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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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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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禅师接着先前的话,淡声说:“您的心结。”
  近处的一盏灯烛终于燃尽,火苗在罩下忽闪了几下,最后只腾出一缕青烟。室内的光线暗了不少,照着一张布满风霜的脸。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互相对望,却皆无言语。
  承明帝嘴唇轻启,犹豫嗫嚅了半晌,才哑声叫出了那个陌生又禁忌的名字:“……明昭。”
  一别二十余年的叔侄相逢,让已写入史册的战役变得不那么恢弘了,反而遥远沧桑。
  曾经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如今都是白发苍苍,建元放下斗笠走过来,承明帝看着他迟暮衰老的面容,才意识到自己也终究不再年轻。
  记忆中二十出头的那个青年,好像就在一夕之间垂垂老矣,不复当初。
  而他曾经纵马驰骋沙场的岁月,也已随洪流奔涌逝去,一晃十年,老尽少年心。
  禅师默不作声地退到了角落,建元在桌前撩袍坐下,开口唤了声“皇叔”。
  承明帝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自己找了数十年的人今日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他多疑的性情,本应把此事和曹开阳的谋反联系到一块儿,但不知为何,千言万语他忽然统统都压下去了,只平静的问道:“明昭这些年,过得好么?”
  建元已经老了,承明帝六十出头,而他也是花甲的年龄。
  “过得好。”他抬起眼时,笑容很淡,重复道,“在皇叔的大齐中,过得好。”
  他说的是“皇叔的大齐”而不是“大齐”,这个字眼令承明帝无端静了片刻,“二十年来,你都在开封的相国寺?”
  建元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
  “在济南的明湖上泛过舟,到云滇的高山上瞧过雪,也去过东边看海,去过北边的纳木尔河边和西边的昆仑山。”
  纳木尔河是他曾经与阿鲁台交锋之处,承明帝听完便轻轻皱眉。
  建元望着他笑了笑,“不过最后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中原最好。”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尽管这番描述看似很美,但承明帝依旧能听出他离宫后流离转徒,漂泊不定的生活,这样的人,会目空一切,毫无怨言么?
  “皇叔。”在他出神之际,建元轻轻道,“你知道我在纳木尔河的时候,想了些什么吗?”
  承明帝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那会儿我借住在河边的一户村民家中,白天有鞑靼打草谷,夜里就能听到一晚的哀嚎和哭声。老农家的儿子被打成了废人,成日里拖着一条断腿出去务农,某一日赶上阿鲁台带队掳掠,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说完,唇边还是带了浅浅的笑,“后来见皇叔亲征,我便在想,若是坐在位置上的人是我,能替这些人讨回公道么?”
  承明皇帝突然语塞住,眉头深锁地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
  “天子守国门。”建元道,“太/祖说的不错,四叔的确铁骨铮铮。”
  他还在笑,可承明帝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沉重,只静静坐在黄绸所制的蒲墩上,听他一言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来以为这章四千字就能写完,没想到估计得写到七千去……然后昨天又头疼欲裂所以一个字没写【。
不过我感觉再不更新就会被千刀万剐了,所以就只能分成两章……暂时先更这一章吧QAQ
←_←看了大家的脑洞,我表示女主的身份不会再有反转了。
黄雀在后的……当然是老皇帝啊!
其实,当我《明朝那些事儿》的时候就在脑补,如果建文帝和明成祖老了以后见一面会是个什么场景。
因此就有了这一章的剧情!
虽然写得仓促,感觉有许多情感还是没表现出来,但!
我依然嗅到了深深的基情【???】不是……我是说深深的历史厚重感!
能做出迁都这样有远见的事,朱棣真心深谋远虑。
换成朱允炆,明朝的寿命大概会缩短很多年吧。
虽然很可怜!因为在我的心中,朱允炆的形象一直都是穿越时空的爱恋里面的徐峥啊QAQ真是怎么都黑不起来。 【好像暴露了什么
*


  第八玖章

  而此时,远在宫门外的厮杀越演越烈,鞑官们身负着走上人生巅峰的重任,士气一路高涨,守城的御林军统领眼看就要挡不住,抵着城门一脸血地高声喊救援。
  然而眼下能使的守军几乎都调动了,一抬头空无一人,简直能唱一出空城计。
  他只觉要完,拉了副将匆匆交代:“我去一趟城外五军营,你先撑着!”
