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十七躺在自己冰冷的床铺孤枕难眠,想着几日之前夜夜环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安然入睡,他甚至起了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了她的话,直接拒了那副统领的军令……
十七的这种念头直到在这绥阳待了半月之后,才慢慢开始改变。
便是有一日他带着一队小兵,扛着工具同往常一样往修缮的地方走。路上迎面跑来一个不足他膝高的小儿,在十七跟前顿足,仰面,呆呆地望着他。
那小儿瞧上去不过四五岁,头上扎着小辫,身上穿的是县城里最常见的那种粗棉袄子。见这小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十七感到有些讶异,十七确信自己从前应该从未见过他。
正困惑之际,那小儿忽然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还没长齐的八颗小牙。
十七愣了下。
“你就是帮咱们县修了水坝的军哥哥!我娘跟我说你是大英雄,大英雄哥哥,我也要同你一样,长大以后也变成大英雄!”
小儿的声音脆生生的,稚嫩的一张小脸上满满都是对他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喜爱。
十七内心触动,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弯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这小儿的头。
便也是从那日开始,十七还是如往常一样早出晚归地帮着修缮大桥。可是在完成军令之余,他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他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想到那日那个小男孩看向自己的眼神,他仿佛已经渐渐忘记了刚来到这里时的那一点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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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雪,锦绣阁的琉璃瓦上结了厚重的一层霜。
入了二月,再过两天便是小年。今日府中格外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
按照宫中的惯例,每年这个时候内务府便会分拨一批饷银给宫里下人们添置过年的新衣。府里的下人领了饷银和崭新的冬裳,走路都比平日高兴轻快许多。
此时赵清颜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许是身子骨原本就纤细的缘故,现下穿着一件凌云花纹广袖深衣,衣料宽松,乍一看小腹依旧平坦无异。
而过了刚刚怀上身子的那半月,现下赵清颜已经没有那么严重的妊辰反应了,每日三餐倒也还算是规律。
屋外依旧飘着连绵的小雪,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融一片。便是如此,杏桃仍是不放心地止不住在自家主子跟前絮叨:
“公主你现下身子重,外面天又冷,没事便不要四处走动了。若是需要什么便和奴婢说,奴婢都去给你拿过来。”
杏桃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方才主子趁着自己没注意,竟是一个人走出去连披风都不穿,便去花园里赏雪去了。
当时杏桃正送暖身的药膳粥过来,在寝房内没见着赵清颜,可是把她给硬生生吓了一跳。
实际上赵清颜近来已经很少出门,若无什么大事便待在府中仔细安养身子。方才在屋里闷久了,忽然来了兴致,怎曾想脚还未站稳,这小丫鬟赶过来,便是匆匆瞄了一眼,惊呼着只差下跪求着她赶快回去了。
赵清颜哭笑不得,却也是知道这是这丫头的一番好意,便只是淡声道:“本宫下次去哪都捎上你,可好?”
杏桃当然知道公主的这句话不过只是随便说说。她叹了口气,皱眉又道:“公主,奴婢的话许是不中听了一些。但公主的身子是自己的,得好生爱惜才是。奴婢——”
“好了。”
赵清颜在杏桃喋喋不休之前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本宫知晓你的意思了,若是没其他事便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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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公主下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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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除夕温存
自家主子虽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喜怒,但嗓音里俨然是不容拒绝。杏桃却是晓得怕是这几日这些话说多了,公主听了腻烦。叹了口气,也再不敢多言。
听公主这样吩咐,若放在平时,杏桃便也应声下去了。只想起今早前面收到的口信儿,她还是同赵清颜轻声说道:
“眼见小年过后便是年关了,萧贵人还有那玉文先生都邀主子去府上小聚一番,公主你看,可是要奴婢一并拒了去?”
