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下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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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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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中还留着几个苏家军的兵士,听到帐门边的动静,都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登时皆浮现出了一层厌恶而愤恨的神色。
  其中一个冷笑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足智多谋的徐军师么。”
  徐漮闻声抬头,看见几个兵士都朝自己这里走了过来,心知不妙,本能的用手撑着地面往外缩,退路却被身后的岑帆挡住了,哪里出的去,不由惊恐起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苏阆可没允许你们动我!”
  岑帆横眉立竖,抬腿冲他便是一脚:“仔细着你的嘴!我们副尉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岑帆那一下不轻,徐漮直接被踹的往帐子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脖子着地时咔嚓一下,生生撞歪了,反身坐在地上时还拧着脑袋,没能直的起来,整个人缩在那里就显得更加猥琐滑稽,嘴上却还不消停:“你们这是合伙欺弱…我要告给你们副尉!”
  岑帆将手一扬,几个兵士便围了过去,徐漮见他们不为所动,反而越靠越近,两腿都有些打颤,手肘撑着地往后蹭,却听岑帆抬眉道:“欺弱?老子今天欺定了,怎么着?副尉不屑和你动手,老子却咽不下这口气!”他将手一扬,“兄弟们,揍他!”
  话音未消,徐漮还被他突然抬高的声音砸的发懵,拳头已经雨点般落在了他身上脸上。
  兵士们早就对他恨得牙痒痒了,现下心里憋了许久的闷气一时发出来,更是拳拳到肉,没一会儿徐漮的面皮便红肿了起来,身上也被锤的青紫斑斑,双耳轰轰直鸣,缩在地上连连打滚告饶,哪里顶用,又挨了好几脚,只觉鼻梁一酸,鼻血便糊了一脸,胸腔里也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嗬嗬之声,岑帆这才住手:“行了,别把他打死,沾上这条烂命心里都膈应!”
  众人方散开,再看徐漮,下巴上全是血泥,整张脸又红又肿,脖子还歪着,身子蜷成一团缩在地上,原本白色的长袍也早已脏的不成样子,皱皱巴巴裹在身上,狼狈不堪,趴在那里呼呼喘气,活像知半死不活的泥猴,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人五人六的样子,众人才冷笑两声,垂手撤开了几步,其中一个忽而道:“这厮贼精,可别教他跑了,拿索儿捆上,塞角里去!”
  话音才落,帐子突然被撩开,清凌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去操练,凑在这里做什么呢?”
  众人恍然回头,才见苏阆不知什么时候寻了过来,抱着胳膊瞧着他们。
  岑帆讪讪憨笑了两声:“副尉怎么来了,我们正要去呢,先活动了活动筋骨。”
  苏阆上前,扫了一眼地上抖个不停的徐漮,帐中气氛瞬间便凝固了下去。
  众人心下惴惴间,苏阆却只挑了挑眉,抱着剑转身往外走去了,抛下一句:“留下一个人看着他,其他人赶紧来。”
  

    
第67章 
  北狄那边上一仗才胜了陈军; 彻夜的宴饮初歇,营道里篝火未熄,中间忽而略过一道人影; 往中军帐的方向去了。
  大帐中飘着酒香; 中间的鼎中热汽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里头还滚着羊骨。
  呼衍朗察觉到有人来,放下了酒杯; 往帐门的方向望去; 探子撩帐进来; 径直走到他案下,抱拳屈膝道:“少将军,陈军已经撤离。”
  呼衍朗眉梢一扬; 眼中旋即漫上一层势在必得的笑意:“司马到底弃了开河?很好。”
  大军都被逼的撤了,开河现下兵力空虚,狄军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北境撕开,只要拿下这个军功; 他还怕不能得王上青眼,在氏族里翻身么?
  冥想间,案前探子看着他脸上神情; 又唤了一句:“少将军。”
  呼衍朗抬起眼:“说。”
  探子道:“陈军虽然已经撤走了,开河却好像还有兵守着,白日里在城墙上,看见了那个女将的身影。”
  呼衍朗轻笑:“自然还是有些边境本来的驻军的; 不足为虑,只是…”他眸色渐深,微微沉吟,“女将,苏阆?”
  探子应声:“除了她,应当没别人了。”
  呼衍朗双目微眯:“难不成,苏家军留在这儿了?”
