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面露欣喜,“当真好转了?这不过是我老家的偏方,原本只是让王爷试一试,谁知我前几日把脉便觉得有起色;只是我医术浅薄,也不敢确认,如今姜太医说是,那便是真的了!”
“不知王妃可方便告知,让我稍作参详?”姜郴心存疑惑,苏璃半吊子水平的医术,凭几个偏方能治,他不信。
“自然是方便的。川术一钱,黄冧五钱,麻荠一两,紫苏三钱,癿秸三两。。。。不知姜太医觉得如何?”
姜郴听完便明白了过来。这方子里有两味毒,五分补,三分催,两分固。这类流传乡间的药不过就是饮鸩止渴,图个一时好看罢了,没什么花头。思及此,他不禁更加看不起苏璃,没什么本事,还想充大头,不过既然她是王妃,他一个小小副医令有什么好多嘴的,凡事轮不到他兜。
“王妃偏方确实机巧,下官医术不精,不敢评判,不过脉象确有起色,既然王妃有法子医治,我便也就不献丑了。”姜郴转向褚彧,“王爷王妃,下官就先告退了。”
“姜太医,我送送你。”说罢也不等姜郴推辞,苏璃起身,陪姜太医一起出了门。
临到了大门口,“王妃可有事交代?”姜郴可不傻,都送到这份上了。
“姜太医果然是聪明人,我只是希望若是陛下问起,还请姜太医提一提王爷好转的事,若是需要,以后将这偏方记在太医署,也算功德一件。”
“王妃说的是,我定当尽力。”
姜郴过了大门,转头看着苏璃的背影,冷哼一声,以为他不知道?
苏璃没有好的身世,唯一可取的便是医女的身份,能更好照顾璃王。她不过就是想借他的口向陛下邀功罢了。就以苏璃的这寄药用,腿只会废的更快,甚至危害到身体!姜郴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将这事放诸脑后,至于张公公那自然还是一个说法,腿,必废。
前厅里,苏璃舀起放下了有一会儿的豆腐脑,怎么还是烫的?
“我见你没吃完,怕你还要,就让张婶又热了一下。”褚彧拨开苏璃出门回来被风打乱的碎发,声音温凉。
“夫人。你和那个姜太医说什么呀?”初九等苏璃吃完一口才问道。
“姜郴是副医令,居于李太医令下面,他一直觉得屈才,便最是看不惯我这种不费力气便比他位高的人。他每次来医诊,必有人问他结果,无论是谁,暂时都不能知道王爷转好的事,所以我便给他张假方子,让他觉得这转好的迹象不过是假象。”
“难怪,这药之前都是我抓的,我就记得不止这几味药。分量都不太对。那夫人让我捶肩膀也是为了气他?”
“算是吧,顺便,使唤你一下。”
“。。。。”
“初九,你帮我备匹马,我下午想去下上官府” 诊脉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她也有月余没见鎏云了,这次她定要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起之前见到鎏云的憔悴,她便觉得这婚事有隐情。
“这。。。”初九望向褚彧,他要是应下了万一公子怪他怎么办?
“一起去。”一直听着二人说话没有出声的褚彧,放下书,直勾勾对上苏璃的眼睛,又说了一次,“一起去。”
“不然不许去。”
第15章
年关将近,远在外的游子也纷纷赶回家过个团圆节。几条主街两侧的店铺大都贴起了春联,挂起了红灯笼,交相应景。
褚彧和苏璃在马车上各坐一侧。早上褚彧的一番话似乎还在耳边:
“一起去,不然不许去。”
“你刚成了璃王妃,又去见一个定了亲的男子,我只是怕别人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你放心。我只是在府外马车上等你。”
苏璃看着靠在倚栏上闭目养神的褚彧,笑了笑才别过头去,就在那个当口,褚彧也睁开了眼睛。
苏璃撩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满眼的大红色,心里都亮堂了许多。这段时间她一直没上街,如意戏馆旁边,那之前还空着的几家店铺如今也是宾客盈门了,曾经在太医署和鎏云他们一起听戏,吃夜摊的日子似乎就在昨日,只是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 临到过节这里总是这么热闹,你在王府闷了就让玲儿陪你走走。”
“ 那你呢?” 褚彧突然的出声,把苏璃的眼神从窗口收回马车,放下手下意识地说出口问到。
“我在家看书就很好。”
苏璃听了这回答心里又揪了一下,虽然褚彧平日里温润,但毕竟这七年坐在轮椅上,少不得被人议论,一路走来得忍下多少非议才磨成今天这种性子。
天香楼那次便是这样,他若不提身份,谁都敢嘲笑他,所以他才不愿上街的吗?
