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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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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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舟不防有人走来,唬了一跳,慌忙起身道:“正是正是,敢问门外是哪位?”

    那人轻轻笑了两声,轻轻巧巧走进门来,倚着门笑道:“你这大夫也是好笑,人来叫门,嘴里应着,却不出来,定要人进来找么?”

    冯周打量这丫头,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扣身衫子,身量窈窕,虽是丫鬟装束,神情却极是张扬,便知是家里用过的丫头,与寻常下人不同,当即赔笑问道:“不及出门,姑娘勿怪。姑娘来此,可有什么吩咐?”

    这丫头便是纂儿,乃是奉王氏之命前来。

    当下,她将一只脚踏在门槛之上,笑道:“我们奶奶吩咐我来请大夫过去看诊。”

    冯周不解,问道:“适才不是才见过当家奶奶,并未听她说起有何不适。”

    纂儿道:“你不知,那是我们家姑娘。我说的这位,是我们家大奶奶。”

    冯周方才明了,当即提了箱子,说道:“原是这样,还请姑娘带路。”

    纂儿却走上前来,说道:“不忙,我近来也时常胸闷恶心,还请大夫先替我诊上一诊。”说毕,径自在桌边坐了。

    冯周无法可施,又不好随意得罪这家里的人,只得重又坐下,说道:“还请姑娘伸手。”

    纂儿便卷了袖子,露出一段葱段般的胳臂,平放于桌上。

    冯周看了两眼,旋即低下头去,探出五指,诊了一番,又问道:“敢问姑娘,近来月事可准?”

    纂儿回道:“大约已迟了两个月了。”冯周微微颔首,沉吟一二,旋即道:“姑娘这是有喜了。”

    纂儿喜出望外,低声问道:“敢问大夫,这信儿可准么?”冯周微笑道:“妇人身孕,小医还是看的准的。”纂儿低头不响,盘算了一会儿,说道:“待会儿见了我们奶奶,还请大夫遮掩一二,恩有重报。”

    这冯周是大内服侍过的人,什么风浪不曾见过,听闻此语,立时便知里面的关窍。他是个避世之人,哪里愿沾惹这等内宅是非,自然无可不可,便道:“姑娘安心,小医不是多嘴之人。”

    当下,纂儿引了他往后宅去见王氏。

    走到门上,纂儿先进去通报,少顷便出来请了冯周进去。

    冯周入内,进门便见一妇人坐在炕上,青春大约二十,中等之姿,容色较先前所见的当家奶奶大为不及,打量了一番,便即低头问安。

    王氏见大夫过来,也无话可说,只是仗着大约有了身孕,拿班作势,咬文嚼字道:“大夫有礼了,我这几日身上甚是不适,饭吃不落,身上乏的厉害,月事也迟迟不来,烦劳大夫给瞧瞧。”言罢,就伸了手出来。

    冯周见这妇人话说的颠倒,却倒硬拿出一副主家奶奶的派头,肚里暗暗发笑,面上也不带出,应承了一番,便就上前诊脉。

    须臾事毕,冯周点头捋须道:“奶奶这是精血亏虚之症,不妨碍的。冬春之交,时气转换,人常有此症,稍加调理,便就大安的。”

    王氏一闻此言,登时圆眼大睁,颤着声问道:“大夫,你可是看走了眼的?我月事迟了许久,又常犯恶心,竟不是身孕?”

    冯周莞尔道:“奶奶说笑了,小医虽不能,这点子小事还是看得出来。奶奶并无孕事,只是为时气所感,又虚火旺盛之故。”

    王氏坐在炕上,愣愣怔怔说不出话来,半晌忽然暴跳起来,冲着那大夫戳指大骂道:“你这个庸医,识些什么医理!治个娃娃闹肚子便罢了,哪里看得出妇人身孕?!我分明便是有孕,你在这里乱放什么屁!”满嘴唾沫星子横飞,将这大夫牵着头皮骂了个狗血淋头。

    纂儿在旁看着,晓得这奶奶是弄性子了,也不敢劝。

    正在乱时,外头珠儿寻来,进门便道:“我说大夫走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被奶奶请来了,倒叫我一地里好找。”说着,转又向王氏道:“我们姑娘请冯大夫过去说话,不知奶奶这里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是没有,我便带了人去了。”

    那王氏因几次三番在这姑娘手里吃亏,此刻虽在火头之上,也不敢违背她的言语。当下,一声儿不吭的任凭珠儿拉了人去。

    离了这门,冯舟擦了擦额上虚汗,唏嘘道:“这奶奶当真好大的脾气。恁一顿好骂,我以往倒少见的。”

    珠儿笑了笑,说道:“我们奶奶脾气不好,倒惹大夫见笑了。”又问道:“大夫适才在里面说了什么,倒惹的她这样生气?”