  陈军都走了,他们那点子人留下来等死么,她倒有胆色。
  呼衍朗唇角微折,早晨的帐中不甚明亮,案边烛火将灭未灭,在他眉宇间投下恍惚的影子,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道:“待过几日大军休整好,本将亲自领兵参战,势必一举拿下开河。”
  他抬眼:“我会起笔一封战书,你派使送进开河中去。”
  探子垂首应过,而后起身退了出去。
  呼衍朗拈起酒杯,放在鼻息前摇了摇,眼中闪出一点兴味的光。
  倘若能与苏阆对战,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呢。
  。 。 。
  京中朔风将起,成斐一路疾驰至宫门前,翻身下马,验过令牌后,匆匆往甘露殿而去。
  江涵才用完早膳不久,此刻应正在殿中批阅奏折,成斐行至殿前,才要托内监进去通报,守在外头的陈中官却道:“侍郎现下还不方便进去,皇上和戚侯爷正在里头议事呢,且等等吧。”
  成斐被挡在外头,望着紧闭的殿门,攥着竹筒的手无声收紧了,却不得不应了声好。
  日头一点点高了起来,四周却也被风吹的一丝暖意都没有,成斐站在阶前,官服的袍袖被朔风扬的一卷一卷,衣摆也鼓动不定,他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眉目间也似结了一层冰,神色从所未有的凝重,甚至还有些焦色。
  陈中官见他站在风口上而恍若未觉,上前提醒了一句:“侍郎,您往这儿挪一挪吧,那风大,别吹着了。”
  成斐仍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殿门上,双耳间灌的全是冷风刮过的呼啸声,陈中官见他不应,又唤了一句:“侍郎?”
  他微怔,手指一收,竹筒口的边缘上有个斜刺便扎进了肉里,被指尖锐利的痛感生生拉回了神思,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殿中远不及外面亮堂,却好像照亮了他的眼睛,成斐几乎已经忘了襄南候在里头,抬步便要进去,正和他打了个照面。
  两人堪堪对视,不过一瞬,成斐已经将神色敛起,按捺住心中焦虑,朝他行了个礼:“侯爷。”
  戚覃下巴微抬,打量着他的脸,淡淡嗯了一声:“侍郎也是应召而来?”
  成斐微一欠身:“并非,是下官有事要求见皇上。”
  戚覃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想是礼部事忙,”他眼睛越过成斐的手指,落在那点竹绿的颜色上,“侍郎拿的什么?”
  成斐微顿,不动声色的垂下了手:“平日里拿着把玩的一点小东西罢了,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什。”
  戚覃兴味的扬了扬眉:“哦?能得侍郎青眼日日把玩的,那想必是宝贝,可否给本侯一观?”
  官服袍袖宽大,成斐垂手,指尖便拢在了袖里,稍稍往后一撤,戚覃却上前一步:“难道侍郎舍不得?放心,本侯虽身无长物,但绝对不夺人所好,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珍玩,看一看便还你,”他略一倾身,“怎么,不方便?”
  成斐微微含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倒没的叫侯爷笑话。”他说着,掩在袖中的手往里头一拢,取出一样物件,递到了戚覃面前。
  手指打开,戚覃定睛去瞧,却见不过是一支翠竹削成的短笛,静静躺在他手心。
  成斐道:“今年春日里顺手所做,侯爷若喜欢,便送给侯爷了,还望不嫌。”
  戚覃眸色微沉,没有接过,只道:“君子之礼乐射御书数,侍郎果然样样精通,本侯怎么好拿侍郎的东西,再会。”言罢转身离去。
  成斐心下一松,折身进了殿中。
  江涵坐在案后,隔着袅袅的香雾看见成斐,有些意外:“成卿怎么来了?”
  成斐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的急,都忘了先着中官通报,幸而他们二人并不真的在意这个,只走到案前,行过拜礼,将方才置于袖中的竹筒取出,交予江涵:“皇上看看这个。”
  江涵听出了他声音中努力压制的焦灼意味,扬手屏退了左右,拨开竹筒,将信取了出来,眼睛扫过纸上行行血字,脸色骤变:“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近来都没有新的战报入京,这封血书是怎么回事?
