂笑看众人,脚尖一点朝夜的尽头潇洒飘去,萧声悠扬又起,萦绕在几人的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薛灿,记得你答应我的,若我不答应,你动不得宝藏半分。”

    “若我不答应,你动不得宝藏半分…”

    ——“薛灿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绝不食言!

    “庄子涂!”栎容对着他消失的方向高喊,“你还会不会再出现,你还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爹!”

    ——“我对辛婉说过,哪天薛少安一命呜呼,我还会再去找她。湘南紫金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关悬镜拾起宝剑,看着薛灿道:“你杀我爹,要我助你,怕是不可能。”

    薛灿不动声色,“你不拦我,就可以说是在帮我。”

    关悬镜撇过身,“姜人气势如虹,看着天命,也好像的确在你身上…我率周人抵抗,最多也就苦撑半年而已,最后耗尽周国,连着你两败俱伤,却是没有真正的赢家。不如…”

    关悬镜瞥看宫柒,宫柒性子起来,卸下佩剑狠狠摔在地上,吼道:“不如算了。弃暗投明也不算孬种。”

    芳婆捡起宫柒的剑塞回他手里,“宫大人男子气概,识大局大体,放下剑,比拿起它更难,你是英雄怎么会是孬种。”

    薛灿眉宇释开,对关悬镜点了点头,关悬镜抱剑低沉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鹰都几百姜奴都被关在天牢,戚太保已有打算,等你兵临城下,没踏进一步,就会剐下姜奴一块肉…戚蝶衣死在你们手里,他一定会拼死抵抗,就算你杀入鹰都,他也不会让你做个顺心皇帝。天牢遍布火药,别想着去劫狱,那些都是老弱妇孺,再厉害的死士也救不出她们。”

    “宋太傅一案,已经连累不少人,这一次…”薛灿哀声道,“姜人不能再枉送了性命。”

    “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关悬镜提剑转身,“宫柒,议和不成,还不走。”

    “走了?”宫柒愣了愣,“好嘞,走喽。”宫柒走出几步,想了想又转身道,“薛小侯爷,等你进了鹰都,我宫家老小,你能保下不?”

    薛灿豁然笑道,“不但保下,你还做得大理寺的人,接着查案如何?”

    “当真?”宫柒大喜,“保住命,还能接着吃皇粮?哈哈。”

    关悬镜解开白蹄乌的马缰,回看栎容欲言又止。栎容大方上前,摸了摸马鬃,“芳婆那时就说,你骑得的是御马。”

    关悬镜温温笑着,凝视栎容侧脸,“哪里知道她也是姓辛的,自然也懂马。”

    栎容笑看着他,又道:“等到了鹰都,我一定会去看望你娘。”

    关悬镜面露快慰,“自己都是要做娘亲的人,还是这样倔的性子。”纵然对栎容有再多不舍,关悬镜还是转过身去,踏着月色往鹰都方向而去。

    ——“小侯爷,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薛灿不假思索。

    ——“小侯爷宠妻,若得个女儿也一定捧在手心。不过啊…”关悬镜跃上马背扬起马鞭,“我赌你这次一定得个儿子。”

    夜路湿滑,薛灿牵着栎容的手,不时回头寻着芳婆,几人一道往坡下的义庄而去。走了几步,薛灿忽的背起栎容,“一脚深一脚浅,不如我背你回去。”

    栎容抱紧薛灿,温热的腮帮蹭了蹭他脸上的胡渣,“都走了一半,你才想到?”

    “你夫君是个粗人,姨妈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芳婆一声干笑,“我虽然没有你的阿容金贵,但也是你亲姨妈,我也腿酸乏力,还指望你带我一程呢。背着夫人,还怎么带自己姨妈”

    薛灿执住芳婆的手腕,“背着阿容,一样可以带着姨妈。”

    芳婆鼻尖一酸,眼眶隐隐透着水光。

 第155章 帝王路

    薛灿执住芳婆的手腕; “背着阿容,一样可以带着姨妈。”

    芳婆鼻尖一酸,眼眶隐隐透着水光。

    鹰都

    薛灿拒绝议和,姜人在阳城休整几日; 一鼓作气又连得多城; 不到两月已经逼近鹰都,在周国皇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大有强攻不成便围困至死的态势。

    自打关悬镜见薛灿无功而返,这个年轻的少卿好像充满挫败感; 回去鹰都后就搬去慈福庵外的小宅; 闭门不见任何人。戚太保几次去召他议事; 都是用各种理由回绝了去,似乎看透一切; 又好像,他也料定了周国的败局; 不愿再做无谓的挣扎。

    城里百姓窃窃议论,周国运数耗尽,这次是一定难逃灭国了; 听说沿路城池都平安无事; 百姓生活照旧; 投诚的守将官员也都得了善待,照样吃着皇粮。鹰都人也开始分做两派,一派民心动摇,盼着姜人早点解了这僵局; 一派仍对朝廷抱着指望,死撑戚太保有法子转败为胜。

    ——“转败为胜?”角落吃面的斗笠客喷出一口面汤,“只剩一城如何死撑?看看你们各家的存粮能撑几日,指望戚太保救你们?戚太保为报杀女之仇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听说他抱定死守决心,还打算拉着全城人一起陪葬。怎么,你们也愿意陪着他殉女?”

    斗笠客吸溜完最后一根细面,起身压了压斗笠,掩住自己咧嘴笑开的脸,那份少年顽劣,除了小杨牧还会是谁?

    ——“一起陪葬!?”面馆惊呼不断,“这哪儿成呐。”

    “戚太保性子乖张,他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同归于尽,他做得出!”