    那冯舟微一迟疑,便道:“倒也不曾说别的,只是替大奶奶诊了回脉,说她近来不适皆为阴虚火胜之故。这位奶奶便恼将起来。”

    珠儿步履微微一顿,倒也不曾多言,只点了点头。

    一路走到夏春朝住处,入门却见夏春朝正在炕上哄孩子,一面同陆诚勇说话。

    见他进来,夏春朝便笑道:“却才忘了说,还有一桩事要麻烦大夫。自入春来,气候不定,家人多有生病的,也烦请大夫给瞧瞧。”

    那冯舟自然一口应下,别无二话。

    夏春朝又问几时能为陆诚勇医治,商定隔日过来,便打发了这冯舟去。

    待冯舟去后,陆诚勇问道:“看这大夫言谈举止,倒似是见过大场面的,不知他是哪里人,夏掌柜是怎么识得他的?”

    夏春朝皱眉道:“只顾着病急乱投医,却倒忘了细问。夏掌柜也只说是别处识得的,治小儿科疾病很有几分手段,我这就请了他来。”

    正说着话,珠儿走上前来,说道:“奶奶,我才到大奶奶屋里去,见她正扯着冯大夫大骂。出来细问,好似是因冯大夫诊治出来,大奶奶并不曾有什么身孕。”

    夏春朝微微一怔,旋即点头道:“这也罢了,她过门也好些年了,至今好容易看见点消息,转眼又成了泡影,心里焦躁也是在所难免。”话至此处,她正要说晓得这其中滋味,忽看了陆诚勇一眼,终是不曾言语。

    陆诚勇在旁插口道:“子嗣乃命数中事,各尽其责也就是了,倒也不能强求。”

    珠儿说道:“少爷奶奶说的倒是好,大奶奶那脾气,两位又不是不知,怕又要闹得声声气气了。”

    夏春朝笑了笑,说道:“不理她也就是了。”

    珠儿道:“怕没这样容易呢。”

    果然到了晚间时候,那王氏嚷闹出来,一口咬死那冯舟医术不精误了她,定要进城再诊。

    夏恭言禁不得她这等吵闹,只得禀告了父亲,隔日起来套车送她进城。

    夏春朝正一心付在丈夫腿伤之上,于哥嫂这等小事全不放在心上。

    翌日清晨,陆诚勇夫妇二人一早便起身。

    待吃过了早饭,夏春朝吩咐珠儿、宝儿烧了热水上来,亲自伺候着与陆诚勇擦洗了伤处,又在廊上生了个炉子备用。

    停了片刻,冯舟尚未过来,长春却先回来了。

    夏春朝见她进来,便问道:“你姑姑怎样了?前儿听珠儿说你姑姑病的厉害,你今儿便回来了?”

    长春笑道:“我姑母那是积年的老病了,只是天气冷时发的便厉害些,其实左不过那么着。今儿一早起来,我看她已能下地走动了,我这便回来了。倒是多谢奶奶一日两次的打发人去看,又准了我这两日的假。”

    夏春朝说道:“你在我手下多少年了,还说这个话!”

    说着话,宝儿进来说道:“冯大夫来了,在外头候着。”

    夏春朝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长春见房里有事,便在一边立了。

    须臾,冯舟跟在宝儿身后进来。

    一见此人,长春当即一怔,禁不住失声道:“啊呀,你怎么在这里?”

    那冯舟定睛一瞧,只见眼前立着一个长挑身材的圆脸丫鬟,细观其眉眼面目,不觉一呆。脸上胀得通红,登时就要出门而去。


第130章 V后新章


    那冯舟一看清长春的长相,登时老脸涨得通红,调头便向外走。

    夏春朝见此情形,便知其中有异,忙张口道:“冯大夫哪里去?”一面使小厮出门拦着他。又问长春道:“这是怎么个缘故?”

    长春立在一旁,看着门外说道:“不瞒奶奶,这人就是侯府荐来的、给姑娘医病的那个太医!”

    闻听此言,夏春朝同陆诚勇面面相觑,陆诚勇当即便喝道:“不要走了这厮!”

