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把大牛角梳给谁买的？”霸翎翎见她用丝绒布包裹。
“师父啊，免得叫我还银子嘿嘿。”
霸翎翎无奈一叹，又问道，“师父似乎对你特别好，莫非你那假柔弱的外表真弱智的内在也征服了师父？”
初小药紧抿着唇，摇摇头，“没对我多好，也许师父正是看出我又傻又笨……可怜我。”
“希望如此，我是怕你禁不起打击。”
“此话何解？”
霸翎翎抿了口茶，道，“那日我在后山练剑，无意间听到师父与某人的对话，师父询问那人是否查到他娘子的消息。听那意思，好似是离家出走了？等我再想看清对方容貌之时，那人已化作一股烟雾离开了。”
初小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了声，继续给大牛角梳打包装。
“喂。你就不好奇师父的娘子乃何方神圣？”
“师父是大神，想查应该就查得到。”
“也对，有机会查查看。”
初小药歪头看向霸翎翎，“你为何如此关心师父的私人问题？”
“好奇不行么？睡觉。”
油灯说熄灭便熄灭，初小药坐在黑暗之中，抚了抚唇瓣，心里怪怪的。
☆、第二十六章
52、衰命书生（七）
等待三日，终于等到皇上出行的日子。
霸翎翎与初小药头戴斗笠、乔装打扮，悄然跟上浩浩荡荡的皇家侍卫队。
沿途，遇到不少拦截御驾冒死告御状的百姓，但是连皇上的影子还未看到，便在刑部官员的指挥下扫清路障。
若不是初小药亲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高官竟敢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将无辜的状告者直接拖入胡同各种施暴？！
“不行，我一定要把官员的种种恶行告诉当朝皇上！简直无法无天！”
“昏君手下出贪官，等见到皇帝本人再议不迟。”
初小药忽然看到熟人，忙指过去，“那个捕快！我认识他，在嘉圣寺执行任务之时，我险些被拖去斩首。后来他发现冤枉了我，又当场放了。”
“哦？那便证明此人……”
“刚正不阿对不对？！”
“同情弱者。”
“……”初小药朝她背影吐吐舌头，“我去找他搭个话？问问皇上出行的具体方位？”
“去吧，不过小心点，见事态不妙赶紧撤。”
初小药应了声，溜边跑到护卫大军前方，挤在人群中随百姓一起大声欢呼。
捕快的眼神向来好使，“小尼姑？你怎来京城了？”
“啊？呀！原来是捕快哥哦。我还俗了，来京城见见世面。”
捕快应了声，见人潮涌动，将她稍微拉出一些，“此刻不便多聊，等我回来之后吧，你若还在京城我请你吃饭。我姓李。”
这话题开得好，初小药不失时机追问，“你要去何处，几日回来？”
李捕快附耳道，“东郊皇家狩猎场，大概八、九日吧。”
“哦……那你快去忙吧，等你回来去衙门找你玩。”初小药朝他挥挥手，赶忙跑去向霸翎翎通风报信。
霸翎翎打个响指，走！快一步进入皇家狩猎场守株待兔！
“可是咱们怎么混进去又不被发现呢？”
“笨死，你是哪种妖？”
“我是鹿……哦懂了！”
初小药鼓掌大笑，等等，不对哇，梅花鹿进了狩猎场不就成了待宰羔羊？！
“初小药，你先吃两颗补血丸之类的补充着。”
“…………”果然不出所料！霸翎翎要让她去当箭靶呜呜。
………………
一个时辰之后，她们来到狩猎场外围的偏僻之地。霸翎翎将状纸绑在初小药的小腿上，随后跃入栅栏，落地之时已化身梅花鹿。
初小药嘟着嘴爬了进去，变成梅花鹿跟在霸翎翎身旁。
伪装术天衣无缝，巡逻队穿梭游走，没人会发现这两只鹿是姑娘。╮（╯_╰）╭
“这里的青草好嫩。”初小药低头忙吃。
霸翎翎抬起后腿踹她屁股一脚，使用只有鹿妖能听懂的语言轻声交谈，“一会不必真的中箭，箭尖擦身而过之时，你便直接躺倒假死，然后我就冲上去把皇帝的坐骑撞翻，你趁机往皮毛上洒些其他的动物血作掩护。皇帝一旦摔落马下，必然会有大批官兵对我围追堵截，就在这时，你要想办法让皇帝看到捆在你腿上的状纸。听懂否？”
53、衰命书生（八）
初小药怔怔点头，原来霸翎翎所肩负的职责才要经历真正的枪林弹雨。