杏桃这么说自然也是顾着现下赵清颜身子不方便,事实上受邀之事赵清颜早前也听人道过一遍,现下再听杏桃再提起,她只点了下头,沉吟了半晌便道:
“便吩咐几个伶俐些的丫头同你一道儿去吧,只这般推直接拒怕是不合礼数,去时顺带挑几匹成色好些的彩晕锦一并送去萧贵人府上,先生那边……本宫晚些自己同他赔礼,想也不会怪罪。”
大年三十这一天,府外飘雪如絮,锦绣阁上下却极为热闹。
公主府的主子今日留在府中过年,府里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天还泛着青色,便忙碌着将准备好的年货一一摆放稳妥。
府外早已换了门神、联对。崭新的彩灯红笼皆是挂在最显眼之处,窗棂之上更是四处张贴了新油的桃符剪纸。
便是那赵清颜,在这样的节气,也稍稍妆点了一番。
杏桃早膳过后,便进来梳洗赵清颜伺候了。
“公主这身扮相煞是好看,只今日整日留在府中,可惜了无人瞧见。”
杏桃透过铜镜瞧着自家主子略施粉黛的一张花容月貌,一边帮赵清颜盘着发髻,一边连连摇头惋惜道。
赵清颜现下身上穿的是一套云锦裁成的朱红晕色金边散花裙,带着些牡丹纹理。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玉质的皮肤愈发是如凝似脂。
起先内务府送来一批锦布,赵清颜瞧着都甚为精美,便随意吩咐杏桃为她挑了几种制成过年的新衣。未曾想竟挑了个这般鲜亮的颜色。
这时候听了杏桃这句,赵清颜睨了她一眼,淡声道:“幸是今日不必出门,你将本宫装扮得这样花俏,旁人还不知晓本宫要做什么去。”
杏桃一听,却不赞同,她瞪大了双眼,扬声便道:
“公主这说的哪的话,这怎的就是花俏了?今日过年便就得穿着红色才显喜庆呢。”
说着,赵清颜梳妆完毕,杏桃扶持着她走去前厅坐下,外面小王爷旭儿已经早早等着了。
眼见旭儿过了年关又大了一岁,个头高了不少,身子倒还是圆滚滚的一团。旭儿今日也穿了个大红袄子,头上绑了个冲天辫,小脸红扑扑的,软胖水灵,乍一看便像个小弥勒一般讨喜的紧。
旭儿一见赵清颜出来了,眼睛一亮,哼哧蹭到她腿边,咧嘴笑着便朝她下跪磕头,口中脆生生道:
“皇姐新年大吉,福泰安康!”
道完这句,旭儿歪着个大脑袋期待地盯着自己皇姐姐的脸一个劲儿的瞧。周围的丫鬟们皆被小王爷这副憨态逗乐,便是那赵清颜端坐于椅上也是轻轻挽了挽唇角,伸手拿过杏桃递上来包的鼓实的一个红包送了过去。
旭儿喜滋滋地接下,又稚声稚气地朝赵清颜道了几句喜庆话,这才笑嘻嘻地站起身。
按照规矩,大年三十这一天,府中所有的下人皆要以身份高低,依照顺序在公主跟前叩拜祝贺。
除了锦绣阁的老管家以及杏桃在内的几个大丫鬟得了赵清颜亲手赠予的红包赏赐。其余的男仆以及一些粗使丫鬟则由杏桃代劳,一个没落地发派了红包。一时之间,全府上下人人面带喜色,个个眉梢染了过年的喜庆。
这番庆贺过后,便过了晌午,后厨的丫鬟们领了红包便回去继续准备年夜饭去了。
虽说赵清颜婉拒了萧贵人和慕容玉文的邀约,到了下午,被各家主子遣来送新年贺礼的小厮依旧是络绎不绝。
前来送贺礼的自然不止萧琪儿和玉文先生两人,另有一些借机想要攀亲的达官显贵。礼送上门来,避免不了的要出门寒暄客套两句。
而在这个时候,旭儿独个儿落了空闲,他哼哧哼哧追在赵清颜身后觉得无趣,又无其他的趣事可以解闷,自然心中烦闷的紧。
几个年龄小些的丫鬟见这胖乎一团的小王爷巴巴瞅着公主,却也不见公主搭理半句,心下不忍,于是主动凑上前,哄着小王爷随她们一块儿剪剪窗花,做做灯笼。
天色擦黑,长廊外一连串的彩灯红笼被下人点亮。鞭炮声从一大早起便没有停歇,入了夜,噼里啪啦的声响便愈显清晰。
杏桃笑着请公主及小王爷一道儿入席,道是晚膳已经备好了。
公主府的这顿年夜饭并未因为席上仅有两人的关系而偷工减料。反之如往年一般,极尽奢华。
光是前菜便有大大小小二十余道。有开胃果脯,雕花蜜饯,配四喜乾果。主菜更为丰盛,除了后厨拿手的那几样,还上了几道长安城近来流行的几道新菜式。
几轮下来,便是贪嘴的旭儿,也吃得肚皮圆鼓。只那菜式一样比一样新奇,便是已经吃饱了,也忍不住伸出银箸挨个再尝上两口。
