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下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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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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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斐一口一个棠弟说的极顺溜,旁人皆只以为是那个“堂”,脸色皆微微变了,看向挨揍的那个人时眼神里转而多了几分鄙夷。
  一旁气焰嚣张的男子面上一白,不可置信的吞了吞口水。自己一个富商的儿子,方才…把成相在京外的亲戚给调戏了?
  苏阆很快回过味来,扯着嘴角冲成斐笑了笑,抬头时眉毛突地一跳,正与远处手中端着冰盏急匆匆往自己这里来的苏二对上了眼,心道不妙,他若此时过来难保成斐不露馅,忙以眼色制止了他,朝成斐道:“堂兄说的是,我们这便回吧。”
  四周围观的人们很自觉的给两人让开了一条道儿。
  不明所以的苏二眼睁睁看着妹妹和成斐并肩走远,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含着的一口冰水咕咚咽了下去。
  。  。  。
  待拐出洛长街,路上灯火渐渐零星起来,人声亦少了许多,月色幽微,偶尔可闻夏夜虫鸣,窸窸窣窣。苏阆望了一会儿两人在路上拉出的颀长影子,道:“方才多谢公子解围。”
  成斐笑笑:“应当的,姑娘跟我客气什么。”
  苏阆脑子里蹦出前些日子他被自己毫不客气拷在树上的那一幕,微微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公子方才在众人眼前唤我堂弟,把自己牵扯了进去,若事情传到成相那里,回去不会受罚吧?”
  “道听途说之事多不可靠,家父向来不信,无妨。何况,”成斐转头看她,“你不就是叫阿棠么?”
  苏阆恍然,拍了下额头:“喔,好巧。”
  成斐含笑,眉目舒展:“阿棠,很好听的名字。”
  苏阆却没搭理这一茬儿,她的关注点向来在实际的问题上,是以本能的略过了成斐那一句轻轻的感慨,抬脸问他:“公子大晚上的跑到华月楼去,成相不会说么?”
  若是苏二敢自行深夜探访风月之地,回府一准儿得挨揍。
  且在她的印象里,成家这种书香门第,文臣世家,家规教养要比她们家那样式儿的不知严多少。
  成斐眉毛微不可察的挑了挑:“闲来无事,去吃些酒罢了,不会。”
  苏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并肩行至路口,苏阆停住步子,见成斐仍在往前走,不由惑然:“你是不是该拐弯了?我记得相府在西边。”
  成斐冲她招了招手,淡声道:“夜深了,先送你回去,我不急。”
  成斐立在她身前,月光洒在他的玉白长衫上,似蒙了一层霜色的寒纱,朦朦胧胧的,衬得他身上文雅之气更多了些。
  苏阆挠挠头发,她怎么觉得这话由她来说倒更合适。
  成斐继续往前头路上去,淡淡唤了一句:“苏姑娘?走吧。”
  苏阆哎了一声,旋即追了上去。
  成斐察觉到她跟上前,稍稍放慢了脚步,苏阆步子迈的大,没一会儿便到了他肩侧,习惯性的背着手踮起脚尖跳了两下,成斐眼底缓缓延上一点笑意,径直往将军府去了。
  府前挂着的灯笼投着黄幽幽的光,苏二叼着根狗尾巴草斜靠在门前,影子拉的老长,见到路上两个人并肩走过来,忍不住咧了咧嘴。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苏二瞥了苏阆一眼,又被她瞪了回来,干笑着直起身子冲成斐拱手见礼:“成公子,夜深露重,劳烦公子亲自送阿妹回来,苏城感激不尽。还请公子…”
  苏阆默然打断他:“二哥,你捋直了舌头再吱声吧。”
  苏二嘿然一笑:“这么晚了,相府这大老远的,要么我派人收拾了客房,公子住一晚再回去呗?”
  成斐回了礼,温声推辞:“不劳烦,在下这便回去了。”
  苏城赶忙朝门里招手:“抓紧的去备马车,送成公子回相府。”
  成斐似笑非笑,还未开口,一旁苏阆道:“公子务必乘车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他武功那么菜,还是成相的儿子,万一撞上北狄细作呢?穿的这样得体,长得那么好看,万一遇上劫财劫色的呢?