  “王军出征后,臣与阿棠一直在用灰鸽传信,才接到了它。”
  江涵脸色微沉,定声道:“你莫急,还不能确定此书是否可信,莫急…”
  “是真的。”
  成斐上前,指上纸张右下角处的一个记号,声色沉沉:“苏家军每个兵士都配备一枚小印,为的就是传书时验明身份,那个章的样式臣见过,现下就盖在这里。”
  他抬眼,手紧紧攥了起来:“陛下,倘真如信中所说,王军撤入川城,开河只有寥寥数千兵士镇守,苏家军孤立无援,狄军随时就可以占领开河,攻陷北境,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以北狄之暴虐,一旦城池被夺,城中百姓驻军的性命,只怕皆不可保。”
  还有…阿棠。
  她选择率孤军留在开河,可是抱了一死的决心?
  成斐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一只手狠狠攫住了,直攥的他要喘不上气来。
  江涵的眼睛落在那张纸上,其上血迹早已干涸,带的纸都皱了起来,字迹也颇潦草,像是赶时写就,虽只有寥寥几行,其间的迫切之意却几近溢出,越复看下去,越是让人揪心。
  殿中一分分沉寂了下去,良久,江涵手指一松,那张纸便飘飘忽忽落回了案上,嗓音却沉的似要结冰:“司马尹,他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
  公侯之间势力盘根错节,同气连枝,他们便有恃无恐了吗。
  成斐看着案上那封信,眼底墨色翻滚,忽而撩袍拜倒,闭眼沉声:“臣请命领兵,前往开河,破此危机,还望皇上准允。”
  江涵眸色一震,几乎是本能的驳回了:“你可知道现下朝中公侯贵族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若走了,安知他们会趁着这个空子对你做什么?不可以。”
  成斐的手触着冰凉地砖:“臣知道,但请皇上听臣一言,现下北境战事危急,苏将在湳城迟迟不归,具体情境尚不得而知,司马弃城擅撤;绝不能由其继续担任首将,带累王军,皇上若再行选将,少不得一番周章,可以现下情形,拖延一刻开河便有溃败的可能,着实等不得,臣不敢自比张公,然若论谋策帷帐,臣却还有几分把握,愿领军令状,还望皇上成全。”
  成斐说完,缓缓睁开眼,恳切沉声:“当然,臣也有私心,臣想,守着阿棠。”
  江涵望着他,不知如何言语。
  成斐说的没错,消息来得猝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费心选将,于公于私,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且只有他,能公私不误。
  可到底,成斐也只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啊。
  在京中,他还能以一顶数,可去了北境,这里的事,便是真的不得不空下了。
  朝中正在风云涌动的当口,自己也已经应接不暇了。
  良久,江涵艰难道:“成卿,你起来。”
  案前渥丹的官服没有动弹,像是定住了一般。
  江涵闭眼,稳住纷乱的情绪,终于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好,朕现在就写手谕,着你领八千骑兵,前往北境,接替司马。”
  成斐身形一顿,旋即再次俯身:“臣,多谢皇上。”
  江涵深深呼吸了一口:“成卿快快平身罢,莫要再折煞朕。”
  成斐眉间焦色消散些许,应声站了起来。
  江涵对上他墨色的眸子,手上捞过一副空白的黄绫,指尖顿了顿,触及到他眉目间的压抑神色,将心一横,提笔蘸墨,殿中再无人声,只能听见笔尖扫过的沙沙轻响,不过多时,江涵停笔,在其上加盖了御玺。
  成斐伸手去接,一下却没能拿的过来,江涵的手还拽着另一端,没有放开。
  沉静的殿中,两人身形停驻,香雾兀自袅袅升腾了半晌,江涵才松了力气,任那抹明黄完全落到了对面。
  成斐将其收好,朝他再拜告退,江涵微微颔首,成斐点头,转身朝殿外走去。
  就要抬手去拉殿门时,身后突然响起江涵的一声:“阿斐。”
  成斐身形顿住,应声转身,隔着空旷的大殿,与他遥遥相对。
  江涵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若真的走了,朕可能,保不住你。”
  成斐瞧着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声音用力放的和缓:“皇上不必担心,将来泓学院还会出很多得力的臣子。”
  江涵身形一僵,须臾,才沉声应道:“是,若论君臣,朕还会有别的臣子,可论夫妻,你只有阿棠。”他闭眼,“去吧,保重。”
  

    
第68章 
  天色擦黑时; 北狄的战书送至了开河营中。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苏阆接了战书; 便着人将其送了出去。
  营房中才掌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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