一顿年夜饭竟是吃了近三个时辰,旭儿今日又吃多了,趴在椅上打着饱嗝儿,吭吭唧唧的动弹不得。奶娘怕小王爷躺着不动积食伤了脾胃,便哄着他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那旭儿素来一副懒惰样儿,现下又撑着了,肉呼的小手扒住椅背就不放了,任旁人怎么劝都不愿走动。
奶娘一筹莫展,正苦着张脸准备寻公主想个法子。便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哪个小丫鬟忽然嚷了句什么,前几日府上得了个新奇的物件儿,小王爷若是见了一定喜欢。
旭儿见那小丫鬟神神秘秘的,便立刻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想着自己便是待在屋里也是无聊,倒不如便去看一眼那丫鬟口中的“新奇物件儿”是什么,若是没什么新鲜的,他回来继续躺着便是。
可他独个儿跑过去也不尽兴,便生生要拽着赵清颜一道儿过去。
赵清颜奈不过旭儿的缠人劲儿,于是只好吩咐杏桃带上手炉,让奶娘给旭儿带上棉帽,自己披上了一件貂绒斗篷之后,随几个侍从一道儿打着灯,牵着旭儿的手浩浩荡荡地朝东北角的花园走去。
外面雪已经停了,厚实的绒鞋踩在还未来得及铲除的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细微声响。
原来方才那小丫鬟口中的“新奇物什”是个放烟火的方正盒子。
烟花在赵国并不少见,只是大型的烟花主要进供给皇亲贵族。除了大型的节气,却是很难看到。便是那赵清颜,上次看烟花时,还是赵黎登基那年,举国同庆,烟花爆竹一连响了整整十日。
无人晓得这群下人从哪整来这个烟火包,但确确实实成功地吸引了旭儿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好生新奇,我从前只在宫里远远看过。自个儿动手点燃倒还是头一遭!”
旭儿一双大眼因为兴奋晶晶发亮,他扯着赵清颜的手,嚷着她陪自己一道儿凑近了看。
赵清颜到底不是旭儿这般半大的孩童,再加上她现下怀了身子,不便四处走动。她低下头随口敷衍了两句,只那旭儿可怜巴巴的不愿离开。
赵清颜无奈,只得唤了奶娘和杏桃过来,两人一道连哄带骗地,才将小王爷劝着带离了赵清颜身侧。
庭院中央,下人们已经准备稳妥了。笑眯眯地等着小王爷过来,再点燃导线。
旭儿一见这架势,早已忘记了方才那丁点儿的不愉快。乐呵地挥舞着小胖手,虎里虎气地吩咐下人们快些把烟花放出来。
那赵清颜一人立在不远处的长廊,看着园内的一派欢声笑语,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便在这时,导线被点燃,火光顺着长长的棉芯迅速蜿蜒而过。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耀目的烟花带着火星窜上天际,霎时间流光溢彩,金碧一片。
火光在墨色夜空扩散,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整个庭院宛若被这一片炫目的光笼罩,忽明忽暗,遍地生辉。
赵清颜倚着长廊内的一方梁柱,抬目望着这满目的火光,正失神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低低沉沉的男性嗓音。
“怎的一个人站在这,能看得清么?”
赵清颜身形一怔。
她惊愕地回眸,只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腰际便被一种熟悉的力道紧紧拢住。赵清颜脚下一个趔趄,下一刻,她跌进一个火热坚毅的胸膛。
又一个烟花在夜空缓慢绽开,映在天际的光晕洒落在男人熟悉的面庞,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线条隽朗。
怀抱着她的人,双臂强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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