  副将一听心里很是不妙,拽住他的手不肯放:“您别不是要跑吧?”
  “我跑你娘!”御林军统领就着他脑门儿打下去,“要么我在这儿守着,你去通知驻军?”
  副将望了一眼密密麻麻越聚越多的蒙古军,到底认怂地给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统领气不顺地踹了他一脚,这才拎起长剑飞身而起,大叫了声打算冲破重围。
  他这招破釜沉舟倒也够很气势,鞑官在这不要命的剑光下纷纷必让,好容易跑出了包围圈,没等出御街,迎面竟撞上一队令行禁止,整齐肃穆的铁骑。
  统领登时怔在原地,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倘若曹睿还有一群声势如此浩大,装备如此精炼的援军,大齐的江山今儿岂不是要易主了!
  短短须臾,他内心辗转出千思百转的丰富情绪,那马背上的黑衣女子长发高束,无悲无喜地看了看他,旋即收回视线平视前方,挥刀朗声说:“圣上有旨,拿下叛军,格杀勿论。”
  玉皇庙后的矮坡上,闻芊正问起杨凝。
  施百川一刀结果了面前的刺客,才得空回答,“凝儿拿兵符到五军营调兵去了,现在应该在往长安门赶。曹睿他那批鞑子军再怎么厉害,折腾了几个时辰也够他们受的,眼下正好,一网打尽。”
  她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场叛乱只要能平定,也就不怕曹开阳再卷土重来,老皇帝眼下既已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想必不会再为难杨家,阁老能官复原职也说不准。
  闻芊悬着的心才放下,很快又陷入了新的惆怅之中……
  不过,越狱的事又要怎么解释呢?还有楼砚,他再怎么说也是曹开阳引荐的人,朝廷会不会赶尽杀绝?
  编个谎能糊弄过去吗?
  她不知道一国之君和当朝首辅哪个更好对付一点,从年纪上来看,杨渐和老皇帝似乎不相上下。
  思忖间,坡下一队黑压压人马逐渐逼近,施百川正愁那几个上蹿下跳的弓箭手难对付,见状眼前一亮,急忙招呼道:“是赵大哥他们,赵大哥——”
  赵青领着四五个锦衣卫提刀往这边赶,他好似听到了声音,驻足顿了一瞬后,脚步愈发急促。
  闻芊总算是从杨晋身上下来了,解释性地与他望了一眼,随即才迟疑着朝楼砚走去。
  庙中的僧人大约是受到惊扰,烛火陆续亮起。
  他正看着远处,余光瞥见她,转眸的同时侧过身来,唇边有浅淡平和的笑意。
  闻芊在他跟前站定,犹豫了半晌才开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楼砚貌似不在意地耸肩,“不知道,但京城应该是不能再待了。”
  她想了想,说也好,“先去外面躲一阵子避避风头。”
  “这儿尸体那么多,随便找一具应该可以替你金蝉脱壳。”闻芊往地上扫了一眼,复望向他,“我准备带朗许回村子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
  她一直认为,楼砚或许更适合山上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忙时养养鸡鸭,闲时侍弄花草,看看杂书,有漫山遍野的药草供他研究。
  方士一族还留下那么多的古方等着修缮,何至于非得卷入这些无底洞一样的纷争里不可呢?
  以他的才学和实力,只要静下心来,终有一日能重振家族也说不定。
  兄妹两人四目相对,楼砚兴许是从她眼中瞧出了什么,神色怔忡了片刻,继而浮起一丝稍纵即逝的温柔。
  他约摸是想说些什么,双唇来回抿动,最后才下定决心:“我……”
  就在将要开口的刹那,“噌”的一声轻响。
  雪亮的刀尖自他胸前穿出,顷刻间染满殷红。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沿滑下,在清风乍起时吹在了闻芊面颊上。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像是凝固在了数九寒天的冰雪中,耳边的打斗声被阻隔在了千里之外,那一招一式仿佛都放缓了动作。
  朗许挡住对面两名刺客的长剑,旋即钉在了那里,猛地转过头来,施百川尚未从变故中回神,发愣似的哑口无言。
  闻芊感觉到一股血腥顺着嘴角流淌至下巴,面前的楼砚双目微怔,几乎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身子。
  在他背后,阑珊零星的灯火里,是赵青盛怒的脸。
  他毫不迟疑的抽出刀,又快又准地再一次捅了进去,楼砚甚至来不及捂住伤处,在他抽刀的同时踉跄地往后退了数步,鲜血留下一条蜿蜒盘旋的痕迹,把初秋待枯的草地染出大片的触目惊心。
  反应过来的众人急忙一左一右架住赵青。
  “赵大哥!”