  成斐眉目舒展:“好。”
  马车轱辘声渐渐远了,苏二打了个呵欠,冲苏阆道:“别看啦,封叔还在里头等着呢,赶紧进去复命了。”
  苏阆赶忙收回眼,跳上台阶:“来了。”
  成斐挺能喝酒,且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能拘着,今夜一见,不由教她觉得此人变通且随和,和印象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成日拽酸词一板一眼的书生倒十分不同。先前她却错的无甚道理。
  苏阆暗中自省,与苏城一起进了房中。
  成斐回府后已然时近三更,黄管家见到他,忙迎了上去:“公子可回来了,老爷现在还没歇,这明儿还得上早朝呢,一天天熬着不行啊,公子快去劝劝吧。”
  老管家郁着眉毛碎碎念,成斐面上一顿,旋即往成相房中去了。
  成相是个对政务认真到几近苛求的官,办不完当天的事绝不歇息,执着的都有些刻板,年不至半百,已然两鬓花白,之前还好,然前些日子泓学院的事情又分到他身上,朝官除却休沐那天五更即要入宫候着,睡觉的时辰真是屈指可数了。下人们皆知劝不动,只能等成斐回来,今日却不知为何又这样晚。
  其实成斐他——也劝不动。不过幸而成相信得过他的能力。
  成斐推门而入,躬身行礼:“父亲。”
  成相微微抬了抬头:“回来了。”成斐上前看了眼成相手中案牍,道:“父亲先去歇息吧,没做完的儿子来处理便是,届时再交给父亲查检。”
  成家中人三代为相,俨然已成朝中储臣世家,何况成斐又是成家后辈中出类拔萃的苗子,处理个把政务自然不在话下。
  成相眼底皆是疲惫的倦意,听他如此说倒在意料之中,闭了闭眼,将手中公文放到案上:“好,你也莫累着。”
  。  。  。
  苏阆当夜四更才得以躺倒在榻上,却死活睡不着了,只能干瞪着眼直到天亮,荞荞端着水推门进来,看到苏阆眼下淡淡的一点黑眼圈,给予同情一瞥,苏阆束好头发,捧一把凉水往脸上拍了拍,问道:“二哥起来了没?”
  荞荞摊手:“阿雨去叫来着,他说要睡死在床上。”
  苏阆眼角抽了抽,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外头天色:“唔,是个阴天,今儿应该不会太热。”
  荞荞笑嘻嘻的凑到她跟前:“是啦,快要凉快起来了,我可盼着秋狝的日子赶紧到,届时小姐多猎些野味回来。”苏阆拍拍小丫头的肩膀:“还能少的了你的?”
  荞荞嘿嘿笑了两声,扬手指了指窗外繁花将尽的海棠,苏阆挑眉,径直出门走到树下,才发现枝上已然长出了青圆的小果子,不过花簇才败,果子只有小指甲盖儿般大小,身上还挂着晨露,一颗颗垂在枝头,煞是可爱。
  诶,不知道卫凌家的海棠结了没有,那么多名种,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晓得结出来的果子是不是一个味儿。
  苏阆松开树枝,拍了拍被露水沾湿的手,抬眼却看见前头路上一个人踢着石头朝这里走过来。
  嘿,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迎上去笑道:“卫凌,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
  卫少没抬眼,噗一声将脚下石子踢得老远,苏阆才发现面前人脸色有些发黑,不觉惑然,片刻,才听他闷声道:“苏伯下朝,和我父亲一道回了府上。”
  苏阆不明所以:“然后?”
  卫凌顿了顿,眉毛纠结:“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苏阆扬了扬眉:“你们家做早膳的厨子比较吸引人?”话音未落,卫凌辨不清喜怒的声音蓦然追了上来:“我爹在朝上把人给踹了。”
  苏阆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掏了掏耳朵:“啥?”
  卫凌喟然:“他自己也被踢了一脚,现在还未消气,朝上乱成一团,圣上立时退朝,才没把事态扩大,苏伯放心不下,与他一同回府了,我劝不动,就到你这儿来避避难。”
  一席话说的苏阆有些发懵:“怎么会这样?”
  

    
第13章 秋狝
  卫凌冷哼一声道:“老爷子弹劾户部的李大人卖官鬻爵,聚钱敛财,就是那个叫李均的,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鸟,长得脑满肠肥。”
  苏阆想了想:“啊,我也见过,一颗脑袋得赶你两个大。”她顿了顿,“然后呢?”