“方才误会你了，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总在照顾我。”她感到很惭愧。
“嗯？对了还忘了提醒你，来此处捕猎的皆是王公贵族，因此为了保证这些贵人的人身安全，在捕到猎物之后，侍卫会率先走过来砍上几刀。”
“？！”……当她没说！
大致过去一个时辰，皇家护卫队大张旗鼓抵达狩猎场。在皇帝猎逐之前，侍卫们会为皇帝制造“丰富多彩”的捕猎环境，先将鸟兽赶往同一片区域，再把狮子老虎等猛禽轰赶到另一片区域，以免惊扰圣驾。
初小药无限鄙视，这样整还叫猎逐吗？
马蹄声声，铁蹄飞扬。
霸翎翎遥望远方，发现皇帝正与一行骑射兵向侧面进发。皇帝身披龙袍战甲，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天庭饱满一脸福相。
“我们先过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最好只剩下皇帝一人再行动。”霸翎翎道。
初小药应了声，跟随霸翎翎穿越密林，来到聚集真正梅花鹿群的方位。
进入优哉游哉的鹿群，霸翎翎前腿跺地，用鹿语拉响警报，“快跑，皇帝老儿杀过来了！”
此话一出，梅花鹿个个慌张抬头，继而奔入树丛躲避。
初小药则使用不太熟练的羚羊语朝羚羊发出同样的警告。
一时间，猎场大乱，会爬树的上树，会挖坑儿的钻地，会跑会跳的四散逃窜，那场面仿佛动物们预感到即将爆发一场自然灾害。
狩猎场士兵与饲养员大眼瞪小眼，今日怎么回事？
想归想，但是谁都不敢破坏皇上的雅兴，所以唯有手忙脚乱继续轰赶动物聚拢。
“不必忙了，朕就喜欢这般混乱，这才叫猎逐。”皇上命侍卫罢手，又指挥骑射兵与官员分开行动，“各自玩乐，看谁战果硕硕！”
“祝吾皇旗开得胜！——”
皇帝扬起马鞭，手持弓箭驰骋开来。
“没想到这位胖皇帝伸手还挺敏捷的。”初小药小声评判。
“不足为奇，本朝统治者的祖先乃是骑射民族，此刻他只身一人，我们追他去。”
初小药开始肝颤儿，皇帝老儿会不会百发百中啊！
这时，皇帝发现一头正在跑动中的羚羊，双腿夹紧马鞍，坐直起身拉弓上弦。
出箭毫不迟疑，初小药眯眼望去，哎呦阿弥陀佛，箭射偏了，落在羚羊身旁。
马蹄声令羚羊警觉，想再射第二箭已然跑得无影无踪。
皇帝喟叹，趁四下无人之际，急忙揉了揉眼睛，近日来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不过，朝野上下并不知他患上眼疾。
正沮丧，只见一头梅花鹿漫步而来，他立刻拉弓，待看清是一只雌鹿之后，又收起了弓。
“皇帝为何不理我？”初小药疑惑。
“他似乎在寻找雄鹿，男人嘛。”霸翎翎朝初小药使个眼色，“还不快去？”
“……”初小药返回树林，俄顷，又以雄鹿的姿态走出来。
皇帝望向前方，喃喃自语，“倘若未看错的话，乃是一只独角残废鹿？”
初小药龇牙，你才残废，你全朝都残废！
☆、第二十七章
54、衰命书生（九）
皇帝似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终于再次拉弓，全神贯注瞄准鹿头的位置。
初小药紧闭双眼，快速咀嚼口中的止血丸，只听“嗖——啪——”，射偏。
皇帝见梅花鹿未逃窜，急忙再拉弓，嗖啪，又射偏。
二五眼？初小药琢磨着，扭着小尾巴挪步，靠近点可能就能打中了吧？
然而，连续射出的四根箭羽仍是落在东南西北。
“这鹿为何不跑？莫非还耳背？”皇帝讷讷道。
初小药嘴角狂抽，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怎料！……是你聋哑傻笨好么！
霸翎翎藏在树后，气急败坏道，“初小药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就不会主动撞上他的箭？！”
“…………”从未听过这么不合理的计策！
好吧，既然皇帝口歪眼斜，她也只能“飞鹿扑箭”了。
不过，这不动声色地撞上箭尖也是门技术，动作太大非给皇帝老儿吓傻了不可。
