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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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的日常-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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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意的,一来博圣上欢心,二来太傅照样是他儿子苏衍。”
  “原来如此啊,高人高人啊……”
  底下朝臣如何议论,荀欢是一点听不清的,她只是自己心中嘀咕:苏抚这是吃错药了?
  再放眼寻去,荀欢并没有找到苏衍的身影,难道这老头子轴劲儿上来了,连自己儿子都锁起来了?
  一团混乱过后,苏抚又定定重复道,“老臣俯首百拜,恳请陛下封裴渊为太傅。”
  荀欢差点就脱口要准了苏抚的新提议,然而冷静了片刻后,她开始琢磨,这当中是否有诈?想到裴渊叮嘱过她,让她千万不能跟别人提及他还活着,荀欢便咳了咳,人小鬼大地厉声问道,“大胆苏抚!裴渊已死,你这样上疏提议,难道是在戏弄朕?!”
  苏抚颤巍巍地跪下,“老臣不敢,老臣斗胆启奏,裴渊并没有死。”
  这下更是满殿哗然了,部分朝臣又开始议论纷纷:
  “裴渊竟然没有死?!”
  “如果裴渊真的没死,太尉大人就更不该这么上疏了!”
  “谁知道太尉大人是怎么想的,我现在也迷糊的很!”
  荀欢也一时没了主意,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事实已被苏抚知道。她垂下目光,认真思索起来。如果按史书所说,裴渊是以太傅之位□□谗佞,那如果她不给他太傅之位呢?如果裴渊根本就不是太傅,接下来那些事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虽然情感上,她很希望在她停留在这儿的有限的时间内,可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裴渊,可理智上,却似乎觉得这样任性不应该。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朝堂上又多了许多别的声音。
  开始有朝臣站出来,也发声支持裴渊,甚至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出若干理由。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上疏提议命裴渊为太傅。这当中,有些人是裴家的故交,有些则是盲目跟着苏抚的意思行事。不管怎样,两方势力却莫名其妙地扭成了一股力量,且这力量要比之前提议苏衍的更加壮大。荀欢扶额长叹,心里是万般复杂。
  然而这时,苏抚太高声音,力压群臣,说道,“陛下,裴渊的确没有死,他此刻就在殿中!”
  什么?!荀欢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裴渊现在就立在殿中??
  人群也躁动起来,很快,裴渊就从朝臣队列的末尾,走上前来,深俯跪下对着秦翊行了大礼。
  “微臣裴渊,叩见圣上。”
  荀欢望着他,心里的鼓当当敲了起来,她颤抖着问道,“裴卿,你——怎么看?”
  裴渊恭敬回道,“臣不才,却愿效裴氏先人,效忠皇室,效忠陛下。”
  他只有寥寥数语,意思却无比清晰。荀欢不是傻子,她听得出,裴渊的意思是他愿意成为太傅。
  可为什么事情会如此蹊跷,就算裴渊想做太傅,苏抚也不该支持他啊。她原以为他想让裴渊回宫述职,会遭遇重重险阻,却想不到一切竟然如此水到渠成?
  沉思良久过后,她终于拍案,止住了殿上的这场闹剧。
  “列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了。只是朕圣意已决,且圣旨已经拟好存档,不能更改。王公公,宣旨吧——”她挥手示意,却在同时垂下了目光,她不敢迎上裴渊的注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公然地违背了裴渊的意思吧……
  苏衍不在场,苏抚只好替苏衍接了旨。
  于是,就如那片竹简背面朝上预示的那样,苏衍成为了太傅。
  又议了少许其他的事情后,早朝散去。众朝臣纷纷离殿,只有裴渊还立在原地。
  荀欢先众人一步退朝,此刻正躲在厚厚的帷幕之后,偷偷打量着裴渊的神色。若是换了平时,她一定会奔将上去,扑到他的怀里。可是此刻,她有些害怕了,因为她辜负了裴渊。
  望着裴渊有些淡漠的神情,她终于明白了那个词,咫尺天涯。

  太子尚小(25)

  当日午后,荀欢思前想后,还是将裴渊诏进宫中。
  日思夜想的人就立在自己面前,荀欢反倒局促了,她想等着裴渊先开口,裴渊却沉默不语。
  末了,她只好妥协,“师傅,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裴渊面不改色,像是没有走心,“陛下,请您以朕自称。微臣不再是太子太傅,陛下也莫要唤臣师傅了。”
  他的声音平淡中带着决绝,荀欢听得一阵心痛,“好,裴渊,朕都依你。”荀欢倒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朕将你诏来,是想着,苏衍已经进位太傅,太常卿位空缺,朕想将你任命太常。”
  太常乃九卿之首,对寻常人来说,已是无上殊荣。可裴渊对此依旧无动于衷,“微臣谨遵圣意。”他想要的是太傅之位,是一个可以撼动朝堂的席位,一个可以与苏抚一争高低的席位。他千算万算,以为一切都铺垫好了,却没想到紧要关头,是他倾心相付了五年之久的秦翊出了问题。
  是啊,天家无情,屠害忠良,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多情地相信秦翊会助他呢?