    杨牧抬脚要走,嘻嘻又道:“这会儿大家该盼着姜人早些杀进来,才是救自己,不然啊…要么饿死,要么被戚太保推到城外挡箭,可有的惨喽。”

    杨牧甩了甩斗篷,见黑衣客已经在对面巷角等着自己,几步敏捷闪到他身边,抹着嘴道:“鹰都民心已乱,该是没什么人会为戚太保所用,一早上我吃了八碗面,可撑死我杨小爷了。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做好,这半天你忙什么了?”

    杨牧探头看着他过来的方向,猜着道:“那边…不是关姜奴的天牢么?”杨牧大悟,“莫非,你悄悄在筹划救…好你个…”杨牧一个激动一拳打在杨越肩上,杨越眉头一蹙低喊了声,杨牧知道自己冲动做错,这人浑身是伤,哪经得起自己没轻没重,杨牧低头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我也是…救人心切呐。”

    杨越揉了揉肩膀,“你哪只眼睛见我要去救人?”

    “两个眼睛都看见了。”杨牧竖起两指戳了戳自己眼睛,“这阵子也不知道你在忙个什么鬼,但总该是为小侯爷进城打算。还有那关悬镜,怎么忽然城里都没了搜捕我的人?是不是也是你想的法子?”

    “是你家小侯爷的本事。”杨越拉着杨牧往深巷走去,“关悬镜议和不成,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过问国事,搬去尼姑庵外头陪着他娘,没了关悬镜的指点,周国败局已定,眼下就看薛灿如何夺了鹰都,还得付出最小的代价。”

    “打仗哪有没个死伤?能上战场的都不怕死。”杨牧抢道,“只剩鹰都,若我能领兵,保准三日夺城。”

    “口气不小。”杨越笑了声,“那我问你,戚太保下令把姜奴押到城外,薛灿大军每进一步,就剐下一块姜奴的血肉,他要薛灿大军踩着姜人的血攻城。杨牧,你要是统帅,会怎么做?浴血强攻,无视同胞死活?”

    “我?”杨牧挠头语塞,“所以才要救出他们…只等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绝不皱眉。”

    “这些日子。”杨越语调低沉,“我试过许多法子,天牢内外都是太保府的黑甲铁卫,数百姜奴是戚太保最后的屏障,他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钱银也砸不开天牢的大门。天牢里布满火药,要有人闯进,墙上悬着的火烛就会掉落触动火药,没人能逃得出去…”

    杨牧俊脸霎时黯淡,杨越注视着他又道,“要没有死伤救出所有人,绝无可能。”

    杨牧死死咬唇,艰难道:“那若是死伤最少的人…能做到么?”

    “你信不信我?”杨越低问。

    “信。”杨牧想也不想。

    “你只要知道,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姜人复国雪耻。”杨越拢紧漆黑的斗篷,一步一步走向巷子的尽头,“砸不开天牢的门,总能撬出一道缝来吧…”

    鹰都外三十里,帅营外的薛灿手执城里暗卫送出的传书,黑目定住良久无声,耀目的红日照射着他轻抬的脸,他坚强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手背骨节一下一下颤动着。

    谢君桓走上前,“鹰都如何?是戚太保动作了么?”

    薛灿挥开手臂,谢君桓接过看去,刚毅的面庞忽的抽搐起来,“天牢姜奴。。。三日前开始绝食…小殿下,这…”

    薛灿负手望着不远处鹰都城楼飘扬的金蟒旗,手心紧握,“有人传信进天牢,让他们知道我已经率军到了城外,戚太保打算用他们要挟姜人大军,要我复国之路踏血而入,被世人握住对同胞冷酷无情的把柄。”

    ——“信里还教他们绝食一死?”谢君桓话音发颤。

    薛灿摇头,“不用告诉他们该怎么做,牢里的姜奴都知道自己不会活着见到复国那天,与其被戚太保押到城外虐杀,他们宁愿自行了断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是谁…传信进天牢?”

    只有他了。薛灿眼前划过那张故人的人,杨越,只有他。

    鹰都城里,杨牧也从市井里知道姜奴绝食的消息。

    深巷小院里,黑袍杨越坐在石桌边,桌子上放着一坛酒,还有一圈酒盏,他抱起酒坛倒满每一个酒盏,再一盏一盏倾倒在地上,最后大口大口喝下坛子里剩下的烈酒,哐当一声砸碎在地。

    ——“是你。”杨牧走近饮酒的杨越,“那天,你传信给天牢里的人,让他们绝食一死,好让戚太保没了阻挡小侯爷大军的筹码,是你做的。”

    杨越抹去酒渍,“你有更好的法子?”

    杨牧怅然低头,“除了拿命去搏一搏,我想不出…”

    杨越抬起被斗笠遮住的脸,他看到弟弟落寞悲伤的脸,小杨牧长到这么大,该是第一次这样无助吧。

    “杨牧,我再教你一样。”杨越起身按住弟弟的肩膀,“要成就霸业,有人做千古一帝,就必须有人做他无法狠心决断的事。帝王做不得,就只能由臣子去做。这一次,我做了你家小侯爷做不了的事,要有下一次,你会不会去替他去做?”

    杨牧抽着鼻子,“为什么你不会帮他再做一次?”

    杨越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杨越还存着稚气的脸,“我不可能一直在你们身边,等薛灿进城,也是我离开的时候。”

    “你要走?去哪里?”杨牧一把扯住杨越的手腕,生怕他顷刻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杨越心头暖暖,手足就是手足,就算分开再久,就算杨牧失去记忆,他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兄弟,到死都不会变。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杨越含着笑,“你才认识我多久,这就舍不得了?”

    杨牧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发起酸,“也没有多久,可是,好像一早就认识…小侯爷复国后,咱们可以一起做他的左膀右臂,有我杨牧作保,他一定会待你和兄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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