于是乎，初小药开始在皇帝的马前横向慢跑，而皇帝渐渐感觉这头鹿有点呆，所以不在谨小慎微，明目张胆地射击“移动靶”。
可是，他仍旧是箭箭虚发。
初小药无奈，每每迂回一圈便靠他更近一步，一直在协助皇帝射杀成功。
半个时辰匆匆而逝，霸翎翎打个哈欠，“快点的啊！”
“我都快贴上他的坐骑了！他还射不中我又什么办法呜呜。”初小药基本对皇帝的骑射技术绝望了。
忍无可无需再忍，初小药趁皇帝老儿低头拉弓之际，叼起一根落在草坪上的箭，含住箭尖，紧紧咬阖牙齿，直挺挺倒在地上。
倘若问她怎么死的，那一定是烦死的！
“唉？朕何时射中它的？”
在旁等了许久，迷瞪一小觉的传令官听到鹿鸣声，终于等到报喜之时！
“恭喜皇上射杀威武雄壮雄鹿一头，吾皇好身手！”
霸翎翎翻白眼，这是哄孩子玩呢吧？！
众官员上前道喜，皇帝却忽忽不乐，他跃下马，命众人原地歹命，自行漫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初小药抬起绑有状纸的那条腿疯狂抽搐。
即便如此，皇帝居然仍未注意到？！
霸翎翎早就看出皇帝眼神不济，以雌鹿的姿态走到初小药身旁，叼起状纸，往皇帝手里塞，这回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了吧？！
“有猛禽靠近吾皇！”骑射手齐刷刷拉弓。
皇帝则扬手制止，从硬纸筒中道出一卷宣纸，这眼疾有一特点，远距离肯定看不清，贴在眼前看东西还是清晰可见的。
阅卷完毕，皇帝思忖片刻，抚了抚霸翎翎的鹿头，竟无聊到与梅花鹿聊大天，“朕方才猎杀的雄鹿可是你夫君？”
霸翎翎面无表情的看向皇帝，倘若那是她的夫君她会自刎以谢天下！
皇帝又走到初小药身旁，初小药为避免露出破绽使劲咬住箭尖，皇帝则蹲下身，卯足力气从鹿嘴中拔出箭羽，见箭头上并未沾染血迹，想到那封状纸，他意味深长地笑道，“辛苦了。”
不等她们弄明白怎回事，皇帝怒然起身。
“起驾回宫！传李梁殿前觐见！”
55、衰命书生（十）
其实，这位皇帝已决定退位让贤，不过在退位之前还需在做一件大事，那便是整治贪墨之风。
但无奈的是，官官相护无法真正洞察百姓疾苦。即使是微服私访宫中也自会有人通风报信，皇帝深知，所看到的民风民情不过是官员们制造的假象。因此，李梁的状纸就像一根掀起惊涛骇浪的导火索，只要开了好头，那便是地动山摇一发不可收拾。
…………
自从皇上回宫之后，连夜提审牢狱中的李梁。霎时间，朝野之中进入空前绝后的大整顿时期，贪官接二连三落马，拂过皇城内外的春风变得沁人心脾。
再次见到李梁时，他已摇身一变成为本朝三品大官礼部侍郎，专门负责管理科考、礼仪、教育等重要事宜。
“书生快起来，你怎还跪下了？！”初小药赶忙搀扶。
李梁一袭华丽官服，眼中含泪，磕头谢恩，“倘若没有两位神仙姐姐相助，李某不过是万千冤死鬼中微不足道的一人。”
初小药笑眯眯地扶他起身，“那就尽你所能帮助百姓吧，未来的路还很长，莫忘初心。”
“谢初姑娘教诲，吾皇圣明，李梁定效犬马之劳！”他灿烂地笑了。
“哦还有！有一位八品捕快，姓李，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曾缉拿过一名采花大盗，他为此次递送状纸之事立下汗马功劳，为人正直可以重用。”
“好！我回去查查此人，将他调到礼部升官加爵。”
初小药满意点头，“那你多保重，我和翎翎还有其他任务。”
李梁深鞠躬恭送，金色阳光普照大地，守得乌云见明月，祝初小药与霸翎翎一路顺风。
…………
霸翎翎边走边打开写有“移物术”的卷轴。
咒语的第一句悠悠地浮现而出。
她对着初小药默默念咒，只见初小药的发辫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但很快又垂落回去。
反复念咒，翘起来，垂下去。
“哈哈哈好玩。”霸翎翎抚掌。
“……”初小药真心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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