  卫凌顺一顺气:“卖官鬻爵是大罪,他当然不认,申平伯也出来说话,指责父亲无据构陷,血口喷人,申平伯后头是谁?满朝上下心知肚明的,当时就乱了,几个官员两边站,越说越厉害,何况李均还不知收敛,气焰嚣张,”他叹道,“我父亲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忍够了。动嘴不成…就动了脚。”
  苏阆并不了解朝中之事,但她晓得御史老爷子虽然是个烈性子的老臣,却断然不会做无凭无据的事,何况她的舅父戚覃…
  她叉了会儿腰,片刻才道:“踹一踹疏通身心,我觉得挺好。”
  卫凌瞥了她一眼:“父亲回去就把朝靴扔了。”
  苏阆甩手:“扔了就扔了,沾一鞋底的油,多膈应人不是。”
  卫凌眉毛扬了扬,脸色缓和下来,手也跟着她往腰上一叉:“可惜,靴子上镶着好大一块玉呢。”
  苏阆将方才因走路搭到肩上的头发甩到背后,道:“皇上怎么说?”
  “不知道,皇上应还好,然御前失仪,怎么着也得思过几天。”卫凌话锋一转,“关键是还有戚侯爷和太后压着。”
  苏阆鼻子里轻轻一哼:“思过就当休沐过罢,李均不是也上脚了,怕什么。”太后姨母是个没主意的,只知一味依赖戚覃,然从小皇帝暗中经营佐枢的作为来看,他绝非是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是缺少一个发作出来的当口,结果偏向哪边,还未可知。
  她脑子里灵光突的一闪,看向面色微沉的卫凌:“卫叔虽说性子急了些,何至于如此失了分寸,在朝堂上大打出手?”
  卫凌稍一迟疑,抬手蹭蹭下巴,轻轻嘶了一声。
  。  。  。
  焚香炉两端的龙口里袅袅冒出烟雾,殿中只偶尔响起几下纸张翻动的声响,成斐坐在下首,神色平静,手中笔毫在卷上蜿蜒游。走,不时去蘸砚台中研好的鲜红朱砂。
  殿中愈加静谧,依稀可闻刻漏发出的窸窣声,良久,案后的人直起身,合上手中奏折,啪嗒一响。
  成斐早已停了笔,见江涵抬起头来,旋即起身将晾在小桌上的画递给他。
  画上女子栩栩如生,身段窈窕,姿容姝艳,似夏日榴花簇满,热烈红裙衬的腰段和四肢愈加白腻柔软。
  江涵扫了一眼,笑道:“成卿画工越发进益了。”
  成斐淡道:“陛下谬赞。”
  江涵的目光复旋到画中女子身上,最后停留在她的锁骨处,眼角多了几分兴味,指着那里道:“连痣都一个不落的点了出来,可见成卿观察的多么细致。”
  成斐笑了:“陛下自己的旨意,到头来还要取笑臣看的太仔细,什么道理?”江涵嘿然,将画卷起:“不过是一个疆外舞姬,人们觉得好看也就图个新鲜罢了,并不及陈中女子,何况还不安全,你若愿意,朕赏你几个出挑的侍女,你带回去便是。”
  成斐咳了两声:“不敢,陛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江涵哈哈笑道:“朕玩笑两句罢了,”他面上笑意不减,却话锋一转,声音微微沉了沉,“今日朝上的事,你怎么看?”
  成斐神色无波无折,只道:“卫大夫本职之责,性情所致。”
  江涵负手踱到案前:“就这些?”
  成斐站在座椅旁,眉目清朗:“卫大夫遵上尽忠,只是免不了日夜操劳,休养几日也是应该的。”
  江涵一时结舌,举起一根手指头,须臾指着他道:“就你眼毒。”成斐含笑,温然不语。
  江涵甩袖回到案后坐下。朝臣都动起手来了,固然丢人了些,然则一能试探大臣们的偏向,二能名正言顺的去查,且动静闹得大,即便戚覃要拉着太后给他施压,也不能说什么。
  他抬首看着他:“朕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成斐应声:“谁?”江涵手指嗒的往案角一敲:“佐枢长,封策。”
  小皇帝旨意下的很利索,卫大夫踹完李均,扔了朝靴,痛痛快快去闭门思过了,至于别的处罚,圣上英明的表示,将事情查清楚再说。
  卫大夫将门出身人高力大,李均却肥肠满肚大腹便便,虽是一脚换一脚,实则谁吃亏?反正他觉得不是自己。
  苏嵃断言,卫老爷子是最能得罪人,也最不怕得罪人的官。
  在一旁听老爹絮叨的苏阆肃然起敬,看向卫凌的眼神里还多了几分惋惜,苏嵃默默然,心道姓卫的年轻时也是个贫嘴,嘴上却说:“阿凌亦很有几分你爹的风骨,是个是非分明的孩子。”
  卫凌推辞着不敢当,看向苏阆时眉梢却欢快的扬了扬。
  苏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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