  望着裴渊眸色中的遥远,荀欢哽咽起来,“裴渊,你是要彻底与朕生分了么?”
  “微臣不敢。”
  一言不合,他竟就这样跪拜了下来,荀欢心中暗问,究竟是什么让裴渊变得如此难以接近了?曾经那个温柔的耐心的什么都不予计较的裴渊,哪里去了?
  斟酌了许久,荀欢才斗胆问道,“裴渊,你是怪朕那时候没有听你的话,擅闯了藏书阁,惊动了先皇?”
  这件事他只是听裴涯传话,裴渊从未提起,却没想到小皇帝心中也如明镜。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告诉秦翊,就是因为你擅闯藏书阁,才惹来秦徽痛下杀手,害死了裴涯?可是,即便没有当时太子的那场意外之祸,他和裴涯就能逃过秦徽的魔掌了么?天家想杀人,名正言顺也好,暗中刺杀也罢,哪一条路能是活路?
  见裴渊默言良久,荀欢大约确定了心中猜想,裴渊的确是记恨起她的过错了。
  这时候,裴渊缓缓回应,“陛下没有错,错在微臣。微臣就不该引陛下擅闯藏书阁,一切都是微臣的错。”现在的他,时常会怀疑自己的行为。如果那次父兄的忌日,他没有外出祭奠,就不会遇上处心积虑的擎坚。如果不是遇上擎坚,他也不会拿到藏书阁至密间的钥匙,也不会第一次听到父兄死因的真相。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还是追求现世安稳,做一个只愿付出赤诚真心的臣子。这样一步步的走来,没有回路,他是对,是错?
  思绪遐游的间隙,王公公进来通传,说太尉苏抚求见。荀欢见裴渊也无心继续留下,便先遣裴渊下去,单独迎见苏抚。
  苏抚此番前来,是想打算将苏衍被扣的事情告诉小皇帝。可他一进殿中,就跟正要外出的裴渊撞了正着。爱子心切,苏抚不由得心中一颤,生怕裴渊会怀疑起他的来历。
  给小皇帝请了安,苏抚跪了许久都不肯说话,他时常环顾,想确认裴渊确实是走远了。
  荀欢见苏抚神情游移,像有心事,便问,“苏爱卿,这是怎么了?何故欲言又止?”末了,她又补道,“这里没旁人,都被朕摒退了,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直觉告诉荀欢,苏抚必是为了裴渊一事而来。方才朝堂上苏抚的表现那么蹊跷,苏衍今日又迟迟不出现,而这一切又与裴渊突如其来的回朝同时发生。
  过了许久,苏抚才低声道,“老臣恳请陛下做主。”
  荀欢见这个老头的眼窝里都快溢出眼泪,她有些心疼了,连忙抬手,“爱卿快起来,你说,要朕做什么?”
  “陛下,犬子苏衍昨日未归,至今还未有出现……微臣肯定,是裴渊绑走了他……微臣今日朝堂所言,都出自无奈,有负陛下圣意,微臣请罪。”
  “什么?”荀欢惊震不已,不由得腾然起身,在苏抚面前踱来踱去,“你说裴渊绑了苏衍?”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昨晚裴渊不请自来,要挟老臣今日必要支持他成为太傅。陛下,请您明鉴,裴渊权欲熏心,觊觎太傅位,且不择手段,实在险恶!”
  “不——裴渊无缘无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荀欢不能相信,她慌乱地追问道,“苏大人,这当中可有什么原因?你不得隐瞒,须得全数讲给朕听!”