  “赵青你干什么?!”
  他虽被夺了刀,却犹在奋力挣扎:“别拦着我!”
  赵青企图再次冲上去,“他害死彭先生,我要杀了他偿命!”
  “我要杀了他偿命!”
  闻芊眼睁睁的看着楼砚朝自己倒下来,她慌忙伸出手抱住他,却不知为什么,整个人竟跟着一颤,噗通跪在地上。
  沉甸甸的胳膊不可抑制的发抖,她慌里慌张地抽出帕子止在他胸膛的伤口处,可是那些滚烫的血好似有生命般往外流淌,怎么止也止不住。
  朗许瞪着通红的眼睛,猛然嘶哑的大吼了一声,将刀前的两个刺客推倒在地,弃了兵刃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偌大的身躯蹲在他旁边。
  施百川手忙脚乱地走了两三步,无所适从地瞅了瞅闻芊,又瞅了瞅赵青,边跑边结巴道:“我、我去找大夫……”
  杨晋原本想过去,却在几丈之外倏忽停住脚,只静静地颦眉,凝眸注视着。
  闻芊握着楼砚的手,紧紧的来回搓揉,拼命想让他四肢回暖一些,口中喃喃自语,“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一点小伤,一点小伤而已。”
  她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一眨眼,泪水还是重重地砸在了他手背上。
  楼砚勉力轻咳出声,含笑安慰道:“闻芊,杀人者,人……亦杀之……你不必太难过。”
  “谁说的!”她扣紧他的手,大声道,“谁说的!一定也还有其他的办法……”
  闻芊噙着泪视线左右环顾,“你可以补偿他们,你还能用下半辈子来恕罪啊。”
  楼砚望着她笑,“还是别了……下半辈子,我只想好好的休息……”大梦当觉之时,他才浑浑噩噩的发现,前半生走过的这段路有多长。
  “就是很遗憾,没能等到你出嫁……”他支起身子来,轻轻道,“谁能料到你这个丫头……会把终身大事拖那么多年。”
  楼砚说完,目光不经意和一旁的杨晋交汇,仿佛在这个简短的动作里双方许下了怎样的承诺,他带了些许满足地收回视线。
  笑过以后,楼砚艰难的吞咽了一番,忽然敛容反握住闻芊的手,“阿芊,你答应我,咱们家的事就到我这儿为止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去查,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好。”她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咬着牙点头,“好。”
  头顶的星空黯然失色,在即将到来的黎明前开始缓缓退却。
  楼砚终于感觉到大限将至,五感慢慢浑浊不清,耳畔只能听到压抑且克制的抽噎声。他侧目看向身边那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吃力地把手探过去……
  “朗许。”
  他登时震了一震。
  “我虽然……一直都不太喜欢你……”楼砚说道,“可我的确想治好这个病,不过现在看来……只能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朗许胡乱抹眼泪,望着他低哑又急促的啊了好几声,怪异的腔调,高高低低,像生了锈的铁器,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楼砚不知是觉得难听,还是觉得很可笑,松开手,带血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一抹弧度。
  他的视野在那片永远瞧不见破晓的天幕里逐渐暗了下去,口中呢喃似的说道:“真想……真想再回山上看看……”
  楼砚咽了口唾沫,忽而强撑着一口气,紧紧拽着她的衣袖问:“闻芊……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回得去。”她心里撕裂般的疼痛,不住抚着他的脸颊,“当然回得去……”
  闻芊将头靠在他鬓边,硬生生把泪水含在眼角,“你要是喜欢,我们再回去抓鱼……河边的黄鸢尾长得很茂盛了,你做的那个小木屋还在,等明年春天,就会有鸟飞进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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