怕自己神情再刺伤到他,苏璃赶忙换了个话题,“王爷,年节我们是在王府过吗?”
“年节。。以往我一个人都是去别苑过的。不过现在有你,去哪里都是一样。”
“别苑?”
“之前忘了和你说,离秋猎的的佘山不远。当初发现了那里有温泉水,父皇便赐给了我养伤。” 当然还赐了其他东西,但他现下不知道为何却不是很想苏璃知道。
苏璃暗忖:温泉,雾谷的矮山洞里也有,对他的冻伤或许会有些效果,若是金针配辅以温泉,兴许能缩短些时间呢。
“温泉对你腿伤有些作用,我们去了或许可以试试?”
原以为褚彧同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他对她还从来没拒绝过,更何况这还是为了褚彧的腿伤,谁知他沉默了半响,还是一句话没说,苏璃敛了敛眉头,心里生出了一些疑惑。
“王爷王妃,上官府到了。” 车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苏璃的思绪。
“你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褚彧温柔地说道,仿佛从未提到过别苑。
由于上官显去了户部司,上官夫人又回了娘家置办些年关的事,府上便显得有些空荡。小厮领着苏璃向鎏云的院子走过去,上官府不像璃王府,府里小道上没有炭炉烤着,苏璃有些不习惯的打了个寒战。
“王妃,奴才去和三少爷通传一声。”
“不用了,通传了他肯定要躲着我。直接带我过去吧。”
碍于是王妃的身份,小厮也不敢拒绝,只得继续走着带路。
“你们三公子的婚事定下来吗?”苏璃抱了抱露在外面的红彤彤的手,开口问道。
“禀王妃,鎏云少爷亲是定了,只是婚期还没定下。”
“嗯”
“王妃,这里面进了门就是”小厮一派恭敬,这上官府的人真是本份,她一个王妃和他们定了亲的少爷私会,他们还似乎不甚在意。思绪回转,苏璃蓦然回忆起临进府门前,褚彧撩开车帘,对她说了句:“代我向上官公子问好。” 那时,门口的小厮们都在。她当时还觉得纳闷,褚彧同鎏云又没什么交情,现在想来,他明明就是在帮她衬了底。他的心思总是这么重,她又怎么能次次都懂。
罢了,不要再想褚彧了,今天是为了鎏云而来,苏璃敛了敛神色,伸出手敲了敲苑门。
“谁啊?说了不要烦我。”
苏璃一听就是鎏云的声音,“是我。”
不多时,支丫一声,门被打开,鎏云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怎么?还不欢迎呐?”苏璃也不等上官鎏云邀请,笑了笑自顾自地进了院子,扑鼻而来的一阵酒香,“怎的一个侍从都没有?”
鎏云关上门,“赶出去了,看着心烦。”
“你要娶盈盈?”苏璃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因为是和鎏云,她也不想绕弯子。
“你还是知道了,”上官鎏云单脚支起,坐在院子里夏日用的凉藤椅上,衣着单薄形容憔悴,脸上一片寂色,和以前穿着紫衣肆意风流的那个上官鎏云判若两人。
“上官家三少爷要成亲,有几个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会怪我,”上官鎏云惨然一笑,“也不是怕你怪我,我才不和你说。我是连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盈盈一直喜欢你,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成了亲,就当真能对她好吗?”
“九王爷对你好么?” 上官鎏云仰头一饮而尽,他能对叶盈很好,只是给不了她最想要的,那样算不算好,他也不知道。
“好,他对我很好。”
“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他骗了你呢?你会不会恨他?”