  苏抚长叹一口气,“老臣也想知道,犬子是如何惹了他?可是,老臣找不到原因啊!除了裴渊利欲蒙心,妄图把持朝政,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难道这就是性情大变后的裴渊?荀欢猛地摇摇头,她不能轻信苏抚,思索过后,她说,“苏卿,不如这样……”
  ……
  当晚,弦月如钩,一丝丝黑云于天幕游走,衬得这个夜格外阴森。
  苏抚在傍晚时候收到了裴渊的口信,让他独自到裴府见面。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依裴渊的要求,独自去了裴府。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依小皇帝的安排,派人到宫中送信去了。
  走进裴府,苏抚没有想到,昔日繁荣的府邸竟能落败到如此地步。思及过去一直与他在朝堂上争执的裴疏,他不免有些心生恻隐。
  裴渊于铜门后的阴影中隐现,他不言语,负手引着苏抚朝着内府走去。
  所有的烛灯都已撤下,府内漆黑一片,苏抚跟着裴渊,来到了一处焦黑变形的房舍跟前。
  “我儿在哪?”苏抚终于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问道。
  裴渊脚步不停,绕进房间,点燃了一旁伫立的戳灯,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太尉大人别急,令公子没有事,他就在裴府中。”裴渊甩了甩手上的火纸,丢在地上。
  “我已经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是陛下亲自驳回我的上疏,我如此尽力,你还想怎样?快放过我儿苏衍!”
  裴渊转过身,轻示一声,破败的内屋里,绕出了四个人。
  苏抚一看,只见苏衍正被两个夷胡人牢牢架着,动弹不得。
  “裴渊——裴渊——你竟敢勾结敌人!!”苏抚见状,气的浑身哆嗦。
  擎坚膀大腰圆,看到眼前衰老羸弱的苏抚,不禁指着苏抚大笑出来,“这就是你们东秦国的太尉大人?一把骨头?”
  “不许你这个蛮人嘲笑我爹!”苏衍激动起来,却依旧被按得死死的。他脸上沾了不少血迹,痒痒疼疼的,也擦不得。
  “大家都温和些,事情才好商量。”裴渊走到苏衍和苏抚的中间,左右望了望这对父子。
  苏衍又挣扎几下,“裴渊,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你这样,勾结外敌,实在太辜负陛下对你的偏爱了!”
  “太尉大人,最近夷胡与东秦局势再度紧张,如果大人肯在朝堂上劝谏陛下发兵,再由太尉大人亲自掌兵出征,在下就放过苏衍。”裴渊停顿下来,片刻过后,竟玩味一笑,“不过,大人必须要屡战屡败,丢盔卸甲,弃城抛池。否则,不只是苏衍,你的妻女和你的族人,都将遭受屠戮。”
  最后一句,裴渊说的斩钉截铁,字字生风。
  苏衍甚至被裴渊脸上绝情又邪魅的笑容吓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个弃国家大义于不顾的人,竟会是从前与他愉快共事的裴渊。
  “够了!”苏抚大喊一声,颤抖的身子摇摇欲坠,“是老身错了!老身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裴疏和裴济都没有错,错在先皇,他不该毒害忠良!”
  苏抚妥协下来,他希望能因此改变裴渊的想法。
  裴渊终于冷笑,“大人也记得你说过的话?可惜为时晚矣。我就是要你掌兵出征,屡战屡败,我要看看,究竟是你做得对,还是家父做的对!”
  “裴渊,圣上那么信任你,将你视作最亲近的人,你这样做良心何安?”面对脱胎换骨的裴渊,苏衍痛心疾首,他想,或许唯一有可能将裴渊唤回的,就是秦翊了。
  裴渊淡淡望向苏衍,直截了当地坦白,“我已经没有了良心。”
  “你——”苏衍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兄沉冤未昭,弟弟又遭遇不测,为求活路为雪此仇,我不得不亲手烧焦了弟弟……我早就没有了良心……”
  “师傅——”
  一声童音响起,裴渊怔了怔神,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在众人没有察觉中,荀欢已经带了许多护卫,将这个房间团团围住。裴渊的一番话,她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苏抚见小皇帝果然搬救兵来了,一时感怀,重重跪了下来。
  擎坚敏感地察觉到屋外围着许多护卫,见局势不妙,他也顾不得苏衍,跟着另两个夷胡人一同冲杀了出去。
  “师傅,”此时此刻,她只想这样唤他,“朕知道你心里苦。朕求你放下恨意,你父兄的事情,朕会为他们正名,将他们以国礼归葬东陵。你看这样可好?”
  “陛下,你不该来的——”裴渊后退了一步,捂住心口,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痛。
  五年的时光里,他教秦翊如何做人,如何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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