    外头廊上几个答应的小厮齐声回道:“跑不了的,少爷放心。”

    那冯舟出了门,慌不择路,竟而一路向后跑去,直跑到一条死路里,被后头追来的小厮压在地上,拿进房来。

    夏春朝早已令人将女儿送到暖阁里去,见人拿进来,便问道:“做什么一见我这丫头的面就跑?便是替我小姑诊治过,又有什么妨碍,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冯舟只顾垂着头,一声儿也不言语。

    陆诚勇想及妹妹死于非命,心中一团怒火直烧泥丸,那行伍的脾气立时发作起来,当即就要下炕去揪住这大夫问个究竟。却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才待动身,险些摔将下去。慌得夏春朝连忙扶住,口里说道:“你有什么问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

    言罢,转而向那大夫道:“你快些说实话,免受皮肉之苦。若敢支吾不招,我便叫人将你拖到柴房打死,扔到山沟里去喂狼!这里是乡下地方,不比别处,荒山野岭没人的去处多了。日后人若问起来,我便说你偷拿我家的银子跑了,我还要到官府告你个拐盗家财哩!管保没人再问你的下落!”

    这冯舟原不是什么大胆的人,不然再不会躲到这地方来。听了夏春朝一番话,虽情知恫吓居多,却也不敢托大。这厮毕竟曾是太医院供奉的人,见过些大世面,当下咳嗽了两声,说道:“奶奶错怪了,我本是要说的,只是见了这姑娘的面,一时慌了神。奶奶先叫这些人放开我,等我慢慢说来。”

    夏春朝点了点头,那起小厮看了她的脸色,旋即放开了这大夫。

    冯舟直起身子,理了衣裳,又清了清喉咙,方才说道:“陆家小姐的事儿,我虽脱不了干系,但硬算起来也不全是我的罪责。将军、奶奶定要算账,还是寻那正主儿才是。”说着,便将如何受命于侯府、如何毒害陆红姐一事讲了个淋漓尽致。

    言道:“那时,侯府小姐相中了将军,要说这门亲事。但将军是有家室的人,怕不能成。我虽日常伺候侯爵夫人,这些事却不大知道,也只听了一耳朵。不知他们怎么弄得,把奶奶赶了出去,一家子欢喜,都说这事必定成了。过了没多久,侯爷便将我叫去,说陆家的二小姐生了病,久也不见好。陆家托他寻个有本事的大夫,于是荐了我去。侯爷又说了许多话,大意只说陆家的姑娘脾气很是不好,怕小姐过去了受气,叫我想个法子。”

    “二位也知,我一个大夫,这等家长里短的事,能想什么法子?只好闭口不言。侯爷见我不应声,便说陆家小姐生得的好似是弱症,叫我下药时分量重些,怎样打发了她上路是最好。我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如何能干这等害人性命的事?当下,我便不答应。侯爷便一阵威逼利诱,胳膊怎拗得过大腿去?我只好应下来了。”

    说至此处,这冯舟望了两人一眼,又低声道:“二位,不是我丧良心,只是我还有一家子老小,又是个将要退下来的人,总还想过几年安生日子。”

    夏春朝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如今走到这乡下地方来,却不担忧你那一家老小了?”

    冯舟垂首无言,半日才道:“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我现下走了出来,他们当也不会太为难我的家人。”

    夏春朝却道:“你既然逃出来,想必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定要封你的口了?”

    冯舟说道:“奶奶见的明白,好似是侯府近来惹上了什么官司,上头要查问。侯府怕节外生枝,便想将这些微末小事先行料理掉。我伺候了侯府一辈子,哪里不知侯爷的为人脾气,这便走了出来。”

    他话至此处,陆诚勇早已勃然大怒,喝道:“一条人命,竟算是微末小事?!究竟在这侯府眼里,性命到底算什么?!还有你这厮,那侯府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如今侯府要你死,你为何不去死?!”

    冯舟无言以对,只强自辩驳道:“司徒侯爵早年有大功于朝廷,自来手眼通天,横行跋扈不是一日两日。我在太医院不过是末流的大夫,怎敢违背他的吩咐?”

    夏春朝却笑了笑,说道:“司徒侯爵若当真这等硬气,又怎会用你这个末流的大夫伺候了一世?”一语未了,又问道:“你适才说侯府惹上了官司,却是怎么个缘故?”

    冯舟答道:“这都是上面的事,我也不过是听了几句,并不知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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