“他不会骗我,我相信他。”苏璃淡淡地说道,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马车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叶障目,鎏云之于叶盈,褚彧之于她,么?
“我只是说如果。” 上官鎏云不愿放弃,依旧追问。
“那我就和我娘一样,再也不见那个人。”苏璃看着鎏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但盈盈不会,她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等你爱上她,所以你一定会看着自己负她一辈子。”
“呵,你以为我说的叶盈吗,不,我不怕她恨我的,”上官鎏云头仰靠在藤椅枕头上,眼尾似有晶莹,讷讷言语,“我只是怕阿蕴恨我,可是,恨我总好过不记得我,璃儿,他这个月末便要成亲了,那以后谁会边陪我听戏边催我念书呢?”
“你是说——叶蕴成亲?”苏璃错愕,她怎么都想不到,鎏云是因为叶蕴成婚所以才。。
“你也不知道吧,呵呵,他连我都没说。还是盈盈说漏嘴,我才知道的。我是赌气,他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么多年,我就连朋友都算不上嚒。他能成亲,我难道不能吗。反正娶谁都是一样,不如娶了他妹妹,那他这一辈子就都要对着我。”上官鎏云说到最后仿佛魔怔了一般。
苏璃看着上官鎏云,突然想起那日他们一起听的戏文里唱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想好劝解的话哽在喉咙口,然而她不能再说了。那是关于他们的年少时候的酒旗风暖,她有什么资格劝他放下?
“鎏云,告诉叶蕴吧。”
这是苏璃离开院子,关上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褚彧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苏璃下车之后,这每一秒都似乎过得特别慢,慢地让他来得及审视自己的心。那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他不过是不愿意苏璃一个人来见其他的男人,这算是一种喜欢还是占有欲。到底一直以来,他对苏璃的好是为了让皇帝消除疑虑,还是他自己心之所向,这一连串的心绪不宁,连苏璃何时进了马车他都没在意。
“还在想年节的事?”苏璃进了马车一下子感觉到了暖意,舒展了下身体,看到褚彧眼神恍惚,自然地想到了之前戛然而止的话题,或许是鎏云的问题触动了她,她比以往都期待今天的褚彧能说些什么。
“没有,暖炉熏的我有点困了,上官公子如何了?是不是要备一份贺礼?”
“哦,他自己都还未想清楚,再过几日吧。”
“嗯。”
一架马车,两股心思,终究一路无话。
第16章
已是寅时,京都早已被黑夜笼罩,偶尔亮起的零星亮光也不过是打更的人在走街。
此时的叶家祠堂却是灯火通明,叶蕴直直地跪在叶家祖先排位面前,眼神坚毅。
“你到底娶不娶崔家小姐!”叶家老太爷叶仙芝拄着一根拐杖站在祭台边上,他被气得上了脸,呵出的气,连胡子都得颤两颤。
“爷爷,我不会娶她。”
“崔家老太爷同我是世交!哪里不好,崔家小姐是哪里配不上你??”
“不是,是我配不上她。爷爷,你让我去羡城结个账,我去了,你趁我不在,你就偷偷订了亲,这也就罢了,若早说也来得及补救,但是你偏偏等这个月末就要成亲了才告诉我,连盈盈都比我早一步知道!你从头到尾可曾问过我的心意?”叶蕴向来话不多,如今一下子说这些,面上虽依旧冰冷,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
“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问你作何?这亲我已经定了,你不结也得结。”叶仙芝掌管一整个叶家,做事雷厉风行,老年丧子,又独自把孙子孙女养大,说起话来是说一不二,哪怕是叶蕴跪在祠堂两日,他心里虽然心疼,然而却不能让步,既然是长房嫡子,就该有嫡子的样子。他早年也有一个妾侍,生了个儿子,但是家业传给嫡子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而且叶蕴聪慧,若把家业交给他,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的百年传承!
“爷爷你明知道我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叶蕴丝毫不动,依旧是笔直地跪地。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叶仙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歇了一阵,复又厉声说道,“崔涵衣你小时候也见过,大方淑良,你要是退婚,就是害了她一辈子!”
“我娶了她才是害她一辈子。”
“我床边第三格柜子底下的手札有人动过